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公孫酈
戴矮子的提案得到採納，這算是大功一件，可他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因爲他的請求並沒有得到滿足，以他所言成立的精銳部隊卻不歸他統領。這讓他一度悶悶不樂，把這樣的失意歸結於政治偏見與出身門第，而實際上也難怪他會這麼抱怨，因爲最終精銳部隊的統帥是一個叫公孫酈的傢伙。
公孫酈，字奉德，這幾乎是江十一生平以來第一次遇到的一個能夠擁有字的人，單從這點就足以看出公孫奉德出身不凡，事實上，他的姓在整片中原也屬於高貴中的高貴。獻正公孫氏，滄州軍功家族，世代皆出名將，一個真正完全靠軍功壘上去的偉大家族，幾乎每一個公孫家的子弟都是從最基層的行伍間實打實混上去的。
出身世家大族的公孫酈卻沒有半點紈絝子弟的氣息，家族對他本人的加持僅僅停留在基因上，從純生物的角度上，此人確實擁有這片大地上最優良的基因之一。他擁有陳泌那樣的雄壯身板，卻不存在陳泌那樣的生理缺陷，更不存在陳泌那樣的心理缺陷。除了狼赳，這是目前爲止江十一見過的最完美的人類高質量男性，真可謂集高大，強壯，帥氣，聰明，豁達於一身，唯一的缺點是囂張跋扈。
公孫酈的囂張跋扈相較於戴矮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使身處百裡挑一的精銳部隊中，他仍舊絲毫不減其目中無人的脾性。但是相比戴矮子，人家不僅身高上鶴立雞羣，血統上也是人中龍人鳳，再怎麼跋扈也屬於情有可原，而身高上捉襟見肘，血統上更是微不足道的戴矮子則更像是東施效顰。
關鍵是，戴矮子虛度三十一載，早已過了而立之年，並且馬上要三十二歲了。可人家公孫酈就算過了這個年也不過芳齡十八，輩分上他見了戴矮子也得低頭喊一聲叔叔，而戴矮子無法以這種輩分上佔的便宜爲榮。
所以戴矮子對於上峰如此的安排無法有任何非議，就算滿肚子憤懣也只能自己往肚子裡吞，江十一從未見過這個妖孽憋屈成這樣，哪怕是對於涼平的那種嫉妒也再沒辦法發生。因爲嫉妒是建立在尚有希望追趕的情況下，而公孫酈對戴矮子來說直接就是全方位碾壓，連高不可攀用在這組對比上都算是對公孫酈的一種褻瀆。
江十一對這樣的狀況很是幸災樂禍，他終於親眼看到戴矮子被赤裸裸的現實狠狠教育了一頓，即便是那樣的妖孽也全然沒辦法跨越血統與家室的巨大鴻溝。
而戴矮子的鬱悶尚未結束，他在精銳部隊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大馬臉，那張標誌性的馬臉曾經出現在祜郡的血戰中，兩人起初因爲口舌而結仇，後因爲馬臉的膝蓋而成了血海深仇。
馬臉真的姓馬，名叫馬囧，他因戴矮子朝他膝蓋的那一重擊而成了瘸子，又因強悍到足以讓人忽略殘疾的戰力從俘虜中應徵入伍，事實上他之所以會敗於戴矮子錘下純屬掉以輕心，畢竟誰也不會想到那樣的矮子居然那麼能打。
但是這引來了另一個人，馬囧發覺了戴矮子對江十一的凌辱，於是這構成了兩人同仇敵愾的苟合，那張大馬臉悄悄地湊到江十一旁邊搭訕。
“我弄死你。”
“那敢情好啊，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兄弟了！”
“馬兄弟，我叫江十一，幸會。是牧天的那個不赳山嗎？”
“那你那位兄弟在哪，也帶我認識認識。”
忍無可忍的戴矮子讓江十一回憶起了曾經被嘴巴子支配的恐懼，進了精銳部隊便毫無官威可言的江十一確實又重新成了一個良好的宣泄對象。但是已經不再是戰力天花板的戴矮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他頭上有一個更加強悍並且更加跋扈的人管着，所以江十一便不需要再在這死矮子的淫威下忍辱負重。
“啪！”
但江十一依舊很得意，因爲馬囧對江十一的拉攏令那死矮子表現出了肉眼可見的不爽，於是江十一趕緊臨時跟馬囧拜了把子。
“他死了，死在了祜郡。”
但是江十一的幸災樂禍很快就夏然而止，因爲他也被選入了精銳部隊，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個精銳部隊的門檻，他對此充滿不解。確實，歷經了戴矮子的魔鬼訓練，又歷經了祜郡的生死戰，江十一的個人戰力再不能與當年的羸弱同日而語，只是入選精銳部隊實在離譜，墊底怕是他在裡面唯一的作用了。
