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十三、

千狐宮內,刑霸正爲水沁煙擔憂,他幾番想去天界尋水沁煙,都被無心和刑峰阻止了,只有在院子中踱來踱去,可憐那芳草被踐踏悽悽。

夜未央,刑霸心中煩躁不安,離了千狐宮獨自發泄去了,刑峰擔心刑霸會一急之下妄登仙界,便逐了出去,可他哪裡追得上,剛追出去就已失了刑霸的影子。微微嘆息,眸中滿是酸楚。

回身,刑峰險些撞到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人,刑峰一驚,忙退後,這纔看清他身後的人。

“哥?!你不是……”

刑峰再度望着刑霸遠去的地方,又看看身後的刑霸,不禁詫異。只見刑霸微微笑着,那是刑峰沒有見過的笑,溫柔且魅人。刑霸隻字不語,只是走向刑峰,忽的伸手將刑峰攔腰抱住,臉頰緊緊的貼向刑峰的臉頰。

刑峰被刑霸突然的舉動嚇壞了,身體不覺有些瑟瑟發抖,自從長大以後,他從未與刑霸如此親近過。刑峰此時口鼻之中充斥着刑霸那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心中不免驚起漣漪,玉面嬌紅着,別過頭,美眸低垂不敢去看刑霸。

“剛剛,”

刑霸輕聲在刑峰耳畔低語,刑峰不覺縮了一下脖子,輕嚶了一聲。只聽得刑霸再度說道:

“峰兒難過了吧。”

刑峰吞了幾下口水,微微搖頭,卻一個字都講不出。刑霸見刑峰如此,不禁邪魅一笑,湊過去,鼻子貼在刑峰鼻子上,深吸了口氣,道:

“峰兒好香。”

刑峰抖得愈加厲害,心中百轉千回,他喜歡這樣,可是……卻又覺得那裡不妥,可又偏偏被刑霸抱住動彈不得……

凝上雙眸,刑峰正準備接受即將發生的一切,卻突然感覺到一種異樣,忙奮力推開刑霸,向後跳出去,加了一道護力,玉眸中滿是憎惡。喝道:

“你是誰?!”

刑霸微微一怔,隨即綻開雅緻如蘭,不羈如風的笑,道:

“我是你所愛之人啊。”

刑峰低哼了一聲,甩了一道術力擊向刑霸,厲聲道:

“你絕不是他!”

只見刑霸躲也不躲,依舊笑着,只是身形忽的變得恍惚,似水中倒影被漣漪驚散一般,空中徒留一個聲音對刑峰道:

“小小紫鳶,你若想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明晚再來此地。”

刑峰不禁一怔,向着空中質問道:

“你是誰?!回答我!你是誰?!”

聲音不再回答,似是走遠了,刑峰眸中滿是驚恐,自己兩度重生,一虎一狐,本應無人看出自己的元神是什麼,可這還不是刑峰最怕的,最怕的確是他怎知自己心繫刑霸,還化作刑霸的模樣來……

刑峰不覺打了一個寒顫,呆呆的立在原地。此時刑霸從遠處歸來,見刑峰站在那兒動也不動,似有異樣,忙上前關切道:

“峰兒你怎麼了?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刑霸的聲音,刑峰轉身欲撲在刑霸懷中,卻又停住了,退後幾步,搖搖頭道:

“沒……沒什麼,我出來找哥,尋到這裡的時候就不見哥的影子了。”

刑霸不曾察覺刑峰的異樣,只當是刑峰再爲自己擔憂,不覺很難爲情的笑着,對刑峰道:

“唉,哥真是沒用,還說要保護你,可如今卻害得峰兒爲我擔心,真是萬萬不該啊……”

刑峰聞聽刑霸如此說來,心中不知是喜是憂,一時間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搖搖頭,低聲道:

“回去吧……”

說罷,刑峰先走在前面,心中還在回想着剛剛那一幕……

次日夜,刑峰早早將自己鎖在房內,控制着自己不去那個地方,可只要一閉上眼,就能想到那令他心悸的一幕幕。

最終,刑峰還是忍不住悄悄起身出去,來到了那個地方。刑峰剛到便見一錦衣男子等在那裡,似是知道刑峰到來,男子緩緩轉過身,嘴角掛着一抹似笑非笑。

刑峰看着男子,不覺有些緊張,重重的喘着氣,低哼了一聲道:

“原來是鼠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男子面帶一金色面具,只露初似櫻色的脣,和一雙凌厲的眸子。聞刑峰如此說來,男子微微一笑,宛若蓮開,道:

“示人自是無礙,不過……”

刑峰冷哼了一聲,心道:

“我知道你想說我是妖不是人。”

男子微微笑着,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一言不發,氣氛異常的尷尬。

刑峰終還是忍不住,扭捏的抓着自己的衣襟,略帶羞澀的問道:

“你……昨天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男子呵呵一笑,似是早就知道刑峰會忍不住問自己,輕聲道:

“我所說,正是你所想。”

刑峰一聽,臉頰漲的通紅,似成熟的蜜桃一般鮮嫩欲滴。羞澀難當卻倔強的疑惑道:

“我憑何信你?!”

