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踏盡長安花。
聶採容現如今就是這個樣子,她蹬着小馬靴,騎着一匹白色駿馬,手中捏着一根鞭子,得意洋洋的走在最前面。
魏季塵看到她活像一隻驕傲孔雀的樣子,不由嘴角揚起了一絲微笑,這小妮子,一直都想當上大將軍,如今沒有大將軍的本事,倒是有大將軍的威風了。
“大人,你看城內百姓都涌出來相迎了。”王懷慶也是一臉喜意的揚手指着海城城門口說道。
那裡,歡呼聲陣陣,衆百姓都是分列街道兩旁,對緩緩馳近的魏字軍軍士搖手、高喊示意。
當日衆將見了魏季塵之後,都一力支持魏字軍趕緊入城,而魏季塵也恰如其分的表示自己由於心情舒坦,病一下全好了。
由此,大軍行動也就成了水到渠成之事,魏季塵先把消息傳給了馬金敘,馬金敘對魏季塵倒是盡心盡力,馬上便這個消息透露了出去,爲魏季塵造勢。
魏季塵經過一日急行軍,終於領着自己的魏字軍在天黑之前到達了海城。
海城百姓一聽死神魏季塵要領兵前來駐守海城,都是笑顏逐開,心下大定,個個想一睹魏季塵真容,於是在今日便爭先恐後的出現在了城內城外。
要不是馬金敘見事情不妙,馬上調遣了一營將士維持秩序,估計這城門裡裡外外會被人羣圍得水泄不通,即便這樣,老百姓紛紛立在街道的兩旁,也是大聲歡呼,弄得好不熱鬧。
向來只有民畏兵,衆魏字軍軍士見此情形,一個個都是挺直了身子,昂首闊步,精神奕奕的朝前邁進,就連那些剛加入魏字軍有些不情不願的軍士,此刻看到了如此情形,也不自覺的覺得臉上有光。
虎子卻和幾位神槍手走在外圍,他們一雙眼睛四處搜尋,如果發現那裡情況不對,便會馬上處理,而在歡呼的百姓人羣中,也有王懷慶親兵隊的士卒化裝成了普通百姓,隱藏在人羣中,以防有倭人刺客潛伏。
魏季塵策馬行到城門口的時候,更是引起了一陣巨大的歡呼聲。
“魏將軍!”
“魏將軍!”
各地口音的呼喚響成一片,嘴中都稱魏將軍。
衆百姓,無論男女老少都朝魏季塵躬身行禮,對他在遼東抗擊倭人所做出的貢獻表示感謝。
魏季塵連忙在馬上拱手還禮,也不管衆人聽得見還是聽不見,高聲說道:“海城的鄉親們多禮了。”
策馬魏季塵身邊的王士珍看到他一臉淡然,聲音依舊不急不緩的樣子,不由在心中暗暗佩服,要是自己受到這千萬人的注目,相信也不會有魏大人如此穩定如山了吧。
在城門口,是馬金敘、聶桂林以及海城內一干文武官員,知縣、雲騎尉、文童具一一在列。
衆人看到魏季塵在這遼東百姓中的威望竟然如此之隆,心中都是一驚,強龍不壓地頭蛇,魏季塵這強龍完全就可以壓得了地頭蛇了啊。
魏季塵一行慢慢行進,直至城門口,魏季塵方纔率先翻身上馬,然後上前去見禮。
軍馬自由士卒上前來牽着。
“馬大哥,多日未見,氣色依舊啊。”魏季塵先是走向馬金敘,隔老遠便笑眯眯的大聲說道。
“老弟,你看看着聲勢,這海城中還有誰能與你相比。”馬金敘說着,眼睛卻有意無意的瞟向了旁邊的聶桂林。
聶桂林自從豐升阿死了之後,便安分了許多,如今見馬金敘話中有話,也不爭辯,只是拱了拱手算是見過魏季塵了。
“各位大人,小可魏季塵何德何能,竟然讓各位大人城門口相迎,實在是罪過罪過啊,還請各位大人移步,裡面走。”魏季塵掃過大大小小的官員,一臉笑意的說道。
“魏將軍之名如雷貫耳,倭人聞之喪膽,如今前來駐守我海城,實在是海城之福,我等也憑添了不少信心。”
“是啊,魏將軍,你入了海城,我等都是鬆了一口氣,赫赫威名,想必倭人也不敢輕易來犯了。”
“魏將軍,我等在官衙設宴爲將軍接風洗塵,還望將軍屈尊移步。”
一張嘴,兩片脣,拍馬屁的最高境界,就是對方明明知道你在拍馬屁,但是還是很享受,這海城衆官員就很好的詮釋了這句話。
就算是魏季塵,聽了衆人的鼓吹之後,也有些飄飄然了,好在他閱歷豐富,看多了這些事情,明白今日是因爲他們需要自己,纔會如此熱忱,一旦哪日自己與他們的利益相悖,他們便會棄之如履。
