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澤猙獰着面目,惡狠狠的望着水沁煙,厲聲道:

“你是故意讓我抓住的?!”

水沁煙回眸淺笑,若幽蘭初綻,柔聲道:

“你說呢?”

雨澤頓覺全身僵硬,四肢已經不聽自己的號令。反倒是水沁煙纖指微動,雨澤的四肢突然蜷在一起,動彈不得。

“你對我做了什麼!”

雨澤暴跳如奔雷,很想動,卻毫無辦法。

水沁煙溫柔的笑着,輕揮蝶袖,再次注入精氣給刑霸,刑霸蒼白的臉色以漸漸好轉。

“剛剛與你對視並不是攝魂,而是要在你的潛意識中種下契機,而觸動那契機的,便是我所散發的香氣。”

雨澤低吼着,碧綠的眸子瞬間猩紅,似是運足了力氣想要衝破這禁界。

刑霸此時已經無礙,略略感激的望着水沁煙,欲言又止,水沁煙衝着刑霸微微笑了笑,輕聲道:

“接下來,要靠你了。”

水沁煙轉身退到刑霸身後,刑霸重重的點了點頭,兩道凌厲的眸光射向雨澤。

“莫要怪我……”

刑霸輕聲低吼,運起一團紫色精氣,甩向雨澤。雨澤擡眸猩紅的眸子迎上刑霸的眸色,四目相對,刑霸不免心軟,卻給了雨澤可乘之機,幸好水沁煙及時出手,隔去了雨澤射來的攝魂奪魄的眸色,刑霸方纔沒有被雨澤所控。

“想來你已黔驢技窮,這種伎倆都使出來了。”

水沁煙調笑着,雨澤更加暴怒,刑霸卻轉身對水沁煙歉聲道:

“都是我的錯……”

水沁煙望着刑霸,悠然一笑,道:

“虎王乃是看重情義,何錯之有。不過,舍大舍小,還望虎王三思……”

刑霸點點頭,望着水沁煙,眸色堅毅,說道:

“請宮主助我!”

水沁煙點點頭,眸色轉向雨澤,此時雨澤正處於暴怒的癲狂狀態,周身散發着灰色的戾氣,令人覺得窒息。水沁煙凝眸,良久,猛的睜開眸子,兩道犀利的眸光射在雨澤猩紅的眸子中,雨澤似是感到了什麼,立即抵擋,只見雨澤和水沁煙相互對望,誰也不動。

刑霸小心的觀察這他們的每一個反應,可是他們像是木偶一般,眼都不曾眨一下。

水沁煙在雨澤的潛意識中不斷的尋找一條線,一條拴着此時正在他身體內刑峰的命脈線,只要抓住這條線,就可將刑峰的魂魄打散,既而灰飛煙滅。

可水沁煙不斷的尋找,卻始終找尋不到,她感到刑峰的魂瘋狂的追逐自己的腳步,時間不多了。

水沁煙不在尋找,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迎上那刑峰的魂,刑峰的魂見水沁煙放棄了尋找,猙獰的笑着。

“知難而退,算你有自知之明!”

水沁煙淺笑,素指輕捻,道:

“我非知難而退,而是已經找到了。”

蝶袖輕揮,一條忽隱忽現的灰色線帶已經握在水沁煙手中,刑峰的魂似乎是全身抽搐了一下,猙獰着向水沁煙撲了過來。怎麼說水沁煙也有萬年的修行,凝神閉目,口中輕念,手中灰色線帶飛向刑峰的魂,緊緊的將那魂綁住,刑峰的魂霎時間動彈不得。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這是我的命脈,爲什麼會綁住我!”

水沁煙忽然眸色一暗,說道:

“這是你的命脈,也是你的死脈……刑峰,你當真一絲悔意都沒有嗎?”

刑峰的魂獰笑,笑得蒼涼。

“悔意?!我爲什麼要後悔?!我出生在這天地就是要傲視天下,稱王稱霸的!”

水沁煙似乎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蝶袖輕揮,抓着那綁着刑峰魂的灰色線帶回了心神。

刑霸見水沁煙回了心神,忙上前詢問,急切道:

“你沒事吧?”

水沁煙搖搖頭,將刑峰魂的命脈交給刑霸,望着刑霸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退到一旁。

刑霸握着那條命脈,憐惜的看着,小心的仔細的撫摸着,畢竟那是他的親弟弟,是他拼了性命都要保護的弟弟,他不忍,不忍下手。

“讓我來吧!”