男子依舊笑着,這笑讓刑峰感覺非常不舒服。

“花精本無雌雄之分,只是你棲身於男子體內便覺得自己是男子,如此罷了。”

刑峰不覺一愣,揣測起男子的話來。只覺很有道理,自己本就不知是男是女,一心爲報恩入了刑峰體內從此便成爲了男子……

男子似是看穿了刑峰一般,依舊笑着,輕聲道:

“我可令你成爲像水沁煙一般的女子,但是這也要看你是否願意。”

刑峰眸中顯露喜色,可瞬間又轉色,冷聲問道:

“什麼條件?”

男子不禁哈哈大笑,點頭稱讚道:

“哈哈,不錯,不錯,條件自是有的,不過這個條件對你來說也是好事,你兄長墮入魔道你可知?”

刑峰眸色一黯,他自是知道,這事使得他心中結了重重的死結,與每一根神經緊緊的生在一起,一觸便會牽動全身,痛難說。男子見刑峰的反應,不禁笑道:

“我這裡有一根神針,你插在刑霸背後第六節脊骨上,便可散了他的魔氣,如此一來即是幫了我,也是幫了他。”

男子從懷中取出一根針,夜色中閃爍着金色的微光,刑峰看着神針,又看看男子,問道:

“對你有什麼好處?”

男子微微笑着,凌厲的眸光掃的刑峰很不舒服,刑峰別過頭不再看他,可是那種被人看穿的感覺,着實難受。

“你沒看出,我是仙麼?除了刑霸這魔,對我來講也是少了一個大大的敵手。”

刑峰點點頭,他早覺得這個男子的氣息令自己很壓抑,聽他一說,這才恍然,原來那氣息是仙氣,怪不得會覺得如此難過。

刑峰上前接過神針,淡淡道:

“不會傷到他嗎?”

男子微微搖頭,輕聲道:

“自然不會,等你散了他的魔氣,我會再來找你,那時,也就是你們相守之時。”

說罷,男子如同昨日一般漸漸消失,徒留刑峰獨立,望着手中的神針發呆。

水沁煙回來了,這消息讓刑霸的心終於落下,迎出去,很想將水沁煙緊緊的抱住,可卻見水沁煙一臉的凝重,不覺疑惑,上前詢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

水沁煙搖搖頭,隻字不語,徑直回了自己的臥房,將刑霸關在了門外。

窗前,水沁煙望着那漸漸衰敗的景色不禁有些悲切,涼風灌入,天已近秋。

“水墨,當年你是被仙人所傷嗎?又是她將你帶到仙界的嗎?你曾說你不是神,亦不是仙,難道你到了天宮又發生了什麼嗎……”

水沁煙不禁凝眸,眼前卻再度飛起漫天飛絮。

刑霸見水沁煙有事,但又不肯說,急的直在水沁煙門外打轉,刑峰來看他,他也是煩躁的將刑峰趕走,卻不見刑峰雙目沁淚。

又是夜,刑峰煮了酒,來到水沁煙門外,他知道刑霸定會在此。幾杯濁酒,刑霸不曾言語,只是一杯一杯的飲着,刑峰只是斟酒,不曾飲上一滴。一壺酒見底,刑霸臉頰不覺微微泛紅,身形略微搖晃,不聽的晃着頭,想讓自己在清醒一些。終於他還是看見了刑峰的身體出現了好幾個,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刑峰望着刑霸昏睡的臉頰,不禁心中縈起萬般不忍,他料定刑霸會昏睡,因爲那是一壺加了料的酒。伸手撫上刑霸的臉頰,滿目憐愛。

“哥,你愛她愛得好苦……峰兒絕不會讓你這般痛苦的!相信峰兒,峰兒不會比她差的!”

刑峰微微嘆息,顫抖着從懷中取出神針。他將刑霸抱在懷中,刑霸的氣息充盈了刑峰的口鼻,一時間不禁意亂情迷。

“一、二、三、四、五、六,應該是這裡了。”

刑峰緩緩的撫着刑霸的背脊,數着刑霸的脊骨,左手按在第六節處,右手顫顫巍巍的握緊神針,深吸了幾口氣,終還是輕而緩的刺了下去……

房內的水沁煙早已歇息,她知道門外刑霸在等着自己的一句話,有事或無礙。可是她此時什麼都不想再說,她的心,此時只有那漫天風雪,和那人的笑意。

“吼!!!”

