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一林擺脫小金金的糾纏,快步地往城南走去,很快就出了鄴城的南城門。這時天色已晚,過往人羣也少了,段一林身無分文且飢腸轆轆,又只能到郊外解決吃住問題。
城門處人羣三三兩兩,大家都是趕着進城或出城,段一林當着人們不注意立即喚出三色光團升空而起,朝城外的山裡落去,令人欣慰的是很快就看到了山腳下有一座破屋子,段一林如風一般落到了破屋的門前。
誰知一剛落下,屋子裡面卻隱隱地照射出了淡淡的火光,明顯有人先來一步。段一林站在門前遲疑了好一會,不知進去還是掉頭就走。
就在這時,破爛的門扉“吱呀”大響,裡面露出了一張可愛的笑臉,笑臉上還帶着兩個淺淺的酒窩,襯托出一副頑皮聰明的模樣。這人除了小金金根本不會是誰。
小金金還以爲段一林會大吃一驚,誰知道段一林冷淡的臉上看不出什麼別樣的表情,他眨了眨雙眼,有點失落問道:“大哥哥,你看到我不感覺到驚訝嗎?”
“驚訝。”段一林答了一句。
小金金看了看完全不是驚訝表情的段一林,嘿嘿地笑了起來,道:“驚訝就好,驚訝就好!嘿嘿……小弟我知道大哥哥必經此處,早已準備了晚餐,快快請進!”
說着把兩片門扉一開,大抵破屋年久殘敗,經不起小金金用力一開,兩扇門直直地倒了下來,掀起了無數的灰塵。段一林眉頭微皺,後退了一步,而小金金卻急忙拍着自己身上的塵土,一副愛乾淨的模樣。
小金金弄好自己的周身,乾笑了幾聲,道:“大哥哥別見怪,也許這扇門被小弟歡迎的熱情所震撼,所以,蹦了……”說這話的人臉皮當真一個厚字,乃厚黑學的鼻祖。
段一林被他說得有點無奈,沒有說什麼,走了進去。小金金大喜,臉上充滿了勝利的顏色。
破屋裡面整齊地整理出了一塊空地,空地中間正燒着一堆篝火,佈置令段一林心感舒服。篝火旁邊此刻烤着兩隻香氣飄飄的燒雞,燒雞身上香滑滑的雞油點滴而下,惹人口水,能燒成這樣的水平可見是行家。
段一林忽然問道:“這是你烤的?”
小金金微微一愣,想不到段一林爲人什麼都不關心,反而關心起了兩隻燒雞,當下嘿嘿一笑,露出了可愛的模樣,坦白道:“其實這兩隻燒雞是我從城裡買來的,我見它涼了,所以放到火裡烤熱烤熱,以便慰勞大哥哥。”
段一林聽後大汗,沒有回話,坐到了篝火旁,火光照亮了他蒼白的臉,斑白的雙鬢也讓人看得清晰。
小金金有點驚訝於段一林未老先衰的模樣,但驚訝一閃而過,急忙拿下火邊的燒雞遞給段一林,阿諛奉承道:“大哥哥,嚐嚐我的手藝。”
段一林看了一眼小金金,心想這小子的臉皮是鐵鑄的,暗暗搖頭道:“燒雞還不夠熱。”說着接過小金金手裡的燒雞重新放到了火堆裡,動作熟練無比地烤了起來。
小金金一看段一林便知他是廚藝這方面的高手,忍不住仔細地打量起了眼前這個單薄的男子。火光在他臉上晃動,他的眼神也變得專注,絲毫沒有之前那般飄渺,特別吸引人。
“看什麼看?”段一林說着,把燒雞遞到了小金金的眼前。
小金金厚着臉皮一笑,拍乾淨手掌,接過了段一林遞來的燒雞,香氣撲鼻,忍不住拍馬屁道:“大哥哥烤出來的雞比原來的香一百倍,小弟佩服!”說着熱辣辣地咬上一口,味道果真好吃一百倍,奇了。
段一林根本不去理會小金金那馬屁精,思憶卻回想起了某人,片刻纔回過神,慢慢地吃起了手中的燒雞。
小金金不學無術,但卻在行察言觀色,段一林的落寞完全逃不過他的眼睛,他只覺得段一林年紀不大,但卻彷彿有太多過往,心裡對他起了好奇,小心打聽道:“大哥哥你似乎心事重重一般,如不介意可以跟小弟說說,別整天憋在心裡,對身體不好。”
