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棋局(下)

流雲不知不覺間已經站起了身,彷彿有一種冥冥間的力量在呼喚着他,從他降落到黑暗之後就悄然間有一種飄渺和空靈的感覺。

黑暗之中的時光是倒流的,那麼有沒有可能,他可以看到這個世界的原點。那蒼茫斷劍還沒有產生的時候那個世界的樣子,來印證他一直以來想的一個問題。

可是,如今蒼茫斷劍的那一斬已經過去了太久太久,久到時光都無法計算,是輪迴了億萬年麼?那種歲月的感傷,還要再走多久?

難道他真的要沉寂在這黑暗之中?不!既然零點會來到這裡,那麼自己就還是一枚棋子,他來到這裡一定有一些人的目的,或者是零點,或者是虛無,或者是……

就在流雲望着眼前的黑暗,腦中的思想波紋也在緩緩流蕩着時,忽然之間在這黑暗之外,忽然有一道冥冥中的力量穿梭億萬時空,來到了世界的背面。

那種感覺就是忽然間有人推動了黑暗流動的步伐一般,流雲感到身處的世界忽然間奔跑了起來,是的,奔跑!一種迷亂的奔跑,一種朝着終點,朝着希望的奔跑,朝着盡頭的奔跑。彷彿黑暗也耐不住被自己包裹的寂寞,想要敞開心扉一般。

其實,那不過真的是時光的長河流動的快了些,世界正面的時空流轉快了會造成整個蒼茫秩序的崩塌,或者是倒流,或者是凝固。它們所引發的後果都是不可想象的,時光術法可以暫時將一刻一個地方的時光凝固,卻永遠不可能讓它永恆地定住或是隨意穿過時光隧道來到過去或未來,就連零點也不可能。

可是這裡不一樣!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是幻影,都是虛無之中不存在的東西。因爲這是世界的背面,本來就不存在於茫茫宇宙的世界,這裡是一切夢的開始,卻也是一切夢的終點。

流雲感到頭一陣眩暈,又有了一種隨着一舟葉子般的小船上行走的感覺,這裡沒有水,而是一種像水一樣柔軟綿延的東西,這裡沒有蒹葭,也沒有白露閃耀,可惜這裡也沒有伊人了。只是心隨夢動,隨着這個世界而動。只是……這隻小船外面沒有任何景色,裡裡外外都是無盡的黑暗。

這隻小船是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前行的,它可以自由穿梭時空隧道,可以由一個最近的距離來到彼岸,也是時光,世界的原點。

一秒,就是一萬年,一億年,甚至是無盡的歲月。這樣的速度,流雲出奇的只感到了眩暈,而沒有因巨大的歲月帶來的惆悵感被心魔吞噬,消散在刺耳的黑暗之中。可是他已經無法思考了,因爲一切的思考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天,一年,或許只是短短的幾秒鐘。可是流雲已經沒有任何感覺和記憶了,他只記得忽然間自己的全部心魂就被一股力量帶走了一般的感受,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他慢慢向前走去,這一刻他發覺自己居然可以自由地在黑暗之中行走了!因爲這裡已經是時光的原點?這裡是一切的原點,沒有時間的貫穿和流動。沒有它的禁錮,一切有些不可思議和奇妙起來。

那是一種超脫一般的感受,真正不受時光的牽絆,沒有時間了。沒有歲月的那種惆悵感了,也沒有一種如呼吸般緊緊壓迫自己的那種東西了。流雲感覺全身像是有一塊巨大的石頭扔下了一般,那麼輕鬆,那一切都是那麼享受。

可是缺少時光的陪伴那最溫馨而美好的感受也慢慢消失。因爲他忽然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回憶了,而且彷彿失去了一切動力了一般,彷彿真的陷入了虛無之中。

因爲由時光才產生的過去,未來,乃至現在都已經消失了,那些記憶早就飄散在了一剎那的忘懷之中,再也無法記憶起。這感覺就像兩年前……流雲剛有了一種對自己同命相連的感覺,卻發覺只剩下了驀然。

他只有麻木地向前走了。時光已經無法幫他思考,幫他看清這片黑暗了。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傀儡,朝着一個未知的目標邁動着自己輕鬆的步伐。

又是一片恍惚,又是漫長的流連,只是流雲已經感覺不出什麼了。就連時光的流逝他也感覺不出來了,因爲在這裡,時光還沒有從世界裡分離出來,直至貫穿整個蒼茫斷劍世界的。

整個宇宙就像擠壓在黑暗之中的小螞蟻,那黑暗之外,就是永恆的虛無麼?象徵着超脫的虛無麼,流雲無法想象。

可這確實是宇宙的盡頭了,他也終於看到了黑暗之外的一些東西。

終於,終於!在他的前方,出現了一絲色彩,一團黃色的煙霧,飄渺地聚散在黑暗的一角,那是黃色而古樸的幻境,簡單的說,他着實看到了黑暗之中,黃色的煙霧慢慢聚攏,卻永遠無法掙脫出黑暗的禁錮。

那,就是混沌麼?原來整個世界的盡頭,就是一片混沌!那是象徵着死亡和荒蕪的混沌黃霧,那是霧氣,也是一種生命的葬送。

流雲一時間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那是唯一的聲音。

他的目光由那片混沌世界,那螞蟻一般的存在轉移過去,在那混沌世界的背後,他看到了一個虛影。從那黑暗之中走出的一個黑衣人影。

分不出他是男是女,因爲他的衣服顏色與黑暗已經淪爲了一體。只能看見他的那雙綠色的眼睛,像幽夜的孤狼一般,閃爍着奇異的光芒。

他的手中,似乎拿着一把同樣是黑色的劍,那把黑色的劍,閃爍着青藍的光芒。那光芒穿透了整個幽暗的夜,將所有的所有都帶到了一個奇異的境地。

“夜,如此漫長,是時候看到白晝了。”就在這時,他的口中輕輕吐出這麼幾個玄妙而無意的字眼。

“是時候終結這一切,也時候,讓這一切開始了。念,你覺得呢?”那個飄渺而幽幽的聲音緩緩迴盪。

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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