“我不在的時候可有人過來到鋪子裡生事?”
這話裡的意思很多,那兩個車把式互相看了看,又同時搖了頭:“倒是沒見什麼人來鋪子生事,倒是我們幾個都遇到過打聽東家您的。”
“哦?”嶽西不動聲色地問道:“知道是什麼人在打聽我麼?”
這回兩個人同時搖了頭:“說不好,都是坐車上閒聊的。當家的不是早就囑咐過我們幾個,因此咱們的人沒人多說話。”
嶽西點了點頭,繼而對着兩個人抱了拳:“仗義!”
說完她趕了驢車要走,卻被兩個車把式異口同聲地攔住了:“當家的,這麼晚了您不回鋪子怎麼還要走?我們哥幾個都替您擔心呢。大個兒和王嬸子他們都好吧?”
“我先不回去呢,還有些事情要做。大個兒他們都好,這次我探探風聲,若是沒什麼事我才能讓他們回來。”
嶽西言簡意賅地說了幾句,最後特意囑咐道:“看見我的事,暫時還是不要說,省的找麻煩!”
“知道了!”嶽西是太平局的主心骨,有她在的時候衆人不管做什麼都是又底氣的。
如今太平局雖然運轉如初,但大家總覺得它缺了些過去的氣勢,如同人被被抽了筋骨,看着雖然還是那副皮囊可內裡早就沒了東西支撐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
現在大當家的就那麼無聲無息的站在了他們面前,說話還是從前那樣的從容不迫,只要她在,那衆人的心裡便會覺得踏實。
揮手與兩個人道了別,嶽西沒再耽擱時間,趕着驢車直奔了慈縣縣衙。到了縣衙沒走前面,直接轉到了後院,那裡是縣衙的後堂,往日住着葉勉程也葉秋。爲了不被衆人打攪,葉縣令早就發了話:沒有本官的命令,你們沒事兒別往後堂跑!
縣衙的後堂是兩個姓葉的天下。
沒用多少力氣敲了後院的院門,嶽西等了片刻之後沒聽見裡面又動靜,只好擡手又敲了一遍。
正捉摸着裡面若是還沒有人出來開門,她就翻牆進去看看呢,院子裡傳來了一聲聲音洪亮的咳嗽聲。
嶽西對着門板一撇嘴,低聲說道:“葉大人好大的官威!”
“哎呀,真讓師爺說着了,確實有人敲門!”
急急地腳步聲幾乎是小跑着到了門前,裡面門閂滑動的聲音過後院門被從裡面打開,葉勉程穿戴整齊地立在門裡,瞪着一雙大眼上一下一眼地在嶽西身上看個沒完,連話都忘了說!
“趕緊讓開,我把驢車趕緊來。”嶽西擡手用手裡的木頭棍子在葉勉程的胸口上戳了戳,示意他讓開道兒。
沒想到嶽西會在此時出現的葉勉程吃驚不小。
被嶽西的棍子戳醒,他忙不迭地打開了兩扇院門,讓她把驢車趕了進去。
“把繮繩給我。”葉勉程顧不上說話,先從嶽西的手中接過繮繩牽着去了馬棚。
來了幾次,嶽西對這個後院熟悉的很,因此她輕車熟路的繞到了房子的前面直接上了右邊那間屋子的臺階,想着這裡住着姓葉的兩口子,嶽西到了門口還是伸手拍了拍門板。
“誰來了?”知道葉勉程進出自己的屋子是從來不會敲門的,屋裡的葉秋輕聲問道。
“自己出來看。”
正坐在書案前替縣令大人潤色公文的葉秋猛一擡頭,隨即把毛筆架在硯臺上跌跌撞撞的衝了出來:“東家?是您麼?”
虛掩的房門打開,他一眼就看見了立在門口的一身黑衣的嶽西!
“真好!”葉秋又是一愣,隨即脣瓣輕顫了幾下眼睛也跟着紅了:“真好啊!東家您沒事就好……”
“我沒事。”看得出對方見到自己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嶽西心裡也是感動的,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點頭笑道:“這段日子,你受累了!”
“屋裡說去。”不等葉秋回話,葉勉程已經急匆匆的趕了回來,與才見面時的表情不同,他現在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什麼事?”單看他的表情嶽西便意識到縣令大人說出的準不是好事,因此便分外用心的傾聽。
“杜家妹子在我這裡。”葉勉程關了房門很小聲的說道。
“杜三娘?”葉秋與嶽西一起出聲問道,顯見也是才知道這個消息。
“是她。”葉勉程點了頭。
“你把她抓來的?”想着方纔車把式說的,杜三娘已經多日不曾到鋪子裡去上工,嶽西越想越覺得不對。
“不是,是她自己來求的我。”葉勉程頓了頓接着說道:“四五天前,她受了極重的傷,大半夜爬到了縣衙……”
“我怎麼不知道?”葉秋壓低了聲音追問:“我們兩個天天住在一起,我怎麼不知道哪天你半夜出去過?”
