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的是誰的簫聲,纏綿、淒涼,重重的劃破了黃泉,染上了一抹鮮豔的紅……所謂剎那芳華,不過只開一瞬。

奈何橋旁輕舉茶湯,回眸遠望,可還記得前世相欠的那一句情話……

人物設定:

水沁煙(萬年狐妖),

水墨(天神倒影),

日昭(九重天神),

蝶吟(蝴蝶仙子),

輕風(樓蘭王子),

刑霸(吊額虎魔)

一、

翠帳重重,青山隱沒處幾隻野兔快速掠過,隱沒在茂密的草叢深處;山頂有幾隻閒鶴偶爾輕鳴,振翅滑過天際,隱沒於雲顛。山泉似青山的淚,日夜爲了逝者奔流,惹了遍地山花芳草悽悽。

青山隱蔽之處,存有一洞天宮府,名喚千狐,千狐宮內,清雅幽致,溪水婉轉,藤花繞樑,偶爾還傳出陣陣縈心的絃樂之聲。

而今,卻已數月不聞絃樂聲……

千狐殿中,衆妖狐個個心焦如焚,踱來踱去,竊竊私語,爲首的兩名妖狐不停派小狐出去張望,似在期盼着什麼。

陣風捲起一陣莫名的香氣,似蘭非蘭,似菊非菊。白光隱沒,千狐殿內出現一女子,轉身回眸,銀髮墨瞳,傾倒衆生。

衆妖狐見女子,似是看到了希望的光芒一般,紛紛靜了下來,魅人的眸子中不約閃着期盼的神色。

“宮主。”

爲首的媚狐迎上前,嬌滴滴的聲音中夾雜着明顯的不安。

“您可回來了,再晚,恐怕……”

女子微微蹙眉,拂袖轉身一路行至自己的位置,一張寒玉的妃榻。

坐定,女子環視四周,柔瀲的眸最終落在了千狐殿正中的一池水蓮上,微微嘆了口氣。

“走了這麼些日子,你們也沒好好照看好這蓮……”

女子聲色輕柔,不經意間掠人心神,如仙笳繞耳不絕。

衆妖狐均是一怔,不約望向那一池略見萎靡的水蓮,心中暗暗愧疚。女子一去已百年,臨行前特別囑咐要照顧這一池水蓮,而今卻……

“散了吧,無心、無憂你們留下。”

女子輕喚下,爲首的兩隻妖狐,跪於殿下,其他妖狐紛紛散去,不曾餘下一絲聲響。

“起來吧,不要跪着,來,近一些,給我講講。”

無心、無憂起身上前,嬌媚的臉頰不約泛起緋紅,每次與這位不染俗塵的主子近距離相處,都會被她那美豔的眸吸引的語無倫次。

二狐立於女子身側,神色十分恭敬,偶爾從焦慮的眸光移出的一絲視線也均落在女子絕塵的面容上。

“無心,找我何事?既然動用了最緊急的召喚,想必,性命攸關。”

無心微微頓首,心思從主子那傾覆衆生的容貌上移開,輕嘆一聲道:

“虎府前些陣子來人……”

聽到“虎府”,女子眼中顯現了一些鄙夷之色,微微蹙眉,繼續聽無心說道。

“說不日便來迎娶寧心……”

女子絕塵的面容有些微微泛紅,左手攥緊了拳頭。

寧心乃是小輩狐妖中數一數二的佼佼者,女子也只見過她一面,很是喜歡。而虎府仗着自己身爲百獸王者沒少欺壓、搶佔其他的獸族,如今倒是欺負到自己頭上了。

“然後呢?”

女子雖生氣,聲音卻還是如常的清雅,平靜如水。

無心見主子動怒,怯聲道:

“我和無憂婉絕了他們,結果……”

無心從懷中取出一枚螢透的虎牙,遞給女子,女子瞥了一眼,並沒有接過去,但眸中閃現的驚色卻是掩蓋不住的。

“他們派人送來的,說是聘禮……”

女子冷哼了一聲,道:

“這是死符。”

無心、無憂聽到“死符”二字,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緊蹙着娥眉,滿目焦急。

“既然出了死符,可有傷亡?”

