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兒子坐在窗臺上,孩子白嫩的小手貼着窗戶上的玻璃,發出“呵呵”的笑聲。
我親暱的低頭吻了吻這個小寶貝的額頭,然後帶幾分沒落的說:“我該拿你怎麼辦纔好?”
兒子扭過小臉,伸手抓着我的頭髮,小嘴不住的流着哈喇子,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緊緊地盯着我。而這一刻,我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我自己.....
那是怎樣一個人?我心裡問我自己。
但是連自己都找不到答案,因爲就像我說的一樣,我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類。可是,事實上我還是一個骨子裡有着人味的“其他生命體”。
那我,到底是什麼?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從我第一天起,遭遇了車禍,遭遇了命運之後。一切都變得那麼撲朔迷離,就好像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而且,好像我就是這個世界裡的中心點一樣,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在靠近我,就連躲都躲不掉。
我苦笑了起來,腦子裡又想起了“眼鏡”“大B” “小妹”“趙胖子”還有那個被我拉進夥的多重靈魂小偷。
好像這所發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樣。
我不止一次想到:睡一覺,醒了,就都變回去了。
可是,睡了那麼久,那麼多次,我都沒有真正的清醒過來。
我一直以爲,只要不相信,不面對,一切早晚都可以變回原樣。
可是,爸媽死了。
可是,我變成了女人。
可是,我有了孩子。
可是,再也沒有“可是”了。
一直身在遊戲裡,覺得自己可以試着玩玩,從來沒有抱着面對一切的想法和勇氣去做些什麼。
可是....真的再也沒有“可是”了。
爲了救禁藥,我無論如何都要面對這一切,一直以來所發生的一切!
我想通了,也想懂了。
因爲,我改變不了過去,也改不了事實。但是,我卻可以改變未來!我一定要試試!一定!!
當太陽落下,又升起的時候。
我帶着行囊穿過了那片最寒冷的境地,我知道,我也許不會再回來。
走之前,我留下了一封信。
我相信她會照顧好我的孩子,因爲她還是我的未婚妻,不管這話是真,還是假。
我的路,已經不遠了。
我的命,已經臨近了。
當太陽的光芒照射在身上的時候,我已經能夠看見那個高高聳起的....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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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纖如白玉蔥的手指,輕輕的點在了桌面上的信封上,並且發出“啪—啪—”的微聲。
“喵!~”白色的貓兒,優雅的跳上了桌子。
“喂!打開看看,你在等什麼?”貓兒用十分不爽的口吻說。
女人一雙美瞳眯了起來,一瞬間房間裡充滿了冰冷的殺氣。
貓兒打了一個冷顫,然後扭身跳下了桌子,幾步跑到了那熟睡的孩子旁。
“事情,提前了。”女人說着,坐下了身,手指捏起了那封信,眼眸裡全是散不盡的寒光。
貓兒伸出手來,摸了摸孩子的小臉蛋。
“這孩子,纔是問題。”貓兒道。
女人沒說話,也沒看那貓兒一眼,只是伸手拆開了信封,動作十分的緩慢,好像格外的小心。
信紙上面的字有些歪歪扭扭,但是還可以看清楚。
女人看了許久,並且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她收起了信,原封不動的放回了信封裡。
“她知道了。”女人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貓兒側頭看向女人問:“知道什麼?”
女人的眼眸轉過,看向了窗外。
這時,窗戶上的霜化開了。
刺眼的光芒照射進了房間裡,懶洋洋的光灑在了女人的身上。
若是有人看到這一幕,一定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爲這個女人,變得....透明瞭起來......
