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皓坐在位置上,拿着筆在草稿紙上劃來劃去。他這不是在上課,而是在考期末考試。
考試剛進行了一個多小時,但他卻已經把試卷寫完了。考個數學需要兩個小時麼?不需要,一個小時就夠了。就算多給我一個小時又能怎麼樣?那些不會的題目,也還是不會嘛。
是的,徐子皓把試卷寫完了,但也只是把他會的寫了出來,而試卷上,還有大片大片的空白,是他不會的。
已經初三了,下個學期一完就該畢業了。徐子皓很努力的想要學好,但是卻不管如何努力,有的東西該忘還是忘,背了一早上的英語單詞,吃個饅頭打個嗝,就能把那些單詞全打出來。數學就更不用說了,那些公式比英語單詞還要難記,你說圓周率的π是不是漢字的“兀”字的小寫寫法?
家裡只是普通的雙職工家庭,一方面還着集資房的房貸,一方面還要存錢等着將來供徐子皓上高中,上大學。誰不想考個高點的分數讓家裡人開心下,可就是怎麼努力都考不到,那有什麼辦法?怪自己不夠努力?怪父母沒給好的基因?
要不是學校規定不能提前出考場,恐怕徐子皓早就交卷閃人了。考試不是大便,不是你蹲在位置更久一點,就能得到更理想的成績。
不過,這種說法對某些人來說卻是不成立的,那些人只要多等久一些,就有更多的機會作弊,多幾分是幾分。徐子皓是不屑於這種做法的,騙得了自己一時,還能一直騙到自己考上大學?
就在這時候,一個衣着花裡胡哨的男生走進了教室,與大多數都是穿校服的同學形成了鮮明對比。這個人就是徐子皓他們班的班級小霸王李鐵。李鐵仗着家裡有底子,整天在學校裡欺行霸市,最喜歡的就是欺負像徐子皓這樣沒背景,成績中庸,被人忽視到不知道有其存在的人。
最常用的手法是罰人邊蹲馬步,邊唱國歌,最可恥的是,他竟然要別人把國歌的風格唱成HIP-HOP!唱得好的賞一耳光,唱得不好的就被一頓猛踩。
徐子皓就被他罰過,但是一不敢告老師,二不敢告家長,一切都只能自己忍着。見到是來人是李鐵,徐子皓心有餘悸,卻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知道,這個李鐵又去上廁所回來了。
李鐵考試的時候去上廁所,似乎已經成了他的癖好,每個學期總有那麼幾次。上完廁所回來之後,再寫試卷,那叫一個行雲如流水一般,筆墨橫飛,一點都不帶停頓的。不用說都知道了,其實他是去廁所拿答案去了。
但這次情況卻跟以往不同,李鐵回來之後,沒有坐下,而是收了書包,走了出去。和他一起進來的巡考老師,在他的試卷上寫了幾個字之後,就把他的試卷交到了講臺上。徐子皓心裡竊笑,哈哈,作弊被抓了吧。
考完試,所有人交卷。徐子皓心想,好了,這次的數學又是求及格了。
老師在講臺上把試卷重新封起來,徐子皓則收拾自己的東西,最後一個走了出去。
因爲考試不理想,徐子皓心思很亂,當他走下樓時,已經只剩他一個人了。他走的是教學樓側邊的樓梯,而每層樓的側樓梯旁邊都有一個公共廁所。剛下了一層樓,徐子皓就看見廁所門口站着一個三十來歲的男老師,戴個眼鏡,文質彬彬的樣子。徐子皓認得他,他是他們學校剛升上去的教務處副主任黃老師。
雖然學習不好,但基本的禮貌還是有的。徐子皓上前喊了聲“老師好。”
黃老師見到徐子皓,突然像見到救星一般,熱情地笑了笑,說道:“這位同學,老師現在有點事,這些試卷你幫我拿到教務處去一下好麼,那邊催着快點拿過去,但是我現在有事一下子走不開。”
既然老師發話了,徐子皓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試卷裝了有好幾個檔案袋,看來是好幾個班的試卷。徐子皓接過試卷,便向教務處走去,心想,老師一個人在那能有什麼急事?