女子清雅的聲音再次傳出,無心搖搖頭,道:

“目前還沒有,不過……”

女子側過頭,不解的望着無心,道:

“不過?”

無心輕嘆一聲,眸中的焦急化作了悲傷。無憂接過話來,答道:

“雨澤受傷了,危在旦夕……”

女子望着無心,心中升起陣陣憐惜。無心與雨澤自幼青梅竹馬,再過三年,無心、雨澤便可修得真身,方可結爲連理,如今雨澤重傷,也難怪無心如此悲傷。

女子緩緩起身,轉身面對無心、無憂,輕聲道:

“帶我去看看他。”

無心一怔,眸中閃出萬般感激,忙前面帶路。

雨澤的房間在千狐宮的男舍最內側,一路行來,女子所見到的狐妖均是神色焦慮,看來虎府的戰書給了她們不少壓力。

“雨澤,宮主來了。”

無心輕喚着蜷縮在牀榻上的一隻玄狐,玄狐似聽到了無心的呼喚,緩緩睜開眼,眸色全無。

女子見狀不免揪心,雨澤已被打回原形,雙目似已失明,千年來的修爲顯是寥寥無幾。

雨澤動了動鼻子,似是嗅到了女子的氣息,欲起身,女子上前按住它的頭,輕聲道:

“免禮了。”

女子順着撫着雨澤的手,輸了幾許精氣。一試之下,女子不免凝上雙眸,收回手,轉身道:

“無心,好好照顧雨澤,莫要讓他受了寒涼。”

說罷,微嘆一聲,緩緩出了房間,無憂一同跟去,留下無心偷偷泣咽。

雨澤,已無幾日命在……

女子回到千狐殿,命道:

“無憂,隨我一同走趟虎府。”

無憂欠身,應聲道:

“宮主,就我們……”

女子轉身,輕柔一笑,道:

“足矣。”

兩道白光隱沒,女子與無憂眨眼間消失在千狐殿中,徒留那一池的水蓮,在不知從何而來的風中搖曳了幾下,愈加枯萎。

靈洞虎府,凌天堂內虎王刑霸正與手下衆弟兄喝酒吃肉,不亦樂乎,忽一陣香風襲過,刑霸停了正欲飲下的瓊漿,放聲笑道:

“似有貴客到來,現身共飲一杯如何!”

兩道白光,女子與無憂出現在凌天堂,女子的出現使得喧鬧的氣氛瞬間冷卻,虎妖們不約瞠目。

刑霸尚在驚豔於女子的容貌時,他身邊竄出一干瘦虎妖,在女子和無心身邊走了兩圈,細細打量了一番,尖聲笑道:

“我說無憂姑娘,我們要迎娶本是寧心,你們拒絕了,還以爲你們是不給我們虎王面子,原來是給我們大王物色了一個更好的啊!哈哈!”

刑霸望着那乾瘦的虎妖眼中閃現了幾許佳色,無憂聽到這乾瘦虎妖的譏笑,不免怒火中燒,正欲發作,卻被身後伸來的一隻玉手攔了下來,無憂回眸不解的望着女子,只見女子一臉輕柔的微笑,並無怒意。

女子上前,絕塵的眸子直視刑霸虎目,四目相對瞬間,刑霸只覺天地無光,世界唯剩下這一雙顛倒衆生的眸子。

“虎王,您本是萬獸之首,如今卻爲何與我這般小小狐妖過意不去呢?”