“不是半夜出去過,那日是回來的晚。”葉勉程不敢大聲說話,他只得往嶽西身前走了兩步才說道:“我不是有一天都半夜了纔回來,你第二天一早醒了還問我爲何回來的晚?”
“啊,是有這麼回事。”這麼一說,葉秋也記了起來:“我還說你一身的腥氣,袍子該換洗了。”
“她怎麼樣了?”不理二人的一問一答,嶽西的直覺告訴自己,杜三娘身上的事因該是和她有關聯的:“我能見見她麼?”
“我就是想請您過去看看她……”葉縣令欲言又止,最後轉身開了屋門率先走了出去:“嶽公子,跟我來吧。”
慈縣的大牢裡並沒有幾個犯人,嶽西跟在葉勉程的身後沿着昏暗的過道拐進大牢的時候隨意的往裡面看了一眼,見裡面只管着兩個頭髮斑白的老者。
兩個人正湊到牢房門口的燈籠下光着膀子摘獅子,聽見外面的牢門一響,兩個人忙垂首站好,像兩根木頭樁子似的。
“你怎麼老抓了兩個老頭進來?”直到離了那牢房挺遠之後,嶽西才低聲問道。
“兩個老頭兒?”葉勉程愣了下,隨即醒悟過來,他不經意的往把頭的那間牢房瞥了一眼才說道:“那兩個人是嶽公子您送進來的,忘了?就是那個坐車不給車錢的楊虎威的父親和兄長,那歲數大的還做過里正。”
“哦……”早就把那個雜碎忘掉的嶽西這纔想了起來,一算日子,她不禁笑道:“一轉眼,這父子兩個已經吃了大半年牢飯了!”
葉勉程嘆了口氣,在最裡面的一間屋子前停了步,他回頭對嶽西說道:“嶽公子,您自己進去吧,有什麼話趕緊說,她沒多少時日了……”
“!”嶽西的心悠地揪到了嗓子眼兒,她閉了嘴,怔怔地看了葉勉程一眼,伸手推開了那扇緊閉的屋門。
葉秋跟在嶽西的身後也要進去,卻被葉勉程一把拉住:“別去了……”
屋內一燈如豆,只有一扇極小的窗戶還建的老高,幾乎快到了房頂。
在滿室飄着的*的酸臭氣息裡,嶽西一眼便看見了躺在屋子中間木板牀上的人。
單從那個人的外貌來看,她並不能一眼便認出那個人誰。
左手按在胸口,嶽西閉了眼靜默了極端的時間而後提步走向了木板牀。
牀上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體,並沒有蓋被子,身上的衣服也已經大多碎掉,一條一條地蓋在她的身上……
嶽西緩緩的彎了腰,略微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勢便住了手,那是渾身的燒傷,並且已經感染潰爛!
伸手撥開黏在她臉上的糊成一團的黑乎乎的東西,那團東西馬上沾到了嶽西的手上,她送到鼻尖一聞,是毛髮燒焦後的味道。
那人的一頭長髮已經完全燒光,只剩了些許的灰燼黏在血肉模糊的頭皮和額頭上……
那張腫脹的臉比過去還要大,嶽西凝視着那張幾乎沒有一小片完整的皮膚的臉,竟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堪堪叫出她的名字:“三娘啊……”
那具幾乎已經沒了生氣的軀體在聽到這聲輕喚後,竟是不可抑制的顫抖了一下,而後嶽西就看見那曾經是眼皮的部分下面兩隻眼球也動了動。
“胖妹妹,我是嶽西。”她彎了腰,伏在杜三娘燒的血肉模糊的臉頰旁邊輕聲說道。
杜三娘有了知覺,她極力的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可燒傷過後的皮膚已經爛在一處,不管她費多大的力氣都沒有辦法將眼睛睜開一條線。
“趕車的……”她的喉間溢出幾個字,嗓音粗噶飄忽如同厲鬼。
“噯。”嶽西點點頭,又怕她看不見自己的動作忙又補了一句:“是我。”
“咳咳……”杜三娘面部的肌肉抽搐的咳嗽着,身上的腐肉中頓時滲出了鮮血。
也難怪葉勉程就這樣讓她躺着,此時的她身上確實是不能蓋任何東西的。
“疼嗎?”嶽西伸手從袖籠裡掏出帕子來想給她擦擦血跡,卻發現根本無從下手。
她身上的皮膚除了烏黑裡透着鮮紅就是灰白的一片,那是已經爛掉的肌膚,此時用任何東西去觸碰她,都會帶下那一片腐肉……
“我給你去請大夫。”嶽西的身體已經冰冷,她只覺得滿腔的怒火充盈在自己的胸腔間,隨時都能將自己爆發出來!
“不……沒用……不疼……”杜三娘臉已經不能有任何表情,嶽西只能從她氣若游絲的話語裡感知她的情緒。
她知道杜三娘說的是實話,她已經疼到了極致,便已經麻木,疼痛對於她來說已經不算什麼,現在的她活着比死了更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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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的題目我想不出,等以後再補~
寫的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