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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墨軒塵,他的臉色除了略顯蒼白,仍然是那樣的冷淡。如果是任何其他的時候,我都會聽他的話。可是這個時候不行。

我問他:“你從幽冥塔出來了?”

“是。”

“我娘放你出來的?”

“不是。”

墨軒塵就是這樣,我問他的話他肯定會回答,可是他也就回答那句問話,卻沒有半句多嘴。這樣的回答很容易讓人產生他過於高傲的錯覺。

“是我孃的意思?讓我不要回去?”

“不,教主沒有說過。”他頓了一下,“教內很亂,你回去,教主會分心。”

我問:“她的身體怎麼樣了?”

“不好。”他略一猶豫,“不過瑾兒,你不必擔心。”

“如果我執意要回曦山一趟,你會攔我?打暈我?”我挑眉看他,他總是那般沉靜,似乎任何事情都與他無關。

他沉默了下去,沒有回答,他的眼睛望着我,純黑的眼睛卻讓我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吸引。

我轉過頭去不看他。

站在一旁的姬天行卻笑:“哎,怎麼一見面像是要吵架的樣子,你們感情不是很好麼?”

我瞪他一眼:“閉嘴。”

姬天行撇撇嘴:“夕瑾,曦山最近是有些亂,我覺得墨……你大師兄說的沒錯。”

我還未回答,我感到墨軒塵的視線,於是我轉過頭去看他,他開口:“瑾兒,請你相信我。”

“我墨軒塵,此生都不會做背叛曦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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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無法拒絕墨軒塵的任何要求,更何況是他的請求。

他淡漠,沉靜,果斷,強大,甚至到了我已經無法企及的高度。他那般年輕,眼中那種生命之光卻早已被深不見底的沉默所替代。

他總讓我有種錯覺,彷彿他已經在這世上活了許久,早就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引起他的興趣,除了法術,那是他的生命。

而也正是由於他那種超越了年齡的氣質,讓別人不會去懷疑他的任何決定——他永遠是正確的,強大的。

他仍是那件白衣,只是套了一件寬大的外套。已是深秋,那衣服卻仍然單薄。他的背脊很直,他坐在馬上的樣子永遠是那樣的端正,灑然。

而另一邊的姬天行卻是歪歪扭扭,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姬天行嘟囔:“你們兩個自己走,幹什麼還要帶上我,還拐騙了我兩匹好馬。”

墨軒塵沒有看他:“最近我身體不好,這一路上還有勞姬兄多多照顧。”

“該死的身體不好,那昨天你是怎麼回事,下手也太狠了吧 ?”

墨軒塵淡淡的說:“速戰速決而已。”

我不由得笑出來,看着姬天行:“有點鬼剎門第一高手的樣子好不好,好歹你的名氣還是挺大的,怎麼說起話來還像是再鬧彆扭。”

姬天行伸出手來楸我的臉:“咱們誰跟誰啊,你三歲的時候我還抱着你出去玩呢,現在就忘記了?”

“我三歲你已經七八歲了,別裝得和我年齡很接近。”

“就你年齡小?你娘在你這個年紀都生了你了,再過幾年你就嫁不出去了。”

“姬天行!!”

墨軒塵回過頭來看了我們一眼,我們兩頓時止聲。

他看着我:“瑾兒,你這三天去哪裡了?”

“我娘讓我去東海找人,結果我還沒下山就碰上了風且吟。”

墨軒塵一頓:“風且吟?”

“是的,他硬是說他去直沽,和我同路。”

姬天行嘿嘿一笑:“那的確同路啊,一路上要一兩個月,有照應也是不錯的。”

“鬼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去直沽,還是隻是找藉口。”

墨軒塵淡淡一笑:“不用理會他,瑾兒,東海一行我們不用太過於着急。”他擡頭看着浩月當空,微微嘆氣,“明日必然暴雨,我們應該找間客棧落腳。”

姬天行也擡頭看天:“不會啊,天上無雲,又怎麼會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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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墨軒塵的話永遠不會錯。

當我們在一間簡陋的客棧落腳後,一覺醒來,外面已然是傾盆大雨,即使是白天也黯然無光。

我和姬天行坐在客棧的大堂之中,他無精打采的吃着飯菜,問我:“墨軒塵果然神了,說下雨還真下雨了,可是明明昨晚無雲。”

我笑:“哪怕今天不下雨,他也能讓天下雨。”

姬天行點點頭:“有道理。”他頓了頓,問道:“他人呢?”

“在房間裡練功。”

“要練多久?”

“通常是一日。有些時候可能半月。”

姬天行一驚,幾乎是喊出來:“他不吃飯啊?不睡覺?”