很快,她就消失在了初晨的陽光中。
貓兒動了動腿,走了幾步,又停下身,回頭看了看熟睡的孩子。
終於它下了很大的決心,扭頭起步躍起,跳上了桌子。
鋒利的爪子伸了出來,信封已經不能阻止它了。
而重要的是,它識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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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從自己的西服上衣裡,拿出了一款十分新穎的黑色墨鏡帶在了鼻樑上。
“喂,不是吧?還帶這個?”眼睛上帶着黑色眼罩的男人調笑說。
胖子臉上一紅,連忙正色說:“俺這是在遮羞。”
“遮你的三角眼?”一旁的俏皮聲響起,頓時屋子裡的幾個人全都笑了起來。
少女含笑給小女孩整理着衣襟,並且說:“其實,胖子挺可愛的。”
“姐姐說的對哦!我可是看到過胖哥哥給我姐姐買花的。”小女孩白皙的臉頰上浮現出了兩朵紅潤,好似很開心一樣。
少女生氣般的說:“小雨,別瞎說!”
帶着墨鏡的胖子可是真頂不住了,連忙解釋說:“我買的白花!真的!白花!!康乃馨!!”
“哦?”一旁靠牆咬着蘋果的男人出聲問,臉上沒有一點神色的變化。
“咳.....”胖子一時間嚇的咳嗽了起來。
“好了!別逗胖子了,咱們還有事情要辦。”金髮碧眼的混血美女說着,推上了自己的黑色西服領帶,並且緊了緊。
衆人臉上的嬉笑緩緩退去,只有那個小女孩不明白的問:“什麼事情?”
吃着蘋果的男人,掃了衆人一眼,眼神略帶迷茫的望向門外,呢喃着說:“去還人情。”
小女孩還想張口問些什麼,可是卻被姐姐捂住了嘴。
姐姐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在問了。
男人從窗戶扔掉了吃了一半蘋果,還未等開口,就停下樓下傳來了聲音。
“哪個王八蛋!!扔的蘋果!!!!馬勒戈壁的!!給老子出來!!”怒吼的聲音就像是咆哮的雄獅,只是這聲音並沒有堅持多久,就赫然而止了。
小女孩好奇的跑到窗前,看見了一個躺在街道上的男人,他七孔流血.....
“走吧!”男人依然神色冷漠,手裡多了塊金色的懷錶,他打開蓋子,說道。
衆人各自提起了箱子,或大,或小。
男人是最後離開的,並且在離開後,房間燃起了大火。
似乎,這火帶走了一切他們存在過的證據,包括了那些曾經擁有過的記憶。
這些人的身上,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會有一種東西陪伴着他們,而這種東西叫做牽掛,要是非用新穎一點的詞彙,大概就是“羈絆”。
誰,也無法奪走的羈絆。
好多年以後,眼鏡曾經問他們或者是她們,“你們後悔過嗎?”
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因爲,從來沒有人回答過。
若是心裡已經知曉了一切,也許會後悔。
可正是因爲不知道,纔會走下去。
火警很快響了起來,這些身穿着黑色西服的人影遠離了人羣,消失在了遠處。
而火,還在燃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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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水嗎?”少女冷漠淡然的問,手裡的長矛都變的沉重了起來。
喪木伸手摸了摸背上的水袋,搖了搖頭,無奈的說:“已經沒水了。”
少女笑了笑,說了句:“沒想到會比我想象的要更惡劣。”
喪木的臉,在面具後笑了笑,但是卻沒有發出笑聲。這,是無聲的笑。
沙漠像是走不盡的地獄一樣,永遠都是沙子,而且只有沙子。
唯一的分別是,冷沙子,和熱沙子。
誰也沒有想象到的是,在地底深處的鏡之國裡面,還會存在着這樣的地方。
真的很難想到!在最冰冷的地方,存在一塊最熾熱的沙漠,這是一種多麼可笑的諷刺!
