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白鈺……”官雲璃有些着急地走過去。
“別過來。”白鈺忽然開口不容拒絕地命令道。他全身繃得死緊,斷天琴在他手上已經漸漸不安穩了,那琴絃隱隱顫動。
看來,就算白鈺有了一千年以上的修爲,還是無法完完全全地控制斷天琴。他初試斷天,怎麼可能做到完美。
可是,官雲璃的靠近還是擾亂了白鈺。他分了神,力道更加把握不準。
“喂……你怎麼了……”官雲璃看見白鈺身上的冰寒之氣更甚,一邊聽白鈺的話沒再靠近,一邊擔憂地而着急地問,“白鈺……你怎麼了?”
“別靠近。”白鈺像一塑冰雕似的,端坐在那裡,唯獨不見他停下撫琴的動作。
很快,官雲璃便瞧出了端倪。問題在於白鈺膝上的那一架琴,流出的每一個音符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人從心底裡畏懼;她還能隱隱聽到琴身顫顫發出的嗡嗡鳴響。
當下,官雲璃出聲阻止道:“白鈺,停下,別彈了。”
白鈺的指尖,琴聲依舊。
“我叫你別彈了,它……會傷害你的……”她快步上前,企圖一把奪過白鈺手裡的那架古琴。
白鈺突然出聲,阻止了官雲璃的腳步:“官雲璃,給我跳一支舞吧;和着這琴聲,跳舞。”
“喂,我說你給我停下!”
“不想我有事,就按照我說的做,快點。”白鈺彈的聲音越來越尖銳,越來越刺耳。
“這……”官雲璃慌了,“可是我根本不會跳舞嘛!”
“跟着你的靈魂來,想怎麼舞就怎麼舞,如當初在古家的時候。”他想借官雲璃的舞,化了他心裡的不斷積蓄的亂氣,磨了這斷天之音的棱角。
“哦……哦……我試試……”官雲璃閉眼,深深呼吸,吐氣。
她用心聽着白鈺指間撥出來的琴音,似乎能感受到他那焦躁不安的心情;隨即她緩緩伸出雙手,身輕如燕,輕柔地舞動了起來。
官雲璃的動作跟着琴音走,每至音符的調轉處,她都動作緩了幾分。剛開始,還有些生澀,可後面,她越跳越熟練,越跳越專注。
官雲璃本是一個不會跳舞的人,與其說她是和着琴聲跳,倒不如說是琴聲在引導她跳。
漸漸地,官雲璃的衣袖變得很長,雪白的衣裳一點點被染成暗紅色,那雙通透的暗紅色眼睛,不知蘊含了多大的靈氣。長袖一揮一揚之間,盡是傾城之色。
院子裡,桃花飄舞,花瓣紛紛凌落。
桃花樹下的白鈺,眼裡全是那暗紅色妖冶如朱華的身影;他眉頭漸漸舒展,心裡的亂氣漸漸消散,周身的冰寒也慢慢暈開。
不知不覺,官雲璃身體隨着琴音漸漸擡高,漂浮在了半空中。她的身體的舞動不再如先前那般柔弱纖美,而是每一次擺動和袖甩都透着隱隱的力道和魄氣。
原本熱鬧喧譁的前院,慢慢安靜了下來。他們都仰着頭,看着那半空中瘋狂跳舞、極致魅惑的妖精。
前院裡,血蔘和槐樹並肩站在,微微仰頭。
血蔘問:“那是小夫人嗎。”
槐樹晃神:“不知道,估計是吧。”
這時,原本飄落的桃花瓣紛紛飛了起來,慢慢往上浮,直到最後都靜止在半空中。不知爲何,妖精們看到那樣絕美的景色,心裡竟涌起一股壯闊感。
一曲已了,空中殘留着顫顫的尾音。官雲璃的動作跟着緩慢了下來,最終停住。她站在半空中,額角布了細密的汗珠,臉色微微蒼白。
原本精緻在空中的桃花瓣,紛紛飄落下地,一時,美極了。
可是突然,白鈺冷眉一斂,修長的手指用力一挑,一曲又起。
只是,這一曲,滿含暴戾。白鈺十指不斷在琴絃上繞轉,周身因手上的快速動作而隱隱發顫。他膝上的斷天琴極其不穩,發出的琴音像魔音一般,像要刺穿耳膜一樣尖銳而犀利!
