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王府
前一日的大雨將整個西木國洗刷的明亮潔淨,在太陽冉冉升起時候,空氣中夾雜的清涼泥土香,使人心曠神怡。
而就在這安詳之中,含宣閣內的林宣翻看着手中大紅色鑲金邊的請柬,嘴角掛滿嘲諷,原來這就是她背棄了一切換來的結果。
請柬上,蠅頭小楷寫的極爲工整,這正是從中燕國傳來的邀請函,竟是請她和莫言去參加藍瑾宸和東賽雪的大婚慶典的。
依林宣的瞭解,當初她和莫言的大婚,並未對外發過任何請柬之類的信函。而藍瑾宸畢竟是中燕國的皇帝,皇帝封后,自然是舉國同慶的事,但如此大張旗鼓的邀請她和莫言出席,就顯得有些詭異。
畢竟他們並非算的上是之交好友,而林宣不得不懷疑,這一切是否是藍瑾宸和東賽雪對他們挑釁的初衷。
當初東賽雪和蓮榮離開西木國的時候,她和莫言的人都有回報過,她並未對她多加阻攔,只是想將最後的一點姐妹情誼,由此而斷。
至於東賽雪在今後到底要做什麼,就不是她林宣能夠左右的。而她林宣將來會如何反擊,也不再會給東賽雪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
在她這裡,是從來不會容許任何人背叛的。而背叛者的下場,唯有一死。但東賽雪的身份太過敏感,她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她們還會再見面的。
而到那個時候,就再沒有任何理由能夠成爲她放任東賽雪的藉口!
“看來,藍瑾宸的心思從來都沒有沉下去過,三年來的平靜不過是個假象。他利用東賽雪來反擊你我,果然是無所不用其極的皇帝!”
林宣將請柬丟擲在軟榻的矮桌上,轉眸望着垂眸沉思的君莫言說着。
君莫言再次拾起請柬,放在手中摩挲的打量着,翹起一邊的嘴角,適時說道:“封后大典,如此重要的典禮,不去多不給面子!”
這種話從君莫言的口中說出,着實讓林宣吃了一驚,看着他似真似假的表情,深究般的望進他曜石晶亮的眸子內,那一抹鄙夷以及詭異的光芒讓林宣瞭然的挑眉,“真的要去?”
“去!宣兒,不是說要逐鹿六國嗎?第一戰咱們就從中燕國開始!”
接下來的兩天之內,君莫言將王府內的事情事無鉅細的全部安排給負責留守的墨風和墨電,並刻意從軍營中調動了三千人,在他離開長安城的時候,保證整個城內的安全。
包括飛虎和飛豹,也被君莫言安排在皇宮君莫宇的身邊,一來負責保護他,二來則是嚴密監視着皇宮內的一切。
王西翻升使。而已經派人去找沈天回朝的事,也交給了墨風,君莫言特意囑咐,若是沈天回來,第一時間內要帶他去皇宮。只因皇兄的身體讓他的確很是擔憂。
出行在即,坐上那檀香木特質的馬車,林宣不禁回想過往,有多久她都沒有再過過安穩平和的生活。
不論是從開始,還是三年後迴歸,她和莫言的生活中永遠都充斥着各種各樣的變數,而這一切的原因都起始於六國牽制的狀態。
而從這一刻開始,林宣也暗中起誓,她寧願成爲六國罪人,也要打破這一切看似和平卻永遠存在着陰謀詭計的狀態。
她不僅要將六國統一,還要將天下這種局勢全然打破。這件事她甚至在心底給自己下了軍令狀,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因爲即便她不做這一切,那些炸藥已然流入了中燕國,她不做,肯定還會有其他人做。如此來說,以她手中的勢力和西木的雄獅,她斷然相信自己可以完成這些。
*
中燕國位於大陸的最中間的位置,距離西木國不算遠,至少要比當初橫跨的南楚國要進的多。
而七日的時間趕路,在那封后大典舉行的前三日,林宣和君莫言就到達了中燕國的京都蘭城。
許是因爲帝王帝后大婚的緣故,所以整個蘭城都充斥在一片喜慶洋洋的氣氛之中。大街上張燈結綵,百姓笑逐顏開,就連不少商鋪都因此而推出了很多活動,甚至還聽聞藍瑾宸爲了這次大婚,可以免去了整個中燕國的三成苛捐雜稅。
如此的舉動,讓百姓紛紛對東郡國的公主讚不絕口,在他們心裡認爲,皇上一定是極其喜愛即將成爲皇后的東賽雪,否則又怎麼會因爲一場慶典,就讓國庫少了這麼多的收入。
君莫言和林宣一路前來,兩人身後跟別跟着飛鷹飛狼和墨雷墨雨四人,至於君沐熙小朋友,則暫時被安置在一處安全無虞的地方。
當一行人馬到達的時候,蘭城的城門口就已經有人在迎接,顯然藍瑾宸的耳目衆多,早就將他們的行蹤告知稟明。
“車內可是月王和月王妃?”