段一林看了一眼小金金,道:“沒有。”
小金金若無其事一笑,臉上露出他那標誌性的笑意,道:“大哥哥你是騙不了我的。小弟今天初遇你,一眼便知你是一位值得信賴的朋友,對你可謂一見傾心,亦可拋心掏肺,你總不能無視小弟的良苦用心吧。”
段一林對他那句“一見傾心”說得雞皮疙瘩全起,但嘴裡還是冷冷然道:“你不必與我稱兄道弟,我說過我沒有兄弟。”
無奈,小金金的三尺不爛之舌又一次碰了一個硬釘子,忍不住微愕了起來。段一林並沒有多加註意小金金的表情,而是撥了撥眼前的火堆,火光裡揚起了些許火星,火苗一下子旺了起來。
小金金整了整自己生硬的表情,準備再作無謂的努力之時,忽然林子裡傳來了兩個蒼老笑聲,笑聲一波又一波,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使人心驚肉跳。
小金金如坐鍼氈,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臉終於有了恐懼,道:“大事不好!”說着四處找地方躲,可驚惶失措之際又不知道躲到何處,像只
無頭蒼蠅。
段一林眉頭微微一皺,看了小金金這般模樣有點不解,也不知道發出聲音的人究竟爲何方神聖。
小金金忽然想到往破屋門前跑去時,兩個蒼老的笑聲頓止,而門前卻傳來了一個蒼老的女聲:“見到了就別想跑。”
小金金慌不擇路,慌忙掉頭往回跑,而這時屋內卻颳起一陣風,一位面無表情的老人出現在小金金的面前。
小金金聞雷失箸,就地跳起來大叫一聲,只能往段一林的身後躲來,急道:“啦,你們別過來,他是我新認識的好兄弟,道法高深,天下無敵,是專門來對付你們倆的,識相點的最好快走。”
段一林一聽,終於知道小金金急着與自己稱兄道弟的原因,原來他自以爲段一林道法高深,是保護他的籌碼。不過在這層意思裡,段一林只想到其一,沒有想到其二——因爲小金金真有與他稱兄道弟的意思。
“哈哈……”兩個蒼老的笑聲又傳了出來。
這時,門口步進了一位手拿柺杖的老太婆,長髮雪白,一張也是毫無表情的皺紋臉。她掃視了下坐立不安的小金金,冷冰冰道:“如果他道法天下無敵,你也不會怕得全身抖索了。”
段一林背後的小金金立時拍了拍胸口,大聲道:“我什麼時候怕過你們倆了?如果怕的話我小金金當初也不會大搖大擺地逃出你們的魔掌了。”
老太婆嘎嘎一笑,毫無情感道:“你什麼時候還取了‘小金金’這麼噁心的名字?”
“怎麼?妒忌啊!小金金是我行走江湖的藝名,我自信不出三五年它便能傳遍江湖每一個角落,從此穩坐大師的位置,嘿嘿……”小金金說着臉上換上了喜滋滋的神情。
老太婆又是不痛不癢一笑,道:“你作白日夢我老太婆可管不着,不過你總得要跟我倆回曲池,好好算清那筆賬再說。”
小金金怒氣填胸,臉上帶着厭惡的神色,大聲道:“我早已對天發誓,再也不會跟你們重回那個鬼地方,除開我死了。”
老太婆桀桀大笑,道:“不回你也得回,而且還要讓你生不如死……”說着身形不動,人影早就朝小金金抓來。
小金金臉色大變,急忙趴到段一林的後背上,大叫道:“大哥哥,救命啊。”
老太婆哈哈大笑,道:“知道喊救命了是吧?現在誰也別想救……”
“你”字還沒說完,一道紅青黑的光團從段一林的身上散開,翩翩舞動的蝶影朝老太婆撒去。老太婆只覺得對方的力量不但濃厚,而且帶有另類的煞氣往自己的身上掃來,一時間迫使她急忙往後面退去,幸虧攔擋及時,不過還吃了暗虧。
屋內的那位老人見狀大驚,急忙遁去扶住被*退的老太婆,急切問道:“老婆子,你沒事吧?”