“您以爲我想啊，您能被選進來也挺意外的。”江十一早已準備了一串酸辣的陳詞回懟，起碼在嘴皮子上面他有能耐不讓這死矮子佔任何便宜。“只能說涼平將軍確實是，相當地，不以貌取人。”
“您不會是，您該不會是害羞了吧，可別，我的爺。”
自此，精銳部隊選員完畢，總計三百人，可謂精中選精，只要江十一這顆老鼠屎沒能壞了這鍋粥的話。
牧天的那個兄弟，就是宋癸，宋癸是個很戀家的人，他經常跟江十一聊起他的家鄉——不赳山上的牧天郡，所以那個陌生的地方便也讓江十一耳熟能詳了。而馬囧很有可能也是個戀家的人，似乎那裡的人都以出身在不赳山周邊爲榮，所以只要是跟不赳山扯上關係的都能被他們當成老鄉。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兩人幾乎在重逢的那一瞬間就立馬劍拔弩張，若不是礙於公孫酈的氣場實在過於強大，恐怕兩人一定會當場拼個你死我活，既定勝負也決生死。這讓江十一更加幸災樂禍，旁邊的陳泌也是喜聞樂見，兩人都是愛好吃瓜的圍觀羣衆，這樣的精彩絕倫的好戲着實大快人心。
江十一懷疑這是涼平將軍給開的後門，或許江十一身上有某種令涼平賞識的東西，不過無論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都無法讓江十一以這種賞識爲榮。進了這支精銳部隊，意味着要離前線更近了，便也意味着離軍功更近了，便也意味着離戰死更近了，前者讓戴矮子喜出望外，後者讓江十一苦不堪言。
“誒呦，怪可惜，那他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了，你從今以後也是我兄弟。”
“誒誒，您可輕點，當心您的公孫長官給您戴上軍中私鬥的帽子。”
“誒呦，你怎麼知道的？去過？”
戴矮子甩給了江十一一個白眼，但現在他沒心思把所有的惡意都澆灌到江十一身上，馬囧從這邊分擔走了絕大多數壓力，那張馬臉總是陰魂不散地死盯着戴矮子，不管這樣的盯有沒有得到迴應他都不嫌尷尬。
“連你都能被選進來，這還算得上精銳嗎？”戴矮子嫌棄地看了一眼江十一，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
“哦，好遠。我是左倉人，不赳山腳下，我叫馬囧。”
“就你話多！就你話多！”
陳泌憑着那幅身板，自然也被選進了精銳部隊，江十一便吩咐了算是自己半個親信的霍堂玉去照顧孟紅女，這很讓人放心，因爲江十一在某個危機的時刻偶然發現了霍堂玉那羞於啓齒的小秘密。
“啪！”
“你不多嘴會死啊？”
“我以前一個兄弟就是牧天人，你們差點就是老鄉。”
“那是哪兒？”
“黑山踵。”
這樣口嗨式的威脅證明了戴矮子確實自認爲不如公孫酈，要讓他親口承認別人比他強不如讓他去自殺，而只要他把威脅停留在背地裡的口嗨便算是取得了充分證據。不過想必囂張跋扈的公孫酈對於打抱不平毫無興趣，只要沒鬧出人命，跋扈者不需要爲墊底者伸張正義。
“你看，你看那死瘸子，都盯您老半天了，是不是人家愛上您了。”江十一瞅準了時機給戴矮子來一波煽風點火。
“他有病。”
“其實你們還挺搭，一個矮子一個瘸子，絕配。”
這樣的攀附着實牽強，那不赳山的光環居然還可以這麼連環套，江十一感到受寵若驚，因爲他的身板絕配不上這樣的攀附，儘管那是個瘸子，可是那他精壯的體魄已經足夠說明他的戰力。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大概是對戴矮子的仇恨讓這樣的攀附成了可能，他並不知道承受來自戴矮子的凌辱對江十一來說可謂是家常便飯，早就無法涉及仇恨了。
“誒，兄弟，你是哪裡人？”
“我會怕他？”
“是，您怕，人家是什麼爹你又是什麼爹，人家是什麼能耐你又是什麼能耐。”
“就，桂渠再往下，最南邊的地方。”
“誒，江兄弟，我會保護你。”
“那就先謝謝馬兄弟了。”
精銳部隊總算集結完畢，身爲統領的公孫酈開始了他的第一次發號施令：
“弟兄們，從今天開始，我們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殺鬼兵，見一個殺一個，見一雙就殺一雙，哪裡見到就哪裡殺死，茅坑裡見到就摁茅坑裡淹死。現在，你們有害怕鬼兵的可以退出，不然，真到了時候膽敢在我面前退卻的，殺無赦。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