官雲璃身體猛地一震,跪倒在半空中。
這琴聲,官雲璃根本無法和舞,現在連站穩都費力。此時,前院裡的那些修爲不高的妖精們,聞音紛紛捂緊了耳朵,瘋狂地亂竄。
官雲璃手撫着胸口,喉頭裡一陣腥甜。她難受得眼眶都紅了,低頭看着院子裡白衣翻飛,更加瘋狂撫琴的白鈺,眼裡全是擔憂之色。
屋裡的翎姬,也是全身一震,飛速衝出房間。她見了外面的情景,大驚失色。斷天琴,正在侵蝕白鈺!
只見白鈺,周身騰起強烈的戾氣,他的眼睛裡,散發着讓人膽寒的幽冷的藍光,;彷彿他已是萬物之主,不可忤逆和觸犯。
翎姬擔憂地看看半空中垂着腦袋瑟瑟發抖的官雲璃,手指掐緊了門柩——鈺兒,住手,她已經承受不來了,你非要殺了她才甘心嗎?!
她沒想到的是,白鈺縱使有了上千年的修爲,卻還是控制不了這一架斷天琴。白鈺的霸氣理應能夠降得住斷天琴的,這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當年,白渽就是因爲手持斷天琴,差點殺了她翎姬!
這時,桃花落盡,滿是凋零。忽然,些許潔白的水晶從天上落了下來。官雲璃手背一涼,怔怔地擡起頭來,嘴角的血漬滴落,雙眼迷濛。
下雪了。三月,竟下雪了。
官雲璃顫抖着手,攤開掌心,細小而虛弱的雪花紛紛落盡她的手裡。她的手不溫暖,卻還是能夠融化這點點清雪。
“鈺,下雪了。”官雲璃嘴角微微笑,輕聲低喃。
可是,白鈺哪聽得見,他周身的暴戾已經在慢慢消磨他的心智!斷天,迷失了他!
“白鈺!你給我醒醒!”官雲璃費勁全是力氣,衝他大嘯一聲。
白鈺,依舊是沒有任何反應。
一滴淚,打在官雲璃那握緊的拳頭上。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忽然她的腰間有一股莫名的躁動。
官雲璃看去,只見她腰間別着的碧玉簫蠢蠢欲動!
倏地,碧玉簫掙開了腰間的束縛,浮在官雲璃面前。整個蕭身顫動得厲害,她睜大了眼睛驚詫地看見碧玉簫慢慢變得通透暗紅。
官雲璃看了看白鈺,又看了看面前的蕭;猶豫了一下,她一手抓住玉簫,橫在嘴邊。
零零落落的簫聲自官雲璃嘴邊散了開來。官雲璃強撐着身體站了起來,如墨的長髮瘋狂地向後張揚,暗紅的衣襬似火一般熱烈。
幾經輾轉,官雲璃的簫音終於和白鈺的琴音和了起來。那一刻,景象大變。
官雲璃的身體,也慢慢泛出一股暗紅色的光芒,和白鈺的藍光遙天相應。斷天琴像是受到官雲璃的號召和響應一樣,頓時變得鼓舞而亢奮起來。興奮而高昂的音符響徹整片天空。
漸漸地,地面上,先前還抱頭匿藏的妖精們又偷偷跑了出來,愣愣地聽着這琴簫相和而發出的美妙聲音。
翎姬錯愕地正直了無力地斜靠在門框的身體,滿臉不可置信。斷天,居然很喜歡官雲璃的簫音!
和着琴簫,官雲璃的眼睛彎彎地眯了起來,白鈺的嘴角細細地挑了起來。兩個頭髮飛揚,神色魅然的妖精,一天上,一地下。
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放佛兩顆久經乾旱的靈魂,經這琴簫一碰撞,獲得了甘霖和救贖的喜悅。
斷天琴漸漸消去了暴戾之氣,白鈺的氣息變得柔和了起來。他舒展了眉頭,手不再猛烈挑着琴絃,而是隨意而愜意地隨着官雲璃的簫聲符合。
彼此的情意,得以傳達和流轉。
所有妖精都看得呆了。翎姬卻兀自大笑出來。她兒子看中的女人,果然不同凡響!能得了鈺兒最深刻的情,亦能幫鈺兒引導了斷天,救贖了整個妖界!
若沒有深入骨髓、嵌入靈魂的深沉的眷戀,何以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