而在徐子皓走之後,黃老師火急火燎的衝進廁所,只聽裡面一陣天崩地裂。
徐子皓怯怯地來到教師辦公樓,在學校讀書快三年了,這辦公樓還是第一次來,對學生來說,看這老師的辦公樓就像小偷看警察局,誰沒事老來這裡瞎逛?看了下牌子,教務處在四樓,徐子皓啥也不管,一個箭步往前衝,像來做賊的一般,心想快點把試卷放好了事。
教務處的門虛掩着,徐子皓探頭探腦的往裡看,裡面有一個打扮有些成熟的女人正背對着他,翻着什麼東西。
怯生生地走了進去,走到了那個女人背後,徐子皓小聲地問了句:“老師,這個試卷是放在這裡麼?”
聽到徐子皓的問話,對方身子明顯一抖,慢慢回過頭來,兩個人都爲之一驚。這個人雖然打扮的有些成熟,但是卻長着一張學生臉,明顯是學校的學生嘛。
對方顯得很不高興:“你走路沒聲音的啊,嚇死我了,你看我像老師麼?”
“對,對不起。”面對對方的責備,徐子皓顯得不知所措,只得道歉。
“哼。”對方並不願意接受徐子皓的道歉,但是目光卻停留在徐子皓手裡的試卷上,說道,“你來送試卷的?就放這吧。”
“哦。”徐子皓把試卷放了上去,轉身便走。
這時聽到了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女子也急匆匆地跟着出去,走得太急,在出門的時候剛好和徐子皓撞到一起。女子罵了一句,搶先徐子皓走出門,但是剛出門卻又停下腳步。
徐子皓跟着出門,見到來人是黃老師,於是又叫了聲“老師好。”
黃老師點點頭,說道:“你們先回去吧。”
徐子皓恩了一聲,跟女生一起出了門,但是這個女生再也沒有理過他,兩人一直到出校門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黃老師清點了一下試卷,沒有什麼問題,滿意的關上了門。
徐子皓一邊回家一邊揹着單詞,明天早上還要考英語,能多背一個單詞可能就能多一分了。回到家中,天色都已經黑了,徐子皓接到父母的電話,讓他自己弄東西吃。看來父母又要加班了。
打開冰箱,卻無奈的發現裡面空空如也,算了,還是出去買碗餛飩吃吧。徐子皓那麼想着,突然往身上一摸,遭了,學生證不見了。
其實,學生證是次要的,關鍵是他所有的零花錢可都在裡面呢。由於他一個學生錢本來就不多,也沒有錢包,錢就喜歡藏在學生證的套子裡,一是不容易掉,二是就算掉了,有人看到是學生證,也容易還回來。
存了大半個學期就存了這些錢,這個寒假的零花錢可全靠這些了,可不能說沒就沒啊。徐子皓絲毫不帶猶豫,出了門,順着回來的路,一路往回找,還一邊回想着最後一次見到學生證是在什麼時候。
“好像放學之後就沒見過,不對,考試的時候還見到來着,到底在什麼地方呢?”徐子皓絲毫不敢大意,一路細細的找着,最後找到了學校的辦公樓,“不會在這裡吧?但是,萬一在這呢?管他的,先找了再說。”
這時已經晚上8點了,辦公樓裡鮮有幾個房間的燈是亮着的,勤勤懇懇的老師也總還是有的。但徐子皓不關心這些,他只關心他的“錢包”是不是掉在這了。
一路低頭尋找,剛上到三樓,卻聽見樓上有很重的敲門聲,嚇得徐子皓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的,這是幹嘛呢?拆房子啊?
徐子皓慢慢往上走,突然,樓上轉角突然出現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揹着個小書包,裡面似乎裝滿了東西,男的手裡好像也拿着什麼。
楞了一秒鐘之後,徐子皓才反應過來,這男的不就是李鐵嘛?那女的,是自己下午在教務處遇到的那個女生,他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
兩個人看着徐子皓,慢慢往下走,徐子皓也擡頭看着兩人,慢慢往上走。
在交匯的時候,徐子皓還在考慮要不要向這個煞神打聲招呼,問他爲什麼在這。沒想到李鐵卻先開口了,手指晃了晃,指着徐子皓說:“嘿,小子,你沒在這見過我,懂嗎?”
