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兇殘之夜(上)

魔殿裡。

有婢女將吃的擺上冰冷而死寂的大殿裡來。能進出魔殿的,都是高級邪魔。

蕭然一直安靜地看着遠方。

遠方,紅色的火光伴隨着黑煙,惹了他的注意。

“迴天。”他聲音依舊毫無起伏。

迴天聞聲突然現身:“魔主。”

蕭然問:“她在叛妖那裡麼?”

“是。”

“把那些叛妖,殺了吧;讓她回來。”

迴天一愣,答道:“是。”

*********

到了晚上,媚生回來的時候,官雲璃屋子裡依舊是房門緊閉,裡面沒有燈火,漆黑一片。她有些納悶,再怎麼困也沒有一睡就是一整天的,而且從外面回來她就覺得官雲璃有些不對勁。

越想媚生心裡越是不安,她有些急促地敲響了房門。

可是裡面卻沒人應。

媚生在外面焦急地喊:“雲璃姐,你在裡面嗎?你睡醒了沒?快點給我開門吶!”

官雲璃躺在冰冷的地上的身子瑟縮了一下,疲憊地睜開雙眼。她腦子裡混濁一片,重得擡不起來。她隱隱聽見了媚生的叫喊聲。

媚生見沒人應,急了,她擡手就用力推門進去。

“媚生……”官雲璃在裡面,忙虛弱地出聲阻止道,“別進來。”她原本蒼白的嘴脣,還殘留着暗紅的血色。

媚生愣住了,她緊張地問:“雲璃姐,你到底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了?”

官雲璃睡在地上,涼意從背心直入骨髓,散亂的長髮在地上鋪成一片。她紅着眼眶,哆嗦着嘴脣看着自己手指上又黑又長的指甲,心裡像被灌了鉛一樣,沉重而無力。

她……會變成魔,對不對?她……會傷害周圍的人,對不對?

她不是變成怪物了嗎,爲什麼現在又要變成魔鬼了?!

官雲璃撐着手臂無力地坐了起來。這具身體沉重得像是已經不屬於她了,已經不是她的精神和意志所能控制的了。她全身發抖地看着自己的手,黑長的指甲像利爪一樣死死地揪住了她的心。

官雲璃閉上眼,深呼吸。眼淚還是忍不住奪眶而出。她衝外面的媚生輕聲說:“沒……沒有不舒服……我只是還想再睡一下……”

“我進來不好嗎?我不會打攪到你的。”媚生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眼裡卻一片嚴肅之色,雲璃姐有問題。

官雲璃死死卡着喉嚨,不讓自己嗚咽出聲。她將手指放進嘴裡,拼命啃掉那長長的黑色指甲,指尖傳來皮肉分離的鑽心之痛也未能讓她緩下半分。

官雲璃故作輕鬆地打笑:“不如媚生今晚去凝染那兒吧。說不定感情還能升溫呢。”

“你胡說什麼呢!把門打開,讓我進來!”媚生有些生氣了,她不知道里面的官雲璃究竟怎麼了。

官雲璃張了張嘴,卻發出有些怪異的輕笑:“我是認真的呢,今晚你就去他那裡。”

媚生提高了聲音,說:“我是不會去的,我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

官雲璃在裡面,微微喘着氣,低吼:“我叫你去你聽見了沒有啊!天亮之前都不要回來!去啊!”

媚生一怔,聲音有些顫抖:“好……好……我去。”

可是她剛一轉身,卻迅速飛腳踢向了房門。

官雲璃倏地起身,迅速死死抵住了房門。

那一腳力道夠大的,官雲璃抵住房門的身體瑟瑟發抖,嘴角暗紅色的血又止不住冒了出來。官雲璃笑:這死妮子也不知道輕點兒。

媚生在外氣急敗壞地大吼:“你以爲一扇門就能攔住我了嗎?!官雲璃,你給我出來!”

官雲璃伸手猛擦嘴巴邊的血,卻只說了一句話:“你若敢進來,從此我們再無瓜葛。”

媚生眼神黯然失色,忽然抖動着肩膀,大笑:“好,好!”說罷她便賭氣轉身不留戀地走開了。

房裡又傳來了官雲璃的聲音,不大不小地鑽進媚生的耳朵裡:“今晚呆在凝染那裡,天亮之前,哪裡也別去。記住了,哪裡也別去。”

媚生皺緊了眉頭,她不想聽,不去聽。

官雲璃說罷,身體再一次沉重地倒了下去。她感受到,一股隱隱的壓迫感和恐怖感正從四面八方襲來。

所以,她纔要媚生去凝染那裡。

媚生一路走走停停,委屈地踢着地上的碎石頭,還小聲細罵:“算什麼嘛,想趕我走就直說,費不着弄些有的沒的。讓一個前來找你報仇的人對你掛心至此,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念着念着,媚生眼眶就紅了。最終誰都要拋棄她。姐姐是這樣,現在官雲璃也是這樣。