“請!”魏季塵手向前一伸,笑容滿面的說道。
衆官員連稱不敢,直到魏季塵先走了一步,方纔不緊不慢的落在他身後。
魏季塵一邊走着一邊不斷向兩旁的百姓作揖行禮,沿路引起了一陣陣歡呼。
人羣當中,李雀兒也在湊熱鬧,那日她拿了銀兩,心情低落了兩三天,不過生活還得過下去,她便聽從魏季塵的意見,張羅開了一家酒肆。
好在她呆在海城不短,也有兩三個相識相交之人,衆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出謀劃策,這酒肆短短几天也就開張了,李雀兒僱了兩個小夥計,便做起了掌櫃。
不過,今日還沒到關門的時候,她卻看見周圍的商家紛紛關上了大門,一個個朝城門口涌起,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一打聽原來是抗倭名將死神魏季塵今日會領兵進駐海城。
人一時間走了個精光,生意也做不下去了,李雀兒也帶着兩個夥計前來看熱鬧了。
“魏將軍,魏將軍!”李雀兒看到兩個夥計臉紅脖子粗的大聲喊叫,不由莞爾一笑,這兩名夥計年歲尚小,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紀。
“雀兒姐,快看,魏季塵轉過身朝我揚手了,啊,啊,我長大後一定也要做魏季塵那樣的大英雄。”一名夥計看到魏季塵往這邊看來,激動的不能自已,拉着李雀兒的衣角大聲叫嚷道。
李雀兒無奈的搖搖頭,英雄,英雄是那麼容易做的嗎?我表弟殺了豐升阿這個混蛋,算不算是英雄呢,可惜最終卻落得逃亡異地的下場。
說起來,表弟的名字似乎和這魏將軍一樣啊。
李雀兒一雙美眸朝魏季塵看去,忽然身體一震,不可置信的再揉了揉眼眶,雀兒啊雀兒,莫非你這不知羞的女人整日思念成災,見了個人便覺得像表弟。
李雀兒細細看去,發現無論如何,那個魏將軍都和自己表弟有七、八分像。
身形一樣,名字一樣,就連臉龐也相差無幾,李雀兒有些失魂落魄的站着喃喃自語。
等到她又不經意的看到魏季塵身邊緊緊靠着的聶採容時,不由張大了嘴巴,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這不就是弟妹嗎?只不過是穿上了軍服而已,李雀兒早就把魏季塵和聶採容的容貌牢牢的刻在了心中。
對出現在她生命中,並且改變了她命運的兩人,她又如何忘記得了呢。
“表弟,魏季塵,原來是魏將軍。”李雀兒兩行清淚不知何時落了下來,她心中豁然開朗,一下子全明白過來了。
“雀兒姐,老闆娘,你怎麼哭了。”小夥計目送着魏季塵慢慢遠去,回過身來,卻看見自己東家怔怔的站着,淚珠順着她潔白的臉頰,慢慢流到下巴,然後像斷線珠子一樣,掉了一地,也碎了一地。
小夥計覺得此時的老闆娘是那樣的柔弱無助,渾然沒有了平日的精明能幹、長袖善舞。
“沒什麼,我們回去吧。”李雀兒從懷中掏出一塊方帕來,輕輕的拭了拭自己的臉頰,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來,對周圍的歡呼聲置若罔聞,徑直便蓮步輕移,走了開去。
回去之後的李雀兒卻讓人寫了一幅對聯掛在酒肆門口:英雄豪傑魏將軍,五湖四海是朋友。橫批:來來往往都是客。
夥計見東家連魏將軍都寫進了對聯,不由有些擔憂,害怕官府找上門來,勸說李雀兒該了對聯。
向來好說話的東家竟然一天冷着臉不出聲,更讓兩名夥計稱奇的是,官府非但沒有派人上門找事,而是不久便有士卒,送上了據說是魏將軍親筆書寫的隻字不變的對聯來。
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且說魏季塵隨着海城一衆官員不久便入了官衙。