凌冰閣內忽然傳出第四個聲音,是那株紫鳶的聲音,只見刑霸面前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那影子似在微笑,笑得很悲傷。

“如果下不了手,就交給我吧!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紫鳶笑着,伸出手,向刑霸索要刑峰的命脈。刑霸望着紫鳶,將信將疑的,緩緩的遞出了手上刑峰的命脈。在交接的一剎那,水沁煙忽然奪過那條命脈,搖頭道:

“不行!虎王,交給他的話,他們都會灰飛煙滅的,他想的是同歸於盡啊。”

刑霸一怔,望着紫鳶,紫鳶依舊笑着,笑得淒涼。

“其實,沒關係的,我早就該死了的。”

刑霸垂眸不語,似是在思考着什麼。良久,刑霸來到水沁煙身前,背對着那株紫鳶,悽聲道:

“我失去了這個弟弟,求你保住我那個弟弟,拜託了……”

說罷,抓過刑峰的命脈,一道龐大的紫氣灌入,只聽到一聲淒厲的尖叫,刑峰的魂消散了,消散的瞬間,刑霸與水沁煙似看到刑峰釋然的微笑,似解脫。

晶瑩,炙熱,一滴熱淚墜在水沁煙的手上,刑霸始終低着頭,水沁煙不知該怎麼勸解,只好任憑這個強者默默的泣咽。

“你真傻,何必這樣做讓自己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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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鳶緩緩飄到刑霸身邊,刑霸搖搖頭,深吸一口氣,仰天笑道:

“也沒什麼,這是我的劫數,也是峰兒的。命既如此,我親手斬斷,總比假手於人來的安心……因我而起,因我而終。”

紫鳶似是要安撫刑霸的情緒,卻沒有手可以撫上刑霸的背脊,無奈卻只是動了動影子。

水沁煙微嘆,回眸對紫鳶說道:

“當日攝魂,原以爲你是那滿是戾氣的魂,卻不想,給他騙了。”

紫鳶悠然的笑着,笑得很釋然。

“他很厲害,每天都會把戾氣度給我,壓制我的生長,爲了壓制他,我也要將自己的溫良之氣傳遞給他。畢竟我們是相生相剋的兩種截然的氣息,你會判斷錯,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有就是他的氣息可以迷惑你的判斷。”

水沁煙微微笑着,很內疚的說道:

“都怪自己一時大意,才……”

刑霸將手按在水沁煙的肩上,搖頭說道:

“不能怪你,也許你就是這個劫數的導索,沒有你,也許峰兒和紫鳶一輩子都會活在痛苦中。如今峰兒可以解脫了……”

刑霸轉身望着紫鳶,滿面的淚水,滿眼的悲傷,輕聲道:

“峰兒已經不在了,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紫鳶一愣,只聽到刑霸繼續說道:

“我失去了他,不想再失去你,你和他對我來說同樣重要,都是我呵護了萬年、寵愛了萬年的弟弟……”

紫鳶很吃驚,他原以爲刑峰已死,自己心願已了,可以就此消散了,卻沒想到自己在刑霸心中竟有如此地位,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刑霸轉身,望着水沁煙,略略有些羞澀,畢竟在一個女子面前,還是自己喜歡的女子面前,哭成這個樣子,真是難看。略略紅着臉,說道:

“拜託你了……”

水沁煙微微頓首,沒有察覺到刑霸心中複雜的想法,徑直走向紫鳶,素手輕撫,將紫鳶的魂化作最小,託在掌心,輕聲道:

“記得不要排斥,雖然會很痛苦,但是很快就好了。”

紫鳶似是笑着,輕聲說道:

“不會痛苦的,此刻我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

水沁煙心頭被一絲什麼東西滑過,清涼,悲傷。她望着紫鳶,知道紫鳶的情愫不只是那麼一點,那禁忌的情愫,使得水沁煙不禁向刑霸看去,暗暗心道:

“虎王,你倒底還有多少劫數……”

紫鳶似是察覺到了水沁煙的心思,忙悄聲對水沁煙說道:

“你放心,傷害他的事情我決不會做的!”

水沁煙點點頭,沒什麼也沒多說,再次施法將紫鳶的魂注入雨澤的體內。

沒有掙扎,沒有變化,一切平靜的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刑霸輕撫着靜靜躺在牀榻上的雨澤的皮毛,無盡憐愛,他將對弟弟的感情完全傾注在了雨澤體內紫鳶的身上。

水沁煙不想打擾到刑霸此刻的心情,轉身輕輕離去,剛剛出了凌冰閣,水沁煙便一頭栽在焦急的守在殿外的無心、無憂懷裡,蒼白着臉色,輕聲道:

“扶我回去……”

無心、無憂不敢怠慢,忙撫着水沁煙回到自己的房間。水沁煙所住的地方是千狐宮內最高處的一所庭閣,房內簡單的裝飾使得整個房間清雅脫俗,窗外是一望無垠的美景,水沁煙難得回來一次,每次回來小住都會站在窗前眺望很久,似是捨不得放過每一絲景緻。

無心、無憂將水沁煙扶到牀榻上,無心急切的問道:

“宮主,你還好吧?”

