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線越來越近,岸上港口內的建築也越來越清晰。
瞭望手甚至能夠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海岸炮的炮口正對着艦隊。
已經回到指揮塔內的劉步蟾快速的下達各種命令,定遠號內整個艦船的氣氛都處在高度戒備之中,一場大戰不可避免的就要爆發。
劉永福和李佔椿都是一臉緊張的呆在一旁不動,他們生怕自己任何的一個小動作都會打擾到劉步蟾思考。
“1號炮臺準備完畢!”
“2號炮臺準備完畢!”
…
射擊指揮室內的水兵忙碌成一片,主炮塔內的炮手同樣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通信兵把各種情報快速的彙報給劉步蟾,等待着他的命令。
劉步蟾鄭重其事的站起來,揚起右手,張口道:“10秒鐘之後,開始…”
幾乎是在他剛張嘴的當口。
“提督,提督,…”
電報室內的電報員完全是以百米賽跑衝刺的速度,一下子衝進指揮塔內,出聲打斷了劉步蟾的命令。
“緊…緊急電…電報!”
電報員一邊氣喘吁吁的大聲叫嚷稟報,一邊快速的將電報遞給劉步蟾。
忽然起來的變故使得指揮塔內的衆人都是錯愕不已。
劉步蟾尚未接過電報來,艦上瞭望室內的瞭望手也緊急的拉響了解除警報的鈴聲。
怎麼回事?
衆人都是疑惑不解,一頭霧水,齊齊看向劉步蟾手中的那封電報。
劉步蟾連忙接過電報來,只見上面寫着:“於今早收復臺北,午時已收復基隆、淡水!”
啥,淡水收復了?臺北收復了?
劉步蟾擡起頭來,眼中盡是茫然。
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大聲吼道:“快,快打旗號,停止進攻,停止進攻!”
與此同時。
“淡水港口是定遼軍軍旗!”
“淡水港口是定遼軍軍旗!”
…
振奮人心的消息由瞭望室快速的傳了過來!
劉永福和李佔椿兩人起初被劉步蟾的反應嚇了一大跳,劉步蟾一路上以來,都表現的溫文爾雅,此時狂聲叫喊與他的一貫行爲實在是不符。
等到兩人聽到“淡水港口是定遼軍軍旗!”,兩人什麼都明白過來了。
劉永福偷偷的嚥了一口口水,不信的出聲問道:“老夫沒有聽錯吧,定遼軍已經收復淡水了?”
“好像是的!”李佔椿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前一刻,他們還在討論着怎麼前去馳援定遼軍,馳援魏季塵。
這一刻,艦上的瞭望手竟然告訴他們,岸上飄蕩的居然是定遼軍的軍旗,世間荒謬之事莫過如此了。
“兩位,不但淡水已經被定遼軍收復,臺北也已經收復了。”劉步蟾一臉興奮的揚了揚手中的電報,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魏季塵不會讓大家失望。
臺北也收復了?
劉永福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臺北作爲臺灣的首府,在政治上來說,是極其重要的。
倭人在這裡集結了大軍,定遼軍既然已經收復了臺北,那就說明,倭人的大軍已經被定遼軍消滅了。
“這,這…”李佔椿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而開濟號上面,李光久和魏光燾兩人更是不明所以的看着郭寶昌。
“郭大人,出了何狀況?”
李光久對水師不是很熟悉,一開始看艦隊氣勢洶洶一幅要進攻的樣子,但是此時,卻忽然像是泄了一口氣一樣,雖然還是警戒依舊,但是那股殺氣,似乎在空氣中消失了。
郭寶昌捋着鬍子,皺眉說道:“旗艦傳來命令,讓我們停止進攻,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郭寶昌這麼一說,兩人倒是敲出了一些眉目出來,似乎港口內的敵人還沒有任何反應啊,對這支聲勢浩大的艦隊竟然不聞不問。
難道倭人已經做到了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境界?
定遠號又打來了旗語,郭寶昌不等手下稟報,見了臉上一喜,馬上說道:“岸上是友非敵!”
是友非敵!
莫非?
李光久和魏光燾兩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詫異、不相信等等各種情緒。
“港內有小船過來了!”