因爲衆官員都不是十分了解魏季塵的個性,因此宴席之上,並無歌姬舞女助興,只有三四個婢女在一旁伺候斟酒。
衆人依次入席之後,魏季塵先端起酒杯敬了衆人一杯,笑着說道:“不才得衆位看重,惶恐不安,只好先乾爲敬。”
魏季塵恭敬謙謙的態度馬上便贏得了衆官員的好感,衆人一開始以爲,這個魏季塵年紀輕輕便添爲正二品武職官員,肯定是年少得志,傲氣正盛,未曾想到說話如此客氣,比起之前囂張跋扈、我行我素的豐升阿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衆人連說不敢,酒過三巡之後。
馬金敘笑道:“衆位,我等幾路大軍共駐海城,以抗倭寇,只是自這豐升阿不幸病故,以致我海城羣龍無首,一旦倭人來攻,諸軍不相統屬,恐誤戎機,蓋時城破身死,悔之晚矣啊。”
馬玉峎連忙附和道:“總兵大人言之有理,蛇無頭不行,倭人不定何時便會進攻這海城,倒是我軍還是各自防守,互不支援的話,恐怕又是一場大敗。”
衆文職官員都是笑着點點頭,這些事和他們沒有多大的關係,主要和那些手中有兵有權的將領有關。
聶桂林幽幽說道:“如此不大好吧,統帥之事需朝廷親自任命,我等如此做,豈不是逾了規矩。”
馬金敘左右一看,笑着說道:“戰機稍縱即逝,我等可以一邊向朝廷彙報此事,一邊先選一威望盛隆之人爲主。”
“不知總兵大人心目中可有人選。”馬玉峎一唱一和的問道。
馬金敘哈哈一笑,指着旁邊默默喝酒的魏季塵說道:“衆位今日也看到了,子傑老弟在城中威望如何,馬某不才,願意惟子傑老弟馬首是瞻。”
馬玉峎連聲說道:“魏大人連戰連捷,一敗倭人於草河口,二敗倭人於馬羊鎮,榆樹堡之戰,實是倭人佔了下風,魏大人有經天緯地之才,赫赫戰功,在坐的諸位恐怕無人能及,馬總兵這人選推舉得好啊。”
衆官員紛紛附和。
這個說:“魏將軍兵法謀略,具是上上人選,帶領大家抗擊倭人應該是當仁不讓。”
那個說:“有魏將軍呆在海城,大家都可高枕無憂。”
聶桂林聽到衆人的稱讚,不由面露不虞,卻又說不出話來。
魏季塵連忙站起來推卻道:“使不得,使不得,在下年紀輕輕,衆位大人都比我年長,我如何敢發號施令於衆位大人。”
馬金敘出聲道:“子傑老弟,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和年紀豈有關係,你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你的戰績,是有目共睹的,老哥心中就一個服字,要是誰對你不服氣,雙方擺明車馬,大戰一場,誰贏就誰暫時節制諸軍。”
聶桂林一聽馬金敘這話,臉馬上就黑下去了,這個馬金敘,真他媽的能扯,還擺明車馬,大戰一場,這不是讓我送死嗎?
衆人又是一陣勸說。
魏季塵見此,只好一擺手,滿臉擔憂的說道:“諸位大人,不是我魏季塵不肯擔此責任,抗擊倭寇,人人有責,我魏季塵能夠盡一份心力,我心甚願,只是這朝廷方面,實在是不好交差。”
馬金敘笑笑道:“也難怪子傑推辭,這確實是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之事,豐老將軍去世,估計皇上和中堂大人正在憂心這海城的統領人選吧,只是他們身處高位,對海城情況多有不解,不如我等聯名上奏,聲言這海城,魏季塵是統帥諸軍的不二人選。”
“馬總兵說得甚是,我們大家對魏大人,就一個服字。”
“卻是,魏大人是這海城統帥的不二人選,我等合該聯名請求。”
衆將都紛紛附和馬金敘的意見,唯獨聶桂林坐在一旁喝悶酒。
馬金敘輕輕的瞥了他一眼,不輕不重的問道:“聶將軍,你意下如何?”
聶桂林不好違背衆人的意願,只有無奈的說道:“老夫也願意聯名上奏。”
至此,一場宴席,賓主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