城門口的帶刀侍衛,穿着着皇宮內的服飾,帶刀侍衛的身份讓他不苟言笑,而且看得出爲人十分謹慎。
“正是!”
頭前高頭大馬帶路的是飛鷹和墨雷,對於皇家禮儀墨雷是最爲了解的,自然這話也是他代爲回答。
“末將是宮內侍衛統領,特奉皇上之命再次等候月王和月王妃,請跟末將來!”侍衛頷首,雙手抱拳將長刀置於身前,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且表現出了中燕國皇帝對他們的重視。
車內的林宣和君莫言,相互對視後,心有靈犀的視線交匯而出的深意自然不必多說。很快,馬車在那侍衛統領的帶領下駛入了皇宮。
時值夏日,皇宮內花團錦簇,綠樹成蔭。就連宮道兩側的石燈上,都已經繫上了大紅絲綢表示喜慶。
而宮女太監們也是面帶微笑,萬事顯得和煦又美好。只不過這份美好下面,在皇宮的城樓之上,馬車行駛入內之際,那上面所立的女子,面上泛起了痛苦之色。
“怎麼,你後悔了?”
腳步聲傳來,伴隨着一陣嗤笑的話語,東賽雪轉眸就見那蓮榮神色莫名的走上了城樓。
“你來幹什麼!”
蓮榮身着一身華麗的服飾,可即便華府的寬袍大袖,依舊還是能夠讓人看出她少了一截的空蕩蕩的右臂。
“我來自然是看看咱們中燕國未來的皇后,東郡國的公主是如何的風光下嫁的!還有也想看看,背叛了昔日的好姐妹,公主可有一絲愧疚!”
夾槍帶棍的話,一方面是對東賽雪的恭維,而另一方面卻是十足的嘲諷,她努力了這麼久,卻沒想到最後居然爲她人做了嫁衣。
同樣的,她也在城樓之上看到了下面駛入皇宮內院的馬車,沒想到當日她可以將東賽雪從王府帶出來的炸藥埋在房屋附近,竟然還是沒能殺了林宣,她太好命了!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該拿那小孩子做誘餌,直接殺了也許還會讓她有一絲慰藉。
“愧疚?蓮榮,你忘了你是什麼身份了嗎?身爲宸哥的暗衛,不該有的心思,你最好收起來!而本公主既然做了,斷然沒有後悔和愧疚的餘地!你沒資格置喙本公主!”
不得不說,三年來辛苦的追求和奢望,的確是讓東賽雪變了,不再是曾經那個爲了林宣可以出頭的姐妹,反而是心思深沉的爲自己的一切而謀劃的深宮女子。
本就出身皇宮,對於深宮大院內的鬥爭,她再熟悉不過。而這蓮榮只是個卑微的奴才而已,又有什麼資格跟她比劃。
蓮榮滿目鄙夷的上下打量着華貴衣袍的東賽雪,訕笑着說道:“看來公主的自我感覺還是很良好!那你又知道不知道,皇上對你根本就無情無愛,你做了這麼多的事,即便得到了皇后之位,又能怎樣?”
“不怎樣,但至少本公主以後會是和宸哥並肩的人,而你就永遠都是躲在暗處無法現身的斷臂暗衛!”
“你--”
東賽雪冷哼一聲,繼續說道:“蓮榮,你最好記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暗衛就永遠都是。哪怕你曾經身爲貴妃,可最後依舊是躲不過被天下通緝的罪名。以你這副身子,你還有什麼臉面去喜歡宸哥呢!”
