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牡丹亭
飄蕩着落葉的仙界,那麼美麗,又是那麼蕭瑟,儘管今夜已然血流成河,依然帶着一絲溫暖的餘味。
星辰潑灑下流水一樣的殘光,融於月光之中,歸於天涯之間。
在這個戰場的一角,粉黛和流雲並肩站在一起,望着遠方那片黑色的雲彩。
那是冥界的後援,也是冥界真正的殺招。
粉黛和流雲的臉色都有些蒼白,雖然流雲醒了過來,但是依然極度虛弱,他體內的血液仍然在慢慢流動,胸前那沾血的矢車菊格外耀眼。
而粉黛剛剛灌輸了大量的鮮血給流雲,也是有些癱軟無力,兩個人雖然站着,但是也就只能如此了。
對於他們而言,必須用盡所有力量和毅力拼命地緩過來,纔有可能感傷這一場未盡的戰鬥。
畢竟仙帝之下,宿命先生之下,他們極有可能是最後的主力了,粉黛的時光之刃,又或者是他的天漠流水,一式驚鴻,都是仙界最強的殺招了。
藍瞳還沒有醒來,但是此時已經充滿了生機。
當然他們面對的敵人還很多,包括神界,不知在那月光背後,隱藏在哪一個虛僞的角落。
“這個世界,還真是那麼悲哀。”不知怎麼的,流雲望着遙遠的星空,輕輕地嘆了嘆。
“還好還有溫暖。”粉黛輕輕說道,“還好你還活着。”
“對不起。”流雲低下了頭,他知道爲了救一個人,究竟葬送了多少東西,讓多少人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着,讓多少人絕望地擔憂着。
那不比這場戰爭還要可怕。
粉黛靜靜地注視着前方那屍體和血液的海洋,眼眸之處映着月光流入血液後閃耀的波光。
“我說過,你不需要和我說對不起。”
“可是我必須要說。”流雲神色很凝重,很認真,“我確實做了對不起你,對不起小舞的事情。”
“你是爲了救人,救一個對我們而言都很重要的人。”粉黛面無表情。
“或許那只是一個藉口罷了,哪怕原因是一個藉口。”流雲堅定地開口,手中的天漠微微地攥得緊了緊。
“無論怎麼樣,我的血已經和你的血融爲了一體,小舞的也是這樣。”粉黛忽然輕輕笑了笑,笑意很朦朧,又那麼的唯美,風華絕代,閉月羞花,傾國傾城。
那笑容多麼真實,又多麼淡然,彷彿笑一笑,所有人都要跪拜一般。
“你永遠別想要甩開我。”
“……”流雲沉默,他看着粉黛的美眸,忽然發現那眸子深處有一絲連他都察覺不清楚的憂傷,那憂傷下面。
只有粉黛知道,是深深的絕望。
亂世?不,在這個蒼茫世界中永遠是一個矛盾的,不真實的,虛幻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亂世的,因爲每一個人的心都是善良的,哪怕是僞善。
每一個人都在爲他的目標而奮鬥着,這一奮鬥或許跨越了千萬個日月,最後還是要搏一把,賭一把。
在一個不爲人知的地方,在一間普普通通的小房子中,兩個男子面對面站在兩個隔世的地方,中間隔着的彷彿是一片海,也是一片思念的星空。
那兩個男子着裝都很普通,一位青衣婆娑,一位黑色如夜。
他們就這麼站着,無言,不知時間走了多長。
那其中一個人是仙帝柳凌空,另一個人便是太冥邪帝。
沒有人知道,兩大陣營最頂尖的兩個人,現在早已經站在了一起,就像沒有人知道太冥邪帝如何到了仙界一般。
離崖山。
忘川海。
仙界的奈何流水。
那大海很藍很藍,哪怕在星空和月光下,都無法褪盡一絲一毫的藍色。
那大海不寬,不長,小得像一片湖。
它流向的地方,就是水晶裡面的聖泉。每一處流水都會流向那裡的。
但是爲什麼要叫它忘川海呢?
柳凌空的身後,是一座小小的竹亭,他的頭上千鳥輕鳴,竟然是趕走了月光的淒寒。
微風吹過,就這麼肆無忌憚地打在人的臉上,撫摸着每一個人心靈的痛楚。
這裡是仙界一個落寞的地方,像枯山斷墳一般,不像雲天閣那樣受世人所豔羨,不像百花園,水晶仙宮,仙頤大殿那樣受世人崇敬,雲天閣中也有一座靜水樓亭,那裡也有一座歲月湖。
忽然地,一隻很小很小的小鳥,落在了柳凌空的肩上。
那是一隻月眸鳥。
那是那隻叫做靈兒的月眸鳥。
它的速度很快,不過幾個呼吸就從一點黃色光芒變成了一隻美麗的鳥兒,頭上那小巧美觀的紅喙格外耀眼,從那裡面傳來一聲聲清脆的鳥鳴,似乎是在歡迎,又似乎是在傳達思念之情。風吹不動它的黃色雙翼,它如同風中的精靈。
若是流雲和花舞在這裡,一定會驚歎的,因爲月眸鳥會在月光之下改變顏色,從碧綠變爲淡黃,宛若月色。
而流雲也一定又要嘲笑一下青嵐給這隻月眸鳥起的名字“靈兒”了,他可是有一顆少女心。
“這一戰,是必然。”柳凌空的眸子之中閃爍着七彩的光芒,“既然是必然,就不能夠逃避。”
“我早就想領教仙帝的七彩幻瞳術了,那七種顏色聚集到一起的時候就是毀滅?我倒是不這麼認爲。”太冥邪帝的聲音很是低沉,又很是嘶啞,此刻他彷彿就是一尊黑夜中的刺客一樣。
“我也很像領教一下君上的夜冥珠和普渡聖光了。”柳凌空面無表情,“只是在那之前,能不能喝一杯茶?”
“一杯茶?”太冥邪帝看不見的眸子深處神色迷惘了些。
“是的,一杯仙茶。”柳凌空點點頭。
太冥邪帝黑色的袍子在孤風之中飄飛着,舞動着一段人生的夢。
“還是老味道?”
“還是老味道。”
“只是少了一個人。”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何止是一個人啊,那中間還隔了一片海,還有一個我們都必須仰望的身影。”柳凌空望着那片波瀾不驚的藍色忘川海,深深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