老太婆總算站穩,嘿嘿一笑,眼裡劃過一道光芒,道:“想不到這小子還真是位高手!”
小金金原本躲在段一林的後背等待被抓的後果,想不到結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加之聽了老太婆那句話後,簡直喜從天降。他急忙睜開眼,拍着段一林的肩膀笑道:“果然不愧是好哥們!哈哈,老太婆,怕了是吧?”
老太婆無視小金金的嘲笑,淡淡道:“我老婆子癡長三百歲,還不知道怕字怎麼寫,你少洋洋得意,等一下讓你後悔莫及。”
段一林並不清楚小金金與這兩位老人之間的恩怨,但自己卻不想被夾在中間,於是淡淡道:“不知兩位前輩與這位小兄弟有何恩怨,幾位難否化干戈爲玉帛?”段一林說着,終於擡起一直低着的頭看着兩位老人。
兩位老人也終於清楚地看到了眼前滄桑的氣色中帶有頹廢的段一林,而他臉上那道疤讓人過目不忘,使得兩位老人皆是一驚。
片刻,老太婆才笑了起來,看了一眼小金金,道:“他也算是小兄弟?哈哈……何況他與我老太婆的恩怨這輩子也算不清。”
小金金一聲冷哼,指着老太婆叫道:“我纔沒跟你老不死有恩怨呢。”
段一林並沒有理會小金金,轉眼看着老太婆,道:“那前輩怎樣讓才能放過他?”
老太婆大聲一笑,道:“少年人,你口氣不小,想不到你真要爲他這個朋友兩肋插刀了。”
段一林還是淡淡地道:“他不是我朋友,我沒有朋友。”
老太婆有點不解,沉聲道:“既然不是朋友,爲何要幫他?”
“至少他請我吃了一頓。”說着段一林站了起來,榮辱不驚的氣勢令人折服。
老太婆看了旁邊的老頭子,道:“老頭子,你說怎麼辦?”
老頭子轉眼看着段一林,淡淡道:“還是老規矩,如果他能贏我們兩個老骨頭,那我們也無話可說。”
老太婆眼裡劃過一片神采,拍掌叫好道:“如此甚好!我們兩個老不死也百年沒跟人動過手,是時候活動活動筋骨了。”
小金金見雙方要動手,心情大喜,立即朝段一林打氣道:“大哥哥,你千萬要挺住。”
段一林疑惑
地看了他一眼,想不透剛纔還怕得要死的小金金如今激動非常,這到底是什麼人嘛。
段一林朝兩位老人道:“兩位前輩請出手。”
兩位老人對視一眼,哈哈地笑了起來,身前身後的狂風大作,一下子把兩人蓋住,狂風裡傳來了老太婆的聲音:“果然大江後浪推前浪,有氣度,接招了。”
老太婆的話音一落,兩股力量從他倆人的身上發出,剎那朝段一林捲來,旁邊的火堆薪柴亂散,破屋一下子黑了下來。
段一林踏前一步,三色光團悠然散出,如夢如幻的蝶影朝兩位老人的力量擴散而來。“啵”一聲沉響,蝶影與兩股力量對得正着,形成了一個內力相鬥圈。
老太婆讚許道:“好膽量!想不到你年紀小小也敢與我曲池雙老對戰內力,憑這份膽量雖敗猶榮。”
段一林並沒有說話,他只覺得對方的內力源源不斷向自己涌來,致使自己的蝶影範圍慢慢變小,始知對方的修爲深厚出乎他的意料,完全不容小覷。
其實段一林在江湖走動太少,對於江湖上的名人瞭解不多,像曲池雙老那樣的人早在幾百年前已聞名江湖,兩人的修爲加起來差不多上千年,他的內力能維持在不勝不敗之間已讓人刮目相看,至少放至江湖亦可爭一長短。
再說段一林的蝶影力量實在太古怪,當中不但參雜道家的九九玄法,而且沾染冥王魔劍的煞氣,大令曲池雙老倍感震驚,時間一久,吃力程度更是明顯,反而讓段一林占上上風。
小金金在蝶影光芒的照耀下,清楚地看到了三人臉上的表情,當看到曲池雙老吃力的表情時他有點吃驚,想不到段一林能以一敵二,實在不簡單。
小金金這時心情樂以忘憂,笑道:“怎麼樣,老不死?這回知道我大哥哥的厲害了吧。”
老太婆看了眼小金金,忽然嘿嘿一笑,手指一曲一彈,一個有如拇指大小的圓珠朝段一林飛去。
小金金氣急敗壞,疾呼:“大哥哥快閃,那是有毒的‘七彩流煙彈’。”
小金金的話音未落,段一林右手的斷劍早已出現,快如電閃朝“七彩流煙彈”劈去,一股凌厲的煞氣和力量當時朝前涌去。
曲池雙老來不及震撼,異口同呼:“命劍!”