怒極反笑,蓮榮猛地深呼吸,右手的小臂當初因爲被林宣從手肘處折斷,而她一路逃亡回了中燕國,可惜卻因耽誤了治療而不得不斷壁而生。
這不堪回首的往事,被東賽雪的話再次掀開,蓮榮隱忍着,冷諷的笑着說道:“是啊!我只是個見不得光的暗衛!但是你也別忘了,至今林宣他們還認爲,那民居里的炸藥是你放進去的!你背叛了她和君莫言,你以爲你會好過嗎?”
“好過不好過不需要你來提醒。蓮榮,如果本公主是你,說不定永遠見不得光會比現在要好得多!”
東賽雪斜睨着身側的蓮榮,她的話的確對她造成了影響。其實當初在王府內的時候,她也是真的糾結萬分,一面是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男子,一面又是自己唯一的好友。她也不想在他們之間做選擇。
可是老天總是喜歡開玩笑,當初在她到達西木不久,就破天荒的收到了藍瑾宸派人給她的書信,而信上所說的就是要她打探清楚三年時間林宣到底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
不可否認,她當初與林宣攀談的時候,有對她的擔憂和不解,同時包含更多的就是她心中記掛的藍瑾宸的話。
所以當她將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訴給藍瑾宸之後,最後一封信上所說的內容,讓她喜憂參半,而心跳也從那時候開始復甦。
藍瑾宸說,只要她能拿到林宣從雲峰山帶回去的那些東西,就可以封她爲後,兩人並肩笑看萬里河山。
這樣的承諾,是她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端看着字條上的字跡,的確就是他親自書寫的,愛情和友情,到最後終究她的天平還是傾斜了。
帶着那一箱的東西,她在林宣和君莫言出府去找小寶的時候,就匆忙離開。在與蓮榮匯合的時候,卻沒想到她會從那裡面偷偷拿走了三枚炸藥。
而當她們已經踏出了西木長安城的時候,那一聲巨大的爆裂,着實讓她目瞪口呆,心底彷彿有一塊城牆塌方了,從此再也無法修補。
城樓之上,只剩下站崗的士兵和蓮榮,看着東賽雪高貴華麗的身影離去,蓮榮嫉恨的捏緊了獨有的左手。
若不是怕壞了主子的好事,她怎麼可能會容忍她如此奚落自己!
*
皇宮落花閣內,是藍瑾宸特意爲林宣和君莫言準備的宮殿。當一行人馬來到落花閣的時候,門前的太監和宮女早已經靜候,不論是禮儀待客都面面俱到的讓人找不出任何瑕疵。
不過唯一值得林宣感覺來此有些值得地方就是,聽說東郡國的太子此次也會出席。東擎蒼他們有許久不見了,不知他是否安好。
住進這頗有詩情畫意之感的落花閣一日後,在翌日的清晨,早朝剛過,藍瑾宸那一身尊貴威儀的明黃色龍袍便現了身。
“哈哈哈,真沒想到,月王和月王妃能夠賞臉來參加朕的大婚慶典,蘭城內不如西木富足,希望沒有怠慢了兩位!”
人未到聲先至,藍瑾宸的語氣中氣十足,背光而入的他看不清表情,但是那張力卻是十足,依舊清澈的藍色瞳仁如汪洋般嵌在眸子內。
走入到落花閣內,看向君莫言再次開口:“無傷,別來無恙!看來月王妃失蹤三年,對你的打擊的確很大呢!”1cupd。
看着君莫言的鶴髮,藍瑾宸的話不乏揶揄,兩人見面沒有劍拔弩張,看似就如許久不見的好友一般寒暄。
“藍帝也不錯,偷雞摸狗的事也沒少做!”
出口就是不留情的奚落,君莫言面無表情。冷漠的舉止已然在三年之內沁入了骨血,句句犀利的射向藍瑾宸。
“這話說的,朕自認爲行的正坐得端,何來偷雞摸狗之事,月王妃不會也如此認爲吧!”說着就將矛頭轉向了林宣。
當看向林宣的瞬間,藍瑾宸的眸子微閃,這女人在三年的時間雕琢之下,愈發顯得美麗動人,可惜那一身生人勿進的冰冷氣質,依舊如初。
林宣倏然展開笑靨,不再是曾經衆所周知的冷清模樣,反而是溫暖綿長的說道:“藍帝心知肚明,何須再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