水沁煙點點頭,閉目凝神,緩緩說道:

“無礙,不過是一時間耗費了太多心神。無心,我不能把你的雨澤還給你,但是,我想現在的那個雨澤會好好照顧你的。”

無心一怔,知道水沁煙這樣做完全是要將雨澤活生生的交給自己,一時間泣不成聲。

水沁煙緩緩睜開眼睛,轉過頭望着無心,輕輕說道:

“無心,當日我曾對你說,這不見得是壞事,其實我早已料到會有這樣一幕。現在的雨澤是紫鳶花的魂,又在虎王的弟弟刑峰體內萬年,接受我們狐的身體需要有些時日,我希望你能幫他度過這一難關。”

無心點點頭,卻又搖頭,道:

“宮主,我知道您憐我,可是雨澤死了,死了就是死了,活不過來了,即使他現在是雨澤的身體,也不再是雨澤的魂了,雨澤的魂已經被送到天上,他應該幸福的……”

水沁煙伸出手,將食指按在無心的脣上,微微搖頭道:

“無心,幫他,也幫自己。”

無心似是明白水沁煙的意思,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無憂輕輕的拉了拉無心的衣袖,輕聲道:

“讓宮主休息吧,我們出去。”

無心點點頭,同無憂欠身出了水沁煙的房間。

水沁煙微微嘆了口氣,望着窗外漸漸落下的夕陽,輕聲道:

“無心,也希望你能解了虎王的這一劫……”

水沁煙此次耗了不少心神,一修養便修養了十二年。十二年間,無心每日都幫着雨澤適應狐的生活,雨澤很溫柔,比以前溫柔;但是卻多了一樣從前沒有的一抹憂鬱,他總是望着虎府的方向,期盼着刑霸來看他。

刑霸曾想帶着雨澤回虎府生活,可被水沁煙拒絕了,水沁煙說雨澤畢竟是狐身,一隻狐狸在一羣虎中顯得不倫不類,會遭到其他獸族的質疑,況且雨澤現在要接受狐的身體,活在虎羣中對他沒有好處。

雖然刑霸很堅持,卻始終拗不過水沁煙,無奈只好每日來探望雨澤,但是沒多久,卻又被水沁煙拒之門外。

“虎王,你不可以在每日來千狐宮的。”

刑霸面對自己心愛之人沒有任何脾氣可以發作,反倒是一臉無辜,委屈道:

“爲什麼?我要帶雨澤走,你不同意,難道探望都不準了麼……”

水沁煙望着刑霸一臉無辜委屈的樣子,不免掩面輕笑,心道:

“這個一向傲視天下的虎王,原來也有這般可愛的模樣。”

水沁煙見刑霸望着自己,知道自己失禮,忙解釋道:

“像你這般每日造訪,會擾亂我千狐宮的秩序,而你不用打理你的虎府嗎?還有其他獸族看到成何體統。”

聽了水沁煙的話刑霸委屈的幾乎要哭出來,微微抽動着嘴角,水沁煙看在眼裡,心中不是滋味,卻又忍不住掩面嬌笑,心道:

“這虎王,竟也會像個孩子一般……”

刑霸幾時受過如此待遇,每逢自己有所動作,都是一呼百應,千依百順,如今卻被一再拒絕,偏偏又是自己喜歡的女子,除了委屈,刑霸找不出其他的心情來表達自己的感受。

刑霸不敢每日造訪千狐宮,還與水沁煙定下約定,每一月可來探望雨澤一次,可還是忍不住偶爾夜裡偷偷伏在雨澤的房頂上,偷偷張望,如此行徑,一月內已被水沁煙捉了不下二十幾次。而後,刑霸似是上癮了,每隔幾日便偷偷來一次,爲的卻不只是能見到雨澤,也能見到水沁煙。對此水沁煙心知肚明,卻不點破,她不想節外生枝,給刑霸再徒增劫數。

刑霸也自知水沁煙對自己的感覺,但感情這東西一旦陷進去,若想出來,便一定鮮血淋漓。刑霸不想出來,他不在乎水沁煙怎樣看待自己,只在乎能在她身邊一天,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