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手,嶽西跟着高公公一起去了前院。走了幾步之後發現喜來還亦步亦趨的跟在自己身邊,她停了下來笑道:“爹爹知道你和我親……可你也得看看你親孃去啊……”
“噯。我聽您的。”喜來不好意思的朝着嶽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轉身往後院走去。
“這小子的牙總算是長齊整了。”嶽西總是記得喜來換牙時的豁牙形象,分開快一年,小小子長成了半大的小子,她感慨之餘也暗暗的心驚:日子真不禁混吶,一轉眼的功夫孩子們就大了……
嶽西心裡只想着喜來長得快,卻並不曾覺得自己老的快。
似乎穿越之後她便忽略了自己的歲數,只想每過一天都能由着自己的心,至於旁的,她很少去深思也並不在乎。
“我……今年幾歲了?”看着喜來快步離去的身影,嶽西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當家的說什麼?”走在前面的高公公回頭問道。
“我說咱家今年過節來的人多,天冷,晚上再給各屋送個火盆過去。就是沒住上人的客房也加個火盆烘烘,明兒還得有人來,別慢待了大夥兒。”嶽西接口道。
這幾年,爲了太平局,也爲了跟着她的那一大家子人,她一直奔波四方,很少想到自己。細思起來,竟是連自己的年紀算說不清了……
算不清就不算,嶽西和想的開。
反正活在世間,人都是過一天老一日,沒見了誰能長生不老永遠年輕的。
總是一輩新人換了舊人……
“當家的!”聽見嶽西和高公公說話的聲音,站在院子裡說話的幾個人一起回過身來,迎着她行禮道。
“怎麼都在院子裡待着?進屋啊,屋裡暖和!”嶽西快步走過去趕緊虛扶了馮繼宗一把:“馮師傅,教導孩子們最是費心,您可是勞苦功高!”
“不敢!不敢!馮某不過是盡力做事罷了,絕不敢說勞苦功高!”當家的一句話,讓馮繼宗頗爲受用,心裡感激之餘早就忘了山上過的與世隔絕的日子。
他朝着身後穿着一樣黑色長衫的幾個孩子一招手:“過來給當家的見禮!”
“是!”幾個孩子齊齊的往前跨了一步,又動作一致的對着嶽西躬身行了禮。
“都起來!”嶽西微笑着擺擺手:“廚房裡還在忙活着,得有會子才能吃午飯。你們幾個先到後面去拿豆包吃去,纔出鍋的,我放了桂花糖,甜着呢!”
幾個孩子應了卻沒有動,眼睛望向馮繼宗。
“看我做什麼?當家的說話就是命令,去吧!”馮繼宗板着臉一揮手,幾個孩子歡呼一聲朝着後院跑去。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馮繼宗笑着對嶽西說道:“在車上就喊餓呢,早上都用了早飯的,沒多大會兒功夫……”
“正長身體的時候,能吃好!”嶽西也笑着說道。
“當家的……”
“從義?你怎麼不跟着他們一起去?”嶽西對上站在自己身旁的半大小子的眼睛輕聲問道。
“您還記得我?”嶽從義眼睛頓時亮了,他連忙從懷裡掏出幾張紙來雙手捧給嶽西:“您看看!”
嶽西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打開一看,是抄寫的一篇文站,字跡端正工整,雖然寫的筆畫稚嫩,但這篇文字顯然是用心在抄寫的。
“好孩子!”嶽西把幾張紙上的內容完完全全的看過之後,她拍了拍嶽從義的肩膀:“真長出息了,這篇字寫的好,再多練練,就憑你的聰明伶俐,一準兒還能寫的更好!”
“嘿嘿!”嶽從義被嶽西的幾句話說得忽然不好意思起來,毛手毛腳的從她手裡把紙張又搶了回來,他也往後院跑去:“等我再寫一篇更好的給您看……”
“這小子……”葉秋抱着穿的圓鼓鼓的小小小子接口道:“我就說他寫字讀書別別的孩子用心,原是爲了給當家的顯擺呢!”
“肯用功讀書是好事兒,這孩子捱了他師傅一頓打,現在是開了竅了。”嶽西說着話走了過去,招呼着大夥進屋坐,回頭又對葉秋說道:“你瞅瞅你把他喂得……這才幾天啊,氣吹的似的!眼瞅着長了不少,你還抱得動啊?”
“沒轍!”葉勉程把手裡的大包袱遞給才送了茶水進屋的阿修,繼而對着嶽西說道:“誰讓我們老來得子呢,他娘要慣着,我也沒辦法。”
“胡扯什麼呢你!”葉秋騰出手來搡了葉勉程一把:“怎麼見了當家的說話也這麼沒有分寸!”
嶽西站在臺階上回頭看了看那兩口子,她對着孩子招招手:“下來自己走,別老讓你爹抱着。”
小東西不說話,伸手摟住了葉秋的脖子頭靠在他的肩上警覺的看着嶽西。
“看見了吧……”葉勉程搖頭晃腦地進了屋,小聲嘀咕道:“唉!有了這個小王八蛋之後,我家師爺眼裡都是他啦……根本不用正眼看我。”
“你再胡說!”葉秋臉紅脖子粗地跟了進來,終於還是把孩子放在了地上,小東西立馬伸手抓着了他的手,竟是一步不願離開的樣子:“你不寵着他?是誰天天把孩子摟在被窩裡暖着的?”