徐子皓還沒不清楚是什麼回事,但是本能的反應告訴他,這時候應該說“懂。”於是徐子皓點點頭,在錯愕中看這兩人揚長而去。但徐子皓卻無意中看到,李鐵手裡拿着的東西,自己怎麼好像在哪見過?
雖然有那麼一個小插曲,但找“錢包”的事情還得繼續。徐子皓繼續走上四樓,決定一路找到教務處,如果找不到,就換地方。
到了教務處門口,依然沒有收穫。徐子皓剛準備離開,卻意外發現教務處的門是虛掩的,再仔細一看,這門的鎖明顯是被砸開的。
徐子皓一拍腦袋,可算是想起來李鐵手裡的東西是什麼了,聯繫這一切,徐子皓得出結論,李鐵那小子,是來偷試卷的。那這個地方可不能久留。徐子皓也沒敢多想,一個箭步跑出了辦公樓。
接着,他又去了教學樓,依舊沒有收穫,這一夜,便這麼無功而返……
李鐵和那個女生跑出來之後,先是一陣後怕,又是一陣興奮,接着兩個人開始哈哈大笑。
李鐵說道:“哈哈,喬雯,我說可以偷出來吧。”
這個女生叫喬雯,在學校裡,認李鐵作哥,這個年代的中學裡面就是流行這些東西。她喘着粗氣,樂道:“瞧把你美的。剛纔還真是嚇死我了。那個人你認識?”
李鐵點點頭:“認識,我們班的,慫包一個。”
“他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吧?”喬文擔心地說。
“不會,我都警告過他了,借他兩個膽他也不敢。”李鐵竊笑地說,“你看,我幫你把試卷偷出來了,你該怎麼謝我?”
喬文顯得不樂意了,說道:“說得好像你的試卷不在裡面似的。要不是去廁所給你送答案,我能被當做作弊處理麼,你差點害死我,下次不幫你了,你自己想辦法解決。”
“別啊。我們先把這試卷燒了,然後找個地方慶祝一下。”李鐵說道。
兩人找了個小巷子,把一書包試卷拿出來頓成山,全年級的數學試卷全被他們偷了出來。兩人燒着試卷,火光在他們的臉上跳躍顯得格外歡快。但是他們卻沒發現,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着這兩個人異樣的舉動……
第二天考試繼續,這次考試對徐子皓來說,其實考得還馬虎。狀態比以前要好一些,或者說運氣要好些,背過的單詞有更多的被考到了。但是這些卻絲毫提不起他的精神,大半個學期的存款啊,雖然只有200塊錢,但是這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筆天文數字了,沒了,就那麼沒了。
剛走出教室,徐子皓突然被班主任給攔住,這個女老師姓沈,個子很矮,看誰都得仰視,但是卻又總是用鄙視的眼神,班裡的學生都喜歡叫她沈老太,其實她的年齡四十都不到。徐子皓心想,她找我肯定沒什麼好事。但是沈老師卻給他遞上來一個學生證,並問道:“這個東西,是你的吧?”
徐子皓接過學生證一看,還真的是他的學生證,再打開套子,兩張紅太陽依舊在裡面,失而復得,這種喜悅,經歷過的人都懂啊。徐子皓連忙點點都說到:“恩,是我的。”
得到徐子皓的肯定回答,沈老太的眼神變得更加鄙視,說道:“跟我來。”接着她轉頭就走。
徐子皓在後面跟着,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發問,他也不敢發問。就一路走,接着就覺得不對勁了,怎麼又來到辦公樓了?這種“鬼”地方,兩天之內來了三次,這是要把這三年來沒有來的次數給補上還是怎麼地?
這次沒有去四樓,而是來到了三樓,門口的牌子上寫着“政教處”。沈老太帶着徐子皓走了進去,對坐在椅子上的人說:“人帶來了,確定那學生證是他的。”
椅子上的人點點頭,他是政教處主任,姓陳。在這個房間裡的,還有個教務處主任,還有那個副主任黃老師。
陳主任看了看徐子皓,說道:“昨天晚上學校教務處出了點問題,剛好在裡面發現了你的學生證,你能解釋一下你的學生證爲什麼會在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