一聲巨吼從門外傳來,水沁煙不覺全身一震,心中暗叫不妙,披上衣衫,便衝到門外。

門外的景色不禁讓水沁煙倒吸幾口涼氣,刑峰站在一旁似是已經嚇呆了,淚水不斷的涌出來,神色極盡悲傷。不遠處,刑霸已露出原型,但依舊是站着,全身紫氣將他緊緊的裹住,雙目圓睜,已失了意識,眸色全無,刑霸仰天長嘯,似是很難受。

水沁煙忙定了刑峰心神,詢問道:

“發生了什麼?”

刑峰搖着頭,泣道:

“我不想這樣的,我不想這樣的!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是他!是他騙了我!是他騙了我!”

水沁煙見刑峰如此,也問不出什麼,定睛向刑霸看去,只見紫氣不聽的從他背部竄出,背部還隱隱約約有什麼東西在泛着金光。

水沁煙不禁驚叫了一聲,道:

“千狐宮內怎麼會有神器?!”

說罷,忙上前試了幾番都沒能靠近刑霸,那愈加凝重的紫氣將水沁煙和刑霸死死的隔開。水沁煙望着刑霸,又偷偷的看了看一旁淚人兒似的刑峰,心中不禁悽然,凝眸,轉身心中暗道:

“虎王,你終還是犯了劫……”

擡眸,水沁煙見到一臉淚痕的刑峰,此時她已知道,有人,不是仙,動了刑峰心中的那禁忌,助他開了禁忌之門,借了他的手,除了刑霸。

刑霸的魔氣一直在釋放,直到天明時分。水沁煙輕輕的撫着已成原形,奄奄一息刑霸,心中自責,若不是自己他也不會受此劫難。水沁煙起手除了刑霸命門上的那根神針,轉身,只見刑峰依舊是跌坐在原地,眸色黯淡,滿目死灰。水沁煙命無心將刑霸擡到客房好好調息,自己則將刑峰扶起,來到自己房中。

“這針是哪裡來的?”

水沁煙輕聲詢問刑峰,刑峰看也不看那針,悽笑道:

“是我親手害了他,是我……”

水沁煙搖搖頭,不忍再見刑峰如此,轉身望向窗外,輕聲道:

“還記得你剛剛進入雨澤體內時,對我說的話嗎?其實我一直想避免虎王歷劫,可是……天定的,真的改不了……好在虎王天生筋骨異於其它虎妖,又曾修魔道,可保得性命無憂,可卻再無法修成人形……”

刑峰聽到這裡,不覺大哭起來,良久,方哽咽道:

“那是個男子,戴着面具,說自己是仙……我竟信了他……我竟信了他,親手傷了我最愛的人!!”

水沁煙聽到是一個男子,心中不免想到曾在天宮感應到的那熟悉的感覺,而這次又絲毫沒有感覺。想必那人是在自己在天宮時,來到了千狐宮……好縝密的心思……他定是知道我會察覺,所以藉此機會除了刑霸。

想到這裡,水沁煙只聽刑峰再度哽咽道:

“說什麼將我化作女子,我寧死也不要他受此劫數啊……”

水沁煙聞聽忙上前詢問,道:

“化作女子?他這樣答應你的?!”

刑峰點點頭,又是一陣苦笑。

“他說我是花精,本就沒有男女之分,只不過進了男子的身體才自以爲是男子,說什麼可以讓我變成女子……怪我心存妄想,不滿足現狀,想要和他廝守終生,可現在卻……”

水沁煙不禁悲嘆,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她能說什麼呢,情一字如何,她也不是一樣難以自制……

“宮主!”

門外無憂輕聲喚道,聲音急促,似有事發生。水沁煙開了門,只見無憂正大口的喘着氣,忙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

無憂平定了一下氣息,急道:

“千狐宮闖進了仙人!”

“什麼!”

水沁煙不覺全身一震,心道:

“仙人!難道是那女子追了來?!”

水沁煙一時間有些亂了方寸,無憂見水沁煙如此慌張,心中不免有些擔憂,因爲在她眼中,水沁煙永遠都不會慌張。

平日若是水沁煙自己,也倒罷了,可是如今卻是千狐宮闖進了仙人,自己脫身不成問題,可是千狐宮上下衆妖又該如何?!

水沁煙霎時間在腦海中想了無數擊退仙人的方法,最後還是決定自己引仙人離去,也好保得千狐宮上下週全。

水沁煙深深的望着無憂一眼,道:

“無憂,我命你速速將千狐宮上下集齊到這裡,不管發生什麼都不得離開半步,若此役我無命歸來,千狐宮就託給你、無心、和刑峰了。

水沁煙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刑峰,不禁長嘆,最後輕聲言道:

“照顧好虎王。”

水沁煙說罷,轉身離去,她很放心無憂,知道無憂就算心中百般不願,但只要是自己的吩咐,她也從不會違背。

千狐宮外,正是那女子,行與半空之上,傲然的看着水沁煙,嘴角不由得泛起一絲獰笑。似在說着,看你還能逃到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