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那一日後,廚師組的人員越來越喜歡這個整天精神亢奮的瘋丫頭了。
她像吃了興奮劑似的,整天在廚房裡跳上跳下、做這做那,上至廚房的拱形頂棚,下至凹凸不平的青石地板,都被她清刷地乾乾淨淨。
看着原來被多年蜘蛛網與積塵覆蓋的牆面、頂棚,終於呈現出青石本有的自然光澤;看着原來凌亂擺放在櫥櫃上和木桌上的鍋碗瓢盆都被清洗,整齊地歸類分類;看着原來無人搬運的食品,現在整齊的堆放在儲物間裡,衆人都爲多了這麼個不要錢的清潔工、搬運工而暗自開心。
但是,外面關於她的傳言也越來越多。
當然最多的是傳說她因爲伊恩的拋棄而精神出了問題;也有一種揣測,說她是爲了獲得布萊恩的重視信任,而在那沽名釣譽。
最終,連一向‘最爲瀟灑和寬容’的雲煜都抓着她那雙指甲裡沾滿污濁的雙手,心疼地說:“這麼神奇的出國留學,怎麼就讓你變成了一個“新東方廚師”呢?”
最愛美的吉田則自以爲了解地捧着那像小髒貓一樣的瓷娃娃臉,深嘆道:“唉!試問世間情爲何物!”
只有兩個人知道一項懶惰的菲陽,吃錯了什麼藥。
這個故事源於從小溪邊回來後的一天,鑑於菲陽這毛躁的性格,雅各比娜開始訓練菲陽的刀功。
一把好刀在手,要想做到快、狠、穩、準、齊、細六字訣,唯有天長日久的鍛鍊,才能熟能生巧。
特別是像菲陽這種從小嬌生慣養,連蘋果都沒削過幾個的女孩,做起來難度自然不小。
雅各比娜上來就給她演示了一段,米其林廚師版的切黃瓜,然後,在菲陽的目瞪口呆中從容離開,讓她獨自面對那把鋒利的菜刀和一整筐的黃瓜。
結果不言而喻,當菲陽舉着白嫩的手指,看着上面的鮮血時,才知道平日裡愛管着她的雅各比娜爲什麼會從容離開了。
可是,那個沒人疼沒人愛的手指頭,很快就因禍得福。
當南熠將創可貼敷在傷口上時,菲陽知道“危險+出現=糾纏”這個公式的係數,已經被重新調整。
爲了儘快求出這個係數值,她開始進行各種實驗。
她爬上櫃頂,去清掃拱形頂棚的蜘蛛網,櫃子翻倒,她摔了下來,結果落到的是南熠的懷裡。
打掃牆面,平底鍋砸下來,南熠的手替她接住。
搬動那一筐筐蘿蔔時,‘不小心’閃到腰,南熠替她按摩。
但凡她喊了句“哎喲”,那個有潔癖的男人,就會不嫌髒不嫌累的出現在她身邊。
於是,她一天“哎喲”不斷,南熠也不厭其煩地瞬移而來又瞬移而去...
眼見變得越來越勤快,越來越懂事的菲陽,雅各比娜發自內心地感到寬慰,她彷彿看到,一顆璀璨的廚神之星正在冉冉升起,於是她放心而縱容地任由,菲陽將她的超能融入到嚴肅的烹飪技巧中。
這樣也爲廚房招來了更多新生力量,不僅因爲廚房裡,時時溢出的香氣是那麼誘人,烤得金黃的、鬆軟麪包是那麼搶手,更因爲只有在廚房裡,才能與那位曾經只活在傳說中的‘神仙’,不期而遇!
一時間,廚房成爲人人嚮往的地方,廚師成爲個個都羨慕的職業,雅各比娜的夢想實現了一半。
廚房裡,衆人丟下了原有的原始工具,模仿着菲陽裱花不用裱花嘴,而是像變魔術