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榮神箭出手,千餘斤巨熊,訇然倒地。
完顏銀術可面色大變。
他居高臨下,倒是看得再清楚不過——
那巨熊奔騰之際,腦袋高低起伏,花榮則故意放慢了馬速,這一箭若是稍有差池,無論是射在頭上、臉上,都難傷及性命,巨熊吃痛一撲,必然要撲倒他的坐騎。
這便是藝高人膽大了!且不說這箭術,單是這份冷靜、這份自信,便是最擅漁獵的女真人,也要望塵莫及。另一處戰團,林沖見花榮得手,大笑一聲:“不打了,回去吃熊掌也!”策馬往回便走。
胡巴魯怒極,卻不曾過腦子:他不打就不打,爲何特意用女真語說?
當即咆哮道:“今日你我,只能活着一個!”拽開大步就追了去。
城上銀術可瞳孔一縮,正要開口喚回,便見林沖狼腰擰,蛇矛出,回馬一槍,勢若奔雷,刺穿了胡巴魯咽喉。
“回馬槍!”銀術可咬牙切齒,重重一拳砸在城牆上。
這種槍法,一則隱蔽,二則快速,前面的往後刺、後面的往前追,兩下這麼一湊,真個神鬼難防!
遼軍陣上,關勝等齊聲喝彩:“‘小李廣’好箭術,‘豹子頭’好槍法!”
林沖拔出蛇矛掛住,衝兄弟們抱了抱拳,這纔看向城頭,聲如洪鐘:“若要鬥將,再派人來,戰死屍首,汝等自收了去——那頭大熊不算。”
銀術可滿臉陰沉,咬牙道:“派人出去,擡胡巴魯、蒲察回來,閉門……死守吧。”
撒離喝訝異道:“銀術可,城中還有兵馬數萬,他雖有勇將,我們女真人卻怕過誰來?索性大戰一場,滅他傲氣也好。”
銀術可緩緩搖頭:“敵將不是傻子,明知我女真善戰,還敢來此,必有依仗。你等也不必擔心,此城中廣有糧草,我等便固守一回如何?呵呵,消息斷絕,陛下自會有番主張。”
曹操望着城中出來十餘人,都不着甲持兵,默默無語擡了兩具屍體去。
隨即城門關閉,一干金將,亦下城頭,不由嘆息一聲:“女真人當真不可小覷,如今不知是誰在領兵,已然把局勢認清。”
他此來寰州,特意調動五百虎騎,心中打算,便是誘金兵野戰,金兵人馬雖有數萬,其中真正女真銳卒,還能剩上多少?不惜血本將其兌掉,剩下那些遼國降過去的兵卒,再多也不爲慮。
滅了肘腋之患,便好依託長城,同金國好好做上一場也。
卻不料銀術可也是將才,他隨婁室入遼境受降,只帶了兩萬人馬,其中大半又是近年新納兵卒,真正的女真兵,不過六七千人,隨着撒離喝、婁室連場大敗,這兩萬人折損過半,女真精銳更是隻餘三千多,因此甚爲謹慎,如今既然看出對方主帥詭計多端,自然不肯浪戰。
關勝等人,智思畢竟不及老曹,聞言笑道:“女真人自起兵以來,橫掃八荒,能被大哥打得閉門不出,若傳揚開去,必然天下震動。”
曹操搖頭不語,面上殊無喜悅之色。
扈三娘見丈夫不痛快,上前獻計:“乾脆徑直攻城如何?”