定遠號上,劉步蟾等人都站到了甲板之上。
劉步蟾自從收到電報之上,便完完全全的相信了淡水已經收復,要是僅僅是旗幟,說不定還有可能是倭人搞的鬼,但是這個無線電,他可只和魏季塵聯繫。
所以,他整個人都輕鬆下來了,親自走到了甲板之上,不久便發現了一艘小船從港內駛出。
“是劉提督嗎?”站在小船前頭的,是一位英氣逼人的年輕人。
劉永福和李佔椿不識魏季塵,見此人雖然年輕,但是身上卻自有一股威嚴,並且帶着濃厚的殺氣,顯然是身經百戰之輩,還以爲他是魏季塵。
“哦,原來是澄溪啊,魏將軍可安好?”劉步蟾卻識得此人,正是海軍陸戰隊的管帶何宗蓮。
何宗蓮抱拳一笑道:“我定遼軍剛攻下臺北沒有多久,我軍大人正在臺北忙於軍務,沒有料到衆位大人會這麼快就跨過臺灣海峽,否則,肯定會親自前來迎接了。”
何宗蓮的話讓劉永福和李佔椿兩人臉上略顯尷尬。
兩人同時還在心中想道:“就連魏季塵手下一員將領都有如此氣勢,恐怕魏季塵更會了不得啊。”
劉步蟾一邊心中暗笑,一邊出聲爲劉永福和李佔椿兩人解圍,向何宗蓮介紹道:“這是劉永福劉老將軍,這位是江南提督李大人,兩位在總督大人面前,可是連連催促我大軍儘快渡海作戰啊。”
聽到劉步蟾的提醒,何宗蓮連忙面容一整,尊敬的說道:“原來是劉老將軍和李大人,是在下孟浪了。”
劉永福連連擺手道:“無妨,我們確實來晚了,想不到你們定遼軍的速度會如此之快,竟然已經攻下了臺北。”
劉永福邊說邊嘆了一口氣,同時有些心灰意冷,大受打擊。
想到自己黑旗軍與倭人交鋒,幾乎是連戰連敗,損失殆盡,但是對方定遼軍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擊敗了倭人,自己是否真的已經老了呢?
劉步蟾看出劉永福的落寞,不着聲色地轉移話題道:“我們還是登陸之後再詳談,如今臺灣局勢具體如何,我等都是一知半解,還要澄溪你來詳加說明。”
“這是自然!”何宗蓮一聲吆喝,小船緩緩向港內駛去。
而劉步蟾也傳令下去,全軍開始登陸。
此時,已經得知消息的各軍將士,都已經擠滿了各艦各船的甲板。
他們臉上無不是喜氣洋洋,不用死人,總歸是好的,並且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老子還以爲有一場惡戰,想不到定遼軍早就已經收復淡水了,魏將軍當真了得啊。”
“龜兒子的倭人怎麼就這麼不經打呢!要是早知道是這種結果,我們就應該早點來。”
“呸,那是人家定遼軍厲害,要是我們早來,說不定早就屍骨無存了,還能在這裡說笑!”
“老子也就這麼說說而已,就你知道,別以爲老子不知道,你當年去參加定遼軍的挑選,還不是被別人掃地出門了!”
…
李光久聽到這些談論聲之後,臉色一片鐵青,卻無計可施,只有鬱悶的跺了跺腳,轉身離開甲板,耳不聽爲淨了。
一萬多南軍士兵在各級將領的指揮之下,開始井然有序的從港口登陸。
倭人在淡水的兵力十分空虛,何宗蓮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佔了下來,總共犧牲不到一百來人,城內根本看不出有戰火的痕跡,城內的百姓在定遼軍的將士安撫之心,不久也放下心來,早就恢復了平靜的生活。
劉永福等人入城之後,不由暗暗稱奇。
劉永福一邊四處打量,一邊好奇的問道:“那個,何大人,你們定遼軍用了多少人攻下此城?”
“劉老將軍稱我表字即可,說起來,我真是有負魏帥所託啊。”何宗蓮臉上神情一黯,一臉沮喪的模樣。
“難道攻下此城花費了不小的代價,將士難免陣前亡,何兄弟看開點,也不用一直放在心上。”李佔椿見何宗蓮的樣子,馬上便出言安慰他。
“兩位大人不知,都怪我太粗心大意了,要是我再小心點,那五十幾位兄弟也就不會無辜的死去了。”何宗蓮一幅自責的表情,讓見者傷心,聞着流淚。
劉永福無言的拍了拍何宗蓮的肩膀,以示安慰。
旁邊走着的李佔椿腳步忽然一頓,停止前進,語氣有些顫抖的問道:“何老弟你說啥,你說你們定遼軍攻下此地只陣亡了五十幾位士卒?”
“是啊,都是何某愧對魏帥了,要是魏帥前來,一定不費一槍一彈的攻下此地,哪裡還需要犧牲我定遼軍兄弟的性命。”
劉永福這回聽清楚了,安慰何宗蓮,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掌再也拍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