姐姐的遺言,明明告誡媚生不要來找官雲璃報仇,是她一直執迷不悟。可是,嘴上念着報仇報仇,媚生心裡卻無法真的討厭官雲璃。

經過在古家的那一夜之後,她便真的原諒了官雲璃。其實根本沒認真恨過,哪來的原諒?她是不甘心,不甘心姐姐念着官雲璃,不甘心姐姐至死都把官雲璃掛在嘴邊……

“小妖精,想什麼呢這麼入神?”突然一個戲謔不失溫柔的聲音打斷了媚生的神思。

媚生回過神來,卻看見凝染正眼角帶笑地站在她面前。依舊是那身淺紫色的衣袍,頭髮依舊柔順地放了下來。

“我……”媚生像是被人卡住了喉嚨似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反而發出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和哽咽。不知道爲什麼,看見了凝染,心裡的酸澀和委屈都一股腦襲了上來。

凝染神色一怔,拉着她進屋,輕聲說:“先進去再說吧。”

凝染牽着她的手,媚生身體一顫。凝染手上傳來的柔和的溫度和乾淨的觸感讓她不敢多動一下。

一進屋,昏黃卻柔和的燈火溫暖了媚生的心,她忽然變得侷促起來,說話也不利索了:“我……我還是……先回去吧……”

凝染往桌邊一坐,打趣道:“小妖精還怕大叔把你吃了不成?”

媚生聞言臉色一赧。

“來,跟大叔說說怎麼回事?”凝染像門外瞧瞧,沒有別人,又問,“你雲璃姐呢?”

媚生一愣,倔強地說:“她,不要我了。”

凝染嘴一挑:“不要你了?”

“她把自個關在房裡,不讓我進去,還叫我來找你,天不亮不許回去……”

凝染褪去的玩笑之色,問:“你們發生什麼事了?”

“今天回來之後她就一直這樣。”

凝染身體一怔:“你們出去了?”

媚生頓覺說錯話,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凝染一眼,說:“今天……我們去找魔殿了。在回來的路上遇上了……邪魔。”

凝染心裡一緊,盯着媚生問:“怎麼,有被傷到麼?”

“沒……沒有”,媚生慢慢說來,“雲璃姐燒死了它,還連帶把整片山頭都燒了……”

突然,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媚生和凝染身體都猛地一震。

雲璃姐把邪魔燒了……她分明看見雲璃姐臉上黑色的血珠慢慢下滑……然後……然後雲璃姐的臉色蒼白……想到這裡,媚生手腳冰涼。

整片山頭都被燒了……必會有邪魔發現了……凝染眯起墨藍的眸子,裡面盡是嚴肅之色。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媚生擡起頭來,看着他。

凝染一愣,她眼裡沒了委屈無辜的神色,反而眼神幽深得像一潭看不見底的青湖。他說:“想問什麼?”

“若……妖精,食了魔血,會……會怎樣?”媚生沒有發覺,她聲音裡夾雜着輕微地顫抖。

凝染從她的神情中,大概猜到了官雲璃發生了什麼。凝染直視着媚生的眼睛,告訴她:“妖精,若食了魔血,會變成最邪惡的魔妖。心性會一點一點被魔性侵蝕,直到最後變成擁有強大力量卻永遠受魔性支配的傀儡。”

媚生一驚,倏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慌亂地說:“我…我去看看她……”

是這樣的嗎,雲璃姐是誤食了魔血嗎?所以她回來纔會變得那麼不正常,所以她纔會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裡,不讓她接近,所以她纔對自己說出那麼狠的話……這一切,都是爲了不讓自己知道她的痛苦嗎?

媚生眼裡包着淚水,被雲璃姐心疼還真是一件讓人心疼的事。

可是,她剛走到門口,身體就定住了。然後,再一步一步緩緩地退了回來。

只見兩隻邪魔站在外面,一步一步將媚生逼了回來!凝染心裡暗驚,爲什麼邪魔來了居然沒有妖精發覺?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到!

下一刻,兩個邪魔流着噁心的口水就向媚生撲過來!

凝染眼裡一狠,長臂一揮,頓時抓起桌上的兩個杯子朝邪魔狠狠擲去。只見邪魔身體一頓,然後向後仰倒了下去。

那兩隻杯子深深地沒入了邪魔的腦袋裡。

媚生還在怔愣的時候,凝染化身過去,迅速攬住她的腰身一帶,往裡面退了一些。這時好幾只邪魔又聞聲進了來。

媚生腦子裡一片空白,怎麼回事?這裡怎麼會有邪魔?爲什麼她一點兒都沒察覺到。

凝染嘴湊到媚生耳邊,語氣有些薄涼:“現在,我似乎能明白爲何官雲璃要你過來找我,天亮之前不許離開了。她若食了魔血,體內就會有魔氣,應該感覺到了這些東西的靠近,看來是想保護你呢。”

媚生聞言,驚詫地睜大了眼睛。再一次,她被官雲璃以傷害的名義,心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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