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老和尚說出如此強硬的話語,大廳中衆人,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末了,還是距離圓明大師距離最近的令狐燕,先行開了口。
只見令狐燕的神色,先是有些訝然,但很快的,她那一雙美眸之中,竟然閃過了一絲欣賞之色!
“本以爲來了個迂腐不堪的老禿驢,沒想到竟還是個有骨氣的傢伙。”
另一邊,聶齊海的神色早已經是陰沉似水。站在他身後的三名聶家修士,亦是對圓明大師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敵意。
至於梅雪生,則再度抱起了肩膀,露出一副看戲的神色,似乎不打算插手此間之事。
還是白老鬼發了話。
只見白老鬼露出一副惱怒之意的看着圓明大師,沉聲道:“你這和尚,今日跑來這裡,說出這等胡言亂語,分明就是故意搗亂!海族交易令何等重要,對於我等人界修士,幾乎不亞於一次足以進階的機緣!豈能交給你這個說話顛三倒四的瘋子!?”
聽聞此言,圓明大師微微垂下眼瞼,老臉上竟然露出了難以言喻的慈悲之色。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今日即便化身怒目金剛,老僧也必須拿走這枚交易令。否則,人界大劫一旦降臨,屆時隕落的可就不只是在座的諸位道友了!”
說完之後,圓明大師復又宣了一聲佛號,便站立在場中,閉目不語了。
但是看他的模樣,顯然並不準備退讓分毫。
白老鬼終於無法忍耐,直接霍然站起,然後厲喝道:“看來,你是要逼我等強行出手了!聶道友,這等惡客無須多留,我等一起出手,將之逐出谷外吧!”
此言一出,聶齊海眉頭微微一挑,似要開口發話。
可就在此時,令狐燕忽然發出了一聲輕笑。
“且慢。”
聽到這話,白老鬼和聶齊海均是目光驟然一凝的,朝着令狐燕看了過去。
白老鬼身上的靈壓漸漸提起,口氣極爲陰沉的說道:“令狐燕,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還要替這個瘋癲的和尚出手,阻擋我等?”
令狐燕卻呵呵笑道:“夜還長呢,不必這麼着急。若你只是一時手癢,想打一場的話,本宮何懼你等?只不過,本宮忽然覺得這和尚好生有趣,所以有些話,想問他一問。”
白老鬼聽到令狐燕不是阻攔自己,只是有話要問之後,便冷哼了一聲,然後緩緩將自己的靈壓復又收斂而起。
“哼,有話快問!”
令狐燕對着白老鬼微微一笑,然後便轉過身,朝着圓明和尚打量了過去。
圓明和尚仍是閉着一雙老眼,雙手合十,面露慈悲之色,似乎並不打算理睬令狐燕的樣子。
悟道還算是有禮貌,見到令狐燕打量過來,便對令狐燕合什一禮。
只可惜,令狐燕見到悟道只是築基期修爲之後,便立刻對悟道沒了興趣,只是那一雙美眸,去瞅圓明大師。
“老和尚,本宮原先還瞧不起你,可如今見到你居然還有這麼硬骨頭的一面之後,對你不禁有些欽佩。難道,你此次前來,真的已經做好了打算,要跟我等四名金丹後期修士交手?”
圓明大師依舊是閉目不語,似無所覺。
令狐燕卻似乎根本就沒有打算聽到他的回答,只見令狐燕擡起腳來,走近了兩步,然後仔細的朝着圓明大師全身上下看了過去。
結果,只看到了一個相貌很是普通,衣着也頗有些寒酸的尋常老和尚。
“真奇怪,從你走進大廳開始,本宮就沒有察覺到你的靈壓波動。難道,你只是個毫無靈力的普通人而已?這可不像啊!要知道,普通人面對我等金丹期修士,哪裡會這麼閒庭若步,又豈敢如此的不客氣?”
說到這裡,令狐燕忽然退後了一步,跟圓明大師保持了距離,然後如花似玉的俏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柔媚之色。
“圓明大師,您老人家,應該是一名元嬰期大修士吧?”
此言一出,大廳中就恰如颳起了一陣驚人的颶風一般,竟然令大廳中的衆多修士,均是駭的面無人色。
唯一對令狐燕這番話毫無反應,依舊是一臉平靜之色的,似乎也就只有李森一個人了。
只見那邊原本還對圓明大師滿是敵意和怒火,一副要出手懲戒的聶家修士,還有白老鬼,此刻均是戰戰兢兢,渾身打顫,臉上更是跟下瀑布似的,溢出了滿臉冷汗。
圓明大師聽到令狐燕這話,也終於不再沉默,而是徐徐睜開了一雙老眼,然後神色平靜的看着令狐燕。
“令狐施主,何出此言?”
“呵呵,尋常的金丹期修士,即使隱匿氣息的遁術再玄妙,在距離本宮如此近的情況下,也絕無任何可能依舊保持的如此完美。要知道,能夠在我等金丹後期的修士面前,將氣息隱藏如此徹底的,恐怕也只有高我等一個大境界的元嬰期大修士才能辦到了!”
令狐燕柔柔一笑,俏臉上滿是如春風般的謙恭之色,哪裡還有一絲一毫,之前剛進大廳之時的倨傲之色?