女子緩緩而道,不卑不亢,聲色似清泉,緩緩經過在場衆妖的心扉,只覺舒服異常,卻又膽戰心驚。

刑霸定了定神,剛剛戲謔的神色早換做了凝重,不免心道:

“這女子到底是誰,竟有此本事,險些着了她的道……”

刑霸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對女子上下打量幾番,哼笑一聲,睥睨道:

“姑娘此言差矣,愛美之心不單隻有人有,前日我巡山,遇到那寧心被豺欺凌,出手相救。人道知恩圖報,我們雖爲妖,卻不比人差到哪裡吧。”

女子依舊靜如止水,傾覆衆生的眸子始終直視着刑霸虎目。

“受恩自當是要報恩的。不過……這個恩不能由寧心來報。”

刑霸半晌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望着女子。剛剛的乾瘦虎妖以爲刑霸被女子的樣貌迷惑,上前輕輕的拽了拽刑霸的衣袖,刑霸全身一震,回過神來。眼神不再與女子對視,而是小心的打量着女子的衣着,感受着女子的氣息,猜測着女子的來歷,心中不覺暗暗心驚。

“她不報恩誰來報?難不成你來?”

女子微微一笑,刑霸險些噴出鼻血來,頓時覺得頭昏腦脹,只聽得女子如若仙笳的聲音緩緩而道:

“這又有何不可。”

女子的泰然令刑霸愈加摸不着她的底,愈加擔憂,卻冷哼了一聲道:

“你又是誰?又和本事來報這恩。”

女子依舊笑着,一字一句,若山間清泉。

“小女子姓水,來自千狐宮。”

刑霸一怔,暗叫不妙,心道:

“沒想到這小丫頭便是千狐宮洞主,水沁煙,從前都是耳聞,今日一見果然不凡,不愧是修行萬年的角色……”

刑霸僵硬的綻開一個不是很漂亮的笑容,卻依舊是一副傲視天下的樣子,掩飾着心中的不安,道:

“原來是水宮主大駕光臨,失敬失敬。不知水宮主幾時回來的?”

水沁煙輕聲淡言,道:

“虎王客氣了,沁煙昨日回宮。”

刑霸乾笑着,在水沁煙波瀾不驚,柔瀲的眸光下,心中隱隱不安,心道:

“這丫頭到底想做什麼……”

刑霸尚在思考接下來的話要怎麼接,卻聽得水沁煙輕聲道:

“虎王既看中了我洞中的小狐寧心,還下了聘禮,沁煙爲了不傷了虎王,故而前來。”

刑霸飲了一口手邊的烈酒,似是壓了壓心中的驚詫。冷笑一聲道:

“傷?呵!普天下,有幾人能傷得了我?!”

水沁煙微微笑道:

“虎王的功力自然不是一般的角色能傷到的,不過,寧心乃是我狐輩之中的幼者,年幼無知不說,身體中陰寒之氣慎重,出生時,我曾看過她,怕是再有萬年也不會出來像她這般陰寒的體質。

虎王自是不在乎這些,可是……狐類修行分三類,其中之一就是媚狐,轉吸取世間的陽氣來增強修行,可巧,這寧心便是修的媚狐道。若虎王娶了她,久而久之,豈不自傷。”

刑霸悶哼了一聲,心道:

“媚狐!哼,誰不知你水宮主最看不上的就是媚狐!你千狐宮內若有媚狐,想必早被你逐出山門了!可……”

刑霸虎目轉動,突然大笑道:

“原來如此,那還要多謝水宮主提醒,不過,水宮主方纔說你來報恩,不知是怎麼個報法兒啊?”

說罷,還不忘狡猾的笑幾聲。水沁煙依舊是微微笑着,絕塵的面容上不曾驚起一絲波瀾。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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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

無憂適時的取出死符,遞到刑霸面前,見死符刑霸額際沁出了幾許汗珠,想到死符的寓意,刑霸更加有些不安。眼神閃爍,似在搜刮着肚裡本就不多的詞藻來解釋,恐水沁煙發難,卻聽得水沁煙,繼續幽幽道來。

“這是他們在虎王離開之後發現的,想來是虎王臨走時掉了的,今特意前來送還虎王,這本是虎王的信物,若是給那些不知好歹的拾了去,做出什麼不乾不淨的事來,恐是會辱了虎王您的名聲。這個報法兒,不知虎王滿意否?”