“呵呵!”葉勉程彎腰抱起孩子低頭在他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大爹爹抱着,讓你二爹爹歇會兒。”
“嗯。”小小子細聲細氣的應了,老老實實的趴在葉勉程的肩頭,一雙眼睛仍舊望向嶽西。
“起了名字沒有?”嶽西纔拿起桌上的茶壺,高公公便接了過去,給屋裡坐的每個人都倒了一杯熱茶。
“叫卿賜,葉卿賜。”葉勉程滿眼愛意的瞅着懷裡的小小子,沉聲說道:“有了他啊,我和師爺纔像正經有個家了。”
葉卿賜……嶽西口中默唸了一遍孩子的名字,已然明白兩個姓葉的是在感激自己送了個兒子給他們,因此纔給孩子起了這麼個名字。
幾處人馬難得聚在一起,又是年節,所以大夥兒先是神態輕鬆的坐在一起說着彼此的事情。
嶽西作爲家長兼聽衆,她插嘴的時候不多,只挑着緊要的事情問了幾件。
“這批孩子已經有點模樣了。”馮繼宗端着一碗熱茶看着嶽西說道:“當家的若是有了合適的苗子,不妨再送幾個過去,總是要師兄帶着師弟,後繼有人了纔好。”
“嗯,這事兒急不得。”培養自己的勢力,忠心最重要。
嶽西的態度是寧缺毋濫。
“等咱們卿賜大了,也送到馮師傅那裡去學學武功,有功夫傍身出門在外爹爹才能放心。”葉秋從葉勉程手裡結果孩子笑着說道。
“我不……”小東西對於大人們說的話似懂非懂,就知道送到馮師傅那裡就得離開兩個爹爹,那是他最不願意的事情!
“沒出息!”葉勉程照着孩子的屁股裝模作樣的給了一巴掌:“二爹爹說去就得去,還由得你了。”
“人各有志,這事兒可強求不得。”嶽西對着葉勉程擺擺手:“這孩子沒準兒就是個讀書的料,你非讓他去學武,那不是強人所難嗎。”
“當家的!”幾個人在屋裡正說着話,阿修推門急急的走了進來,躬身在嶽西身邊低聲嘀咕了幾句。
“你說誰來了?”嶽西猛然擡頭皺眉問道。
大夥兒立時住了口,俱都望向他們。
“說是相爺府裡的,可那人沒給拜帖,小的也弄不清是不是真的。”阿修低着頭回道。
嶽西略一思忖擡頭望向高公公:“高伯。”
高公公會意,馬上就去了後院。
家裡還住着個昭毅將軍呢,名義上他可是韓相的兒子,如今他爹尋上門來,嶽西不得不讓高公公趕緊過去給對方送給信。
“我們也先去客房收拾收拾。”葉勉程馬上給了葉秋一個眼色。這種時候,他們是不適合在場的。
讓阿修把桌上的茶壺茶杯收了去,嶽西慢悠悠地出了屋子朝着大門口走去。
嶽府的大門外停着一輛瞅着就結實的馬車,前面套着三匹馬。
離着車子還有幾步路,她就聽到了從車廂裡傳出的輕微的咳嗽聲,車裡的人似乎在壓抑地剋制着自己。
“相爺,大小姐過來了。”站在車前做侍衛打扮的男子先低聲對着車裡的人稟報了一聲纔回身對着嶽西行了禮:“大小姐!”
嶽西負手立在馬車不遠不近的地方,並未搭理他。
車窗上的簾子撩起,一張白的幾乎透明的面孔出現在車窗後面,嶽西立時被那雙幽黑的如同一口早就乾枯的古井似的眼眸吸引了過去。
“你不願見我,我只好來見你了。”韓其開了口,一說話就顯出氣息不穩來。他側頭拿了帕子又是一陣咳嗽。
嶽西看着他,這是印象裡第一次見到這個人。
他不僅只韓延春名義上的父親,更是自己這具身體的生身之父,他來到自己的府上,也確實不用遞拜帖求見。
嶽西平靜的看着他,想象中與父親的見面必定會有的各種激動的情緒並未到來,她自己都在奇怪,爲什麼自己能如此平靜的看着他。
人到中年,歲月似乎並未在韓其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跡。
若不細看,嶽西會以爲車裡的男人最多不過三十歲上下的年紀。
韓其生的儒雅乾淨,就是想在看去,他除了面帶病容之外,容貌仍舊可說是眉目如畫!單看這張臉,就能輕而易舉的使人忽略掉他的實際年齡。
“她這個人是不講禮數和情面的!不要和她說那麼多!”另一張塗脂抹粉的面孔從韓其身後冒了出來,明氏惡狠狠的盯着嶽西咬牙道:“昭毅將軍是不是在你府上?叫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