我低頭夾菜:“他很少吃飯是真的,其他都正常,自然會睡覺。”

“如果我們現在去他房間搗亂……”

我很無奈的看他一眼:“他房間設了結界,你進不去。吃飯吧,長這麼大了就光知道搗亂。”

“……”

正當我們埋頭於桌上的飯菜時,這個簡陋破小的客棧的門被人推開,進來的兩個人帶着斗笠穿着披風,滿身水漬,略顯狼狽。

原本在裡間的小二連忙迎了出來,帶着兩人往樓上走。

那兩人脫下頭上的斗笠和已經溼透的披風。

我回頭看去,卻頓時有些發愣。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倒沒有什麼特別,普通的書生打扮,眉目乾乾淨淨,一派儒和的模樣。但是他身邊的女子卻完全不同。

女子穿了件藏青的紗衣,衣上是繁複的花紋,面料在燈下甚至微微泛光。女子的皮膚是雪白的,手指白而細長,她伸手輕輕攏着略微凌亂的頭髮,頭髮只是簡單的用髮帶束起,黑髮與手指的對比是那般鮮明。而女子的臉是最讓人過目不忘的。

女子只是畫了淡妝,卻已然透出了驚豔的味道。尖尖的下巴,小而挺的鼻子,還有那雙靈動的雙眼,她的眼是褐色的,略帶了金色的光。

小二似乎也愣住了,良久才說:“姑娘……和公子……要不要先沐浴?”

那書生樣的男子點了點頭:“準備兩件房間,放好熱水,準備好飯菜,等下我們便來吃。”

女子對別人的眼神毫不在意,目光裡帶着絲絲的疏離,她湊近那男子說了些什麼,便和那男的上樓去了。

姬天行讚歎:“此女子,絕色,絕色!”

我看他一眼,微微一笑:“可惜名花有主。”

“夕瑾,你說這是怎樣的故事?大戶人家的女兒,落魄的書生,然後女的被男的才華所動,然後私奔?”

我喝了一口茶,搖搖頭:“我看不然。你看那女子雖然妝容衣着樸素,但是頭上髮帶是金絲串成的,衣服也異常名貴。再看她手,雖然白但似乎有些粗糙,應該會武功。我要看這應該是武林奇女子和才華書生的故事。”

“都猜錯。”

我回過頭,卻見墨軒塵不知何時已經走下來,在我身邊坐定。

“這女的叫安陽,男的叫簫凡。女的是當今平南將軍獨女,而男的是當朝宰相的第二個兒子。兩人從小便有婚約,這次南下是前往泉州完婚。”

姬天行皺眉:“你又知道?”

墨軒塵平靜的倒茶:“自然。”

我問:“你不是在練功,怎麼下來了?”

墨軒塵搖頭:“太過煩擾,周圍皆是人。安陽和簫凡是私自出來,兩家的家人卻都不安心,派出了幾路人馬,所以這客棧已經被圍住。”

“要不要換一間客棧?”我看着墨軒塵,“你不是不喜歡人多?”

墨軒塵轉過頭來看我,淡淡的一笑:“不要緊,瑾兒,多謝關心。”

對面的姬天行看了我們一眼,不再說話,低下頭去撥弄自己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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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我們三人再上樓去。外面的雨下得更大,擾人心神。

剛上樓,我便看到剛纔的男子和女子站在樓上說話,見我們上去便收聲不講了。

那女子換了一件淡紫的衣服,仍然是那番疏離的樣子。我出於禮貌笑着朝兩人點了點頭。那女子沒什麼表情,倒是那男的也微笑着和我點頭致意。

就在我走過那女子身邊就要轉身開門的時候,我聽到那女子出聲叫住我們:“等一等。”

我回過頭,卻見那女子看着墨軒塵,輕聲說:“我似乎在哪裡看到過你?”

我聽見姬天行笑了聲。

墨軒塵轉過頭去看了看那安陽,回答:“在下並沒有見過姑娘。”

“不,我記得你。”安陽低下頭去,似乎再細細思索,突然她擡起頭,“記起來了,三個月前,英雄大會,曦山弟子墨軒塵?”

我的手悄悄握緊,我知道在世人眼中曦山是個什麼模樣,這種時候被人認出來可不是件好事。

墨軒塵沉默了一會兒,隨後點頭:“正是。”

安陽嘴角上揚,笑容絕美:“你很厲害,有空我還要請墨公子指教。”

墨軒塵只是點點頭:“謝謝姑娘賞識。”隨後便轉過身,推門而入。

我看到安陽微微變了臉色,略帶了氣憤。我亦轉身進門,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