刑霸似鬆了口氣,水沁煙是存心給自己臺階下……而他身旁那隻乾瘦虎妖卻很不適時宜的竄出來,尖聲道:

“死符一出哪有收回的道理!明明是不給我們虎王面子!管你什麼媚狐騷狐的!我們要娶便娶,其他的事不勞你費心!”

水沁煙見刑霸臉上泛起一絲不安,一閃而過,明眸流轉,轉向那乾瘦虎妖,欠身一笑,又轉身對刑霸道:

“莫非虎王的意思是要……血洗千狐宮麼?”

看着一臉笑意,波瀾不起的水沁煙,刑霸一怔,面色略略泛白,而那乾瘦虎妖似是突然間轉了心性,再無言語,乖乖退到一旁。刑霸接過死符,隨手一捏,死符瞬間隨了塵煙,散去。刑霸眸中雖是不服,卻笑道:

“哪裡哪裡,水宮主這就多慮了,我們還要與千狐宮永修同好纔是。”

水沁煙微微欠身,柔瀲的眸光掃過刑霸,落在他身後一面王旗上。輕聲道:

“如此甚好,事已如此,沁煙便不多叨擾了,無憂,回宮。”

刑霸被水沁煙的柔瀲眸光掃過,只覺背脊的汗毛乍立,冷汗順着毛髮沁出,只做了個尷尬的笑容,送走了瞬間消失的水沁煙二人。

水沁煙二人走後,被折了面子的刑霸不免大怒,正欲發作之時,下首小妖不識趣的上前抱不平。

“大王,爲何不給她些顏色看看?這騷狐狸太過囂張!”

刑霸回手便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那小妖的臉頰,小妖頓覺頭昏腦脹,口內腥甜,滿口的虎牙盡數鬆動,刑霸這一口怨氣盡數撒給了小妖。

“混賬!你可知那狐狸什麼來頭!萬年的修行可不是說着玩的!若不是我今日練功到了緊要關頭,尚可與她一戰……這丫頭,不可小覷……”

刑霸重重的嘆了口氣,轉身看了看剛剛的那乾瘦的虎妖,眸中飛掠過了幾絲無奈,悲聲道:

“帶刑峰下去養傷吧。”

衆小妖均是一怔,望向刑峰。這可是刑霸的同胞弟弟,功力不俗,雖不是數一數二,但在虎府也絕對是上流的高手,刑霸說帶他去養傷,可他幾時受傷了呢……

刑霸長嘆一聲,道:

“去吧,狐狸與他對視那一眼,刑峰的三魂七魄均已散了,看來要有些時日方可恢復了……”

說罷,頓覺有異樣,環顧,卻見手下衆小妖個個瞪大了虎目,望向自己身後。刑霸不置可否,回眸,只見那面王旗上赫然印着幾個字。

“一命將逝一命逝。”

刑霸騰的從王座上跳起來,瞪着王旗,胸中怒火焚燒。心道:

“我傷了你一名小狐,你要我賠你一個弟弟嗎?!水沁煙,你欺人太甚!”

刑霸攥緊了拳頭,仰面長嘯,虎嘯聲震碎了山巔的巨石,驚了天邊的飛鶴。

水沁煙回到千狐宮,屏退了左右,獨立千狐殿中那池水蓮旁,俯身,輕觸,灌了百年的精氣。水蓮得了水沁煙百年的精氣,瞬間振奮,死而復生,鮮嫩的花苞緩緩綻將開來。水沁煙望着這滿池的水蓮,不禁黯然神傷。

“萬年了,你還會記得嗎……”

刑霸被水沁煙挫了銳氣,閉關靜修,吩咐下去,出關之前,不準任何妖去千狐宮作亂。可心中卻怎麼也放不下一個名字,水沁煙。是恨?是怒?亦或是,不曾察覺的情愫?

“與那丫頭一戰絕非易事,沒有十足的把握,實在……只有這樣纔可萬無一失……刑峰,你的仇,我定會報的!”

虎王刑霸開啓禁忌之門,修魔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