曹操依舊搖頭:“兵法雲,十則圍之,如今彼我兵力,相差有限,他守我攻,太過吃虧,且待我再思良策。”
當日回營,召來馬靈:“兄弟,你且辛苦走一遭遠路,去告知杜壆、李俊、張覺等兄弟讓他們嚴加提防,萬萬不可讓女真攻破長城。”
馬靈領命,取出風火輪,飛一般去了。
不足兩日,已至薊州,張順在此坐鎮,得知消息,連忙來接。
原來李俊打下檀州後,便派人領兵充作運糧,詐了黃崖關在手,隨後他照薊州舊例,依樣畫葫蘆,在檀州挑撥漢兒同契丹矛盾,大肆殺戮,一時間李無敵之名,威震檀薊。
兩月功夫,兩州十餘縣,被他收拾的鐵桶也似,菊花軍旗下,招募十萬漢兒,尤其是一批漢人大姓,瓜分契丹人財產,得了許多好處,因此爭相投效。
若是不知真相的,見李俊如今聲勢,當真要視爲一條潛龍,便連曹操順口替他取的“鬧海神龍”綽號,如今都被人篡改了,兩州百姓口順,人人都喚一聲“鬧海龍王”!
李俊理順了地盤,親自引軍上了長城,每日修繕城牆、枕戈待旦。
馬靈聽罷,便將曹操吩咐、如今局勢一一相告,隨即吃喝一番,徑直便去尋張覺。
張順也自不敢怠慢,當即出城,前往黃崖關告知李俊。
李俊思量一回,同張順商量道:“賢弟,我方纔細細尋思,武大哥若一時打不下那寰州,局勢其實不妙,一旦金人叩關,他便是腹背受敵,武大哥以國士待我等,豈肯不爲他分憂?”
張順聽了喜道:“莫非哥哥有什麼妙計?”
李俊哂道:“我能有什麼妙計?只是自家胡亂尋思,兄弟伱看,金兵既要來犯,燕山、陰山連綿一氣,便是天然屏障,長城延山鋪陳,若非生翼,誰能得過?因此他若要來,無外乎便是這裡幾處——”
他展開輿圖,指着道:“殺虎口、居庸關——哥哥如今改名爲武勝關,我這黃崖關,東面的榆關。”
“按照馬靈說法,如今杜壆、朱仝守殺虎口,金兵若是主攻此處,對哥哥影響最大;再便是居庸關,賢弟,你我關起門說句自家話,鮑旭、曹正、項充、李袞,這幾個兄弟並無帥才,且此關勾連山前山後,一旦有失,真個不堪設想。”
——李俊此時尚且不知,馬靈走後,曹操亦覺此事不妥,遂令石寶引軍五千,前往武勝關坐鎮。
李俊說到此處,又指榆關道:“張覺此人,雖然是地頭蛇,按你說法,哥哥也對他頗爲看重,然而他只得李應、杜興相幫,總是勢單。況且此人畢竟新降,我豈能信着他?萬一有失,豈不壞我哥哥大事?”
老曹此前收服張覺,特意留了李應相助,李俊得知後,乾脆將杜興也派了去,讓他依舊配合李應行事。
李俊和張順交情深厚,說話也自無所忌諱,只管吐露心聲。
把那三個關隘一一評價了,李俊臉上現出傲色:“兄弟,我的意思你可明白?若是金兵全力來攻我黃崖關,方最見穩妥!愚兄不才,有你等兄弟相助,後面檀州薊州,如臂使指,若他來打,一則爲哥哥分憂,二則籍此地利,挫他十餘年攻無不克之威風,使世人知我‘混江龍’!”
張順苦笑道:“哥哥,你如今乃是‘鬧海神龍’李無敵,何來什麼‘混江龍’。”
李俊大笑道:“兄弟,你如何這般憨?武大哥意思,做壞事殺人無算的,乃是李無敵,但做好事,力挫金兵的,當然是我李俊!”
張順也不同他掰扯,搖頭笑道:“哥哥,你說的雖好,但是究竟攻向何處,畢竟不是我等做主,按我所想,金兵多半要打殺虎口,最爲直截了當。”
李俊把他一指:“這話說的再妙不過!若讓他自家做主,多半便要去打殺虎口,所以此事不能由他做主。”
他挺胸昂首,目光睥睨的看向北方:“金國這個主,我便替他們做了!”
張順大奇:“做怪了,金人的主,何時輪到你來做?”
李俊傲然一笑,說出一番話來。
有分教:弱宋殘遼戰汴梁,強金震怒鬥曹郎。黃崖關上西風吼,頭戴菊花鬧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