看來,一向傲慢過人的令狐燕,也就只有面對實力遠高於自己的元嬰期大修士,纔會露出這等謙恭之色了。
只不過,令狐燕這些話說出去之後,圓明大師卻不置可否。
這老和尚,依舊是看向了聶齊海,語氣平靜的說道:“聶施主,不知道那枚‘海族交易令’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原本還滿臉冷汗的聶齊海,聽到這話之後,面色登時慘然一變。
最後,聶齊海臉色煞白的苦笑起來:“前輩大駕光臨,晚輩有失遠迎,還請前輩多多海涵。至於‘海族交易令’……”
說到這裡,聶齊海臉上的肌肉驟然一跳,他隱於背後的雙手,更是不知何時早已經緊緊握起,掌中隱有金芒閃過。
但最後,聶齊海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剋制住了。
他雙眸中更是閃過了一絲濃濃的不甘和忌憚,嘴角卻徐徐的勾了起來,露出一絲僵硬的笑容來。
“前輩爲人界擔憂牽掛,竟然不遠萬里,特意前來我這偏僻山谷,如此高風亮節,可以說是令晚輩欽佩不已啊!只是區區一枚鐵令而已,聶某又有什麼捨不得的?這就交給大師吧!”
說着,聶齊海便探手入袖,緩緩的取出了一個寬三指,長五寸的黑色鐵牌。
鐵牌雖未生鏽,可是隻需明眼一看,便能知曉此乃一件年代極爲久遠的古物。
雖然此時此刻,此令被聶齊海拿在手中,令人看不清楚,可是毫無疑問的,這枚令牌,便就是傳聞中赫赫有名的‘海族交易令’了!
此令方一拿出來,白老鬼神色就陰晴不定的急劇變幻起來,似乎心中正在掙扎着什麼。
可是,當聶齊海邁動腳步,朝圓明大師走過去的時候,白老鬼卻猛然伸出手來,一把扯住了聶齊海的袖子。
白老鬼轉過身,背對着圓明大師,一雙老眼看着聶齊海,老臉上閃過一絲陰沉之色。
“這和尚欺人太甚,聶道友何必攝於此人淫威?即便他是一名元嬰期大修士,場中可是還有足足四名金丹後期修士,未必怕他!再者說,白某的背後,乃是元靈商盟在做後盾!區區一個孤懸海外的‘苦竹島’,難道還惹得起我元靈商盟嗎!?”
這番話,白老鬼並沒有傳音,說的很是清晰明白。
並且,聶齊海聽到這話之後,眉梢微微一挑,臉上還真的流露出了一絲意動之色。
但很快的,聶齊海的目光,從梅雪生和令狐燕身上掃過之後,便微微嘆息一聲的,推開了白老鬼的手。
然後,聶齊海朝着圓明大師大步而去,再不停留。
白老鬼面色微微一變,但是很快的,白老鬼便陰沉着臉站在原地,不再說些什麼了。
李森見到此幕,卻不禁微微一笑。
這種時刻,明顯就是形勢比人強。元靈商盟再強,這種時候,面對一名看起來‘窮兇極惡’、‘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的元嬰期大修士之時,那也根本沒什麼用處。
而且,白老鬼剛纔所提議的,四名金丹後期修士攜手對抗一名元嬰期大修士的事情,也完全不具任何可能性。
這不是能不能打過的問題,而是根本就沒有可能性。
梅雪生袖手而坐,在那裡半天都沒有說話,顯然是不準備再插手此間之事。
而令狐燕,此刻對圓明大師更是笑容滿臉,如沐春風。豈會出手幫助白老鬼等人?
故而,即便是聶家之人和白老鬼等人拼死反抗,也根本敵不過一名元嬰期大修士。
屆時,與其被人打倒在地,強行奪走‘海族交易令’,還不如趁着還沒有翻臉,恭恭敬敬的交出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人不死,就還有機會。
聶齊海對此看的清楚分明,所以便直接拒絕了白老鬼的動手提議,準備交出‘海族交易令’,換取聶家一時的平安。
這些事情,聶齊海看的清楚分明,李森又怎會看不懂?
只不過,這一幕落入了胡安和柳吟月的眼中之後,這兩人可是一邊對圓明大師畏懼不已,一邊又感覺場面十分滑稽了。
要知道,之前大廳中的衆人,爲了這一枚‘海族交易令’,可是展開了各種的明爭暗鬥,乃至於差點就翻臉動手。
可如今,來了個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的老和尚,只是高深莫測的站在那裡,這聶家修士就跟孫子一樣的乖乖交出了這枚令牌。
滑稽。
對柳吟月和胡安這兩名築基期修士來說,此刻的場景,確實有點滑稽。
可是,對於這些沒見過世面的築基期修士而言,他們覺得滑稽的場景,李森卻覺得十分正常。
若是聶齊海爲了這枚令牌,要發動聶家舉族之力,跟這個圓明大師魚死網破的話,李森恐怕反而會覺得奇怪。
在修真界中,一切都是‘實力至上’。
在境界的巨大鴻溝面前,下位者面對上位者,是幾乎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
沒有實力的時候,那就必須順從,唯獨這樣才能保命。
聶齊海的做法,可以說是極爲正確,也是修真界中極爲常見的。對於李森而言,並沒什麼奇怪之處。
只是,雖然如此,李森卻對圓明大師之前的話語,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難道,人界真的要跟圓明大師所說的一樣,要起‘血腥之災,天下大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