就好像是一個神父,花了幾十年時間來證明自己有多麼的善良,結果卻被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給出賣的一絲不掛,赤*裸*裸的表露出了那被隱藏了幾十年的邪惡。
這讓我想起了一部電影,叫做《致命ID》。
相信所有看過的人,都知道最後的邪惡人格就是那個一出場就出現過的小孩。
所有純潔善良到了極致的人,一定會隱藏着某種邪惡。這,是一種定律,一種平衡。
假如非要說這是上帝給與我們的懲罰,我倒想寧願說,這是我們自己給予自己的懲罰。
邪惡並非與生俱來,因爲它可以創造,可以控制,也可以傳播,可以致命。
而這一切就如同眼前的這片沙漠一樣。
“致死”的沙漠。
喪木解開背囊,扔掉了掛在上面的水袋,踏着黃沙一路走去。
少女的嘴脣變得更加乾澀,並且裂開一道道傷痕。原本水嫩的肌膚也開始變得乾燥,蒼白起來。
喪木手裡攥着那把通體雪白的匕首,眼眸有些灰色的望着遠方。
短短的兩天,他們兩個人遇到了三次海市蜃樓,七次毒蛇的圍攻,而更他們崩潰的是,水源在三天前都斷了。
唯一剩下的,就是半袋水。
可是今天,卻沒了。
那麼下一次,喝的,只能是血。
兩個人心裡都有數,但是彼此誰都沒有說過。
因爲聰明人有聰明人的想法,和做法。
即使隱藏的再好,還是會發現的。
喪木,倒在了沙漠裡,跌進了沙子裡。
少女回頭,站定了身子,錯愕的望着他。
那一刻,雪白的匕首是那樣的刺眼,而匕首上的血跡,更加....刺眼..
拉開喪木的衣袖,可以看見數十刀傷口,有的結疤,有的還在流血。
而血,只會往一個地方留,那就是水袋。
只是,喪木也已經知道,自己再留下去,真的會死。
所以,纔會扔掉水袋。
所以,纔會瞞着少女。
少女並非傻子,喝水的時候,又怎麼能不發現裡面的血腥味。
只是每一次,水裡都摻了一些血,使得血味並非那麼難以接受。
現在,該怎麼辦?少女問自己,也在問自己手裡的長矛。
手指被劃開,紅色的,觸目驚心的血滴流了出來,滴在了那張乾澀的嘴脣上。
很久,喪木才醒過來。
而他張開眼的一瞬間,不是找別的,而是找自己的面具。
少女,並非第一次看他的臉,只是這一次,他的臉和上一次並不相同。
少女沒有問,也沒有阻止他重新帶回面具。
而喪木帶回了那張有血痕的面具,一雙眼眸裡還帶着那些混亂和不安,只有帶上面具,這種心情纔可以平復下來。
“還有多久?”喪木問。
少女擡頭問:“什麼?”
喪木站立在夜風中,說:“天亮。”
火光不斷的飄搖着,就好像隨時都會被撲滅一樣。
可是,火,還在燒,還沒有滅。
“還有三個小時。”少女說。
喪木走過去,拉起少女身旁的背囊,說:“還有一天了嗎?”
少女:“嗯。”
喪木背起揹包,眼眸望向天空裡的月亮,說了句:“這夜,好長。”
腳步,依然沉重,但是卻帶着一絲欣慰。
少女站起身,拔起了長矛,眼睛忽閃忽閃的看向了喪木的背影。
也許,少女的眼睛想說些什麼。
但是最後也沒有說出口。
也許,少女很想告訴他,自己就叫“夜”。
但是.....
這一夜會很長很長....就像喪木說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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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不管你想得到什麼,我都要告訴你,你達到了你的目的。
不管你對我的孩子做了些什麼。
我都希望你能夠好好照顧他。
也許,我不會再回來。
但是我卻明白很多事,包括連你都不知道的事。
這個孩子,也請你好好照顧。
雖然,他不是我的孩子。
假如,你有一天聽到我的死訊,請你一定忘記我今天的話。
因爲,這會是個詛咒。
還有,謝謝你的朋友,救了我回來。
其實,你並沒有做錯什麼。
只是你想錯了。
我,不是你想象的規則。
也不會是你手裡最聽話的工具。
所以,我會努力讓自己死掉,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地方。
有時候,明明知道你自己想要的,但是卻說什麼都得不到。
而當你放棄了一切,不再想得到時。
卻會自動送到你的手邊。
這,就是人生。
人生是什麼?有人問過我。
我那時回答說:“是幸福,是微笑。”
我現在回答說:“是痛苦,是折磨。”
最摧殘人的意志的,不是殘酷的現實,而是自己那遙遙可及的夢想。
請,轉告我的朋友,不要在期待什麼。
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還有你的朋友。
十月五日,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