“嘭……”一聲大響,流煙彈爆發出七種色彩,頓時瀰漫了整個破屋。七彩流煙彈的爆破也把相鬥的內力圈震碎,雙方各自都蹬蹬地往後退去,破屋周遭的牆壁也被力量漲得支離破碎。
曲池雙老所謂的“七彩流煙彈”威力果真不小,一當爆炸,不但威力大,而且整個破屋都瀰漫上了一層厚厚的煙霧。
段一林屏住呼吸,凝神警惕濃煙厚霧的時候,一旁有一隻小手急忙往他抓住來,嚇了他一跳,不過隨即他耳邊便傳來了低呼:“快跑!”說着那隻手拉着他朝一邊跑開。
“不好,他們想逃跑。”老太婆的聲音從煙霧裡傳來。
老頭子沉喝一聲:“沒那麼容易。”說着雙手凝氣,一股橙紫色的力量在他手心凝聚,雙臂一振,力量立時朝四周打開,“呼呼”破屋四周的牆壁又坍塌而下,煙霧也被吹散。
段一林雖不知道小金金與曲池雙老是何關係,但隱約知道他們並不是什麼仇人,何況曲池雙老看上去也不算是什麼壞人,只怕多是小金金一味想逃避他們。
這麼一想,段一林也不想與他倆糾纏,在煙霧吹散的那一刻打出一道力量朝樹林裡飛去,而他卻拉着小金金蹲在破屋的殘垣邊上。
曲池雙老在煙霧繚繞之際果然看走眼,不顧多想,朝樹林那邊追去,瞬時間消失在樹林裡。
過了片刻,段一林才站了起來。
小金金看到曲池雙老被騙,欣喜若狂,笑道:“想不到那兩隻老狐狸被大哥哥稍耍手段就上當了,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段一林低哼了一聲,道:“你應該放手了。”
小金金微愕,咧嘴一笑,急忙放開握住段一林的手,吐了吐舌頭,一副搞怪的模樣。
段一林轉頭看了一眼在夜色裡天真可愛的小金金,道:“曲池雙老跟你是什麼關係?”
小金金一眨明亮的雙眼,道:“我與他們什麼關係也……”
段一林不等小金金說完,便道:“你休得騙我。”
小金金急忙收回說到嘴邊的話,輕笑了一聲,道:“小弟可不想騙大哥哥你,其實他們兩個老不死是我師傅。”說到此處,小金金忽然大聲道:“不過我從來不認爲我自己是他們的徒弟,所以我逃跑了出來。”
段一林低嗯了聲,並沒有說什麼,舉步往殘垣外走去。
小金金驟風急雨跟在段一林的身後,嘿嘿一笑,道:“不知大哥哥現在打算帶小弟我到哪裡去呢?”
段一林一邊走,一邊道:“我並不打算帶你走。”
小金金笑容一僵,急道:“大哥哥總不能那麼狠心,把小弟至於死地而不顧啊!”
段一林丟下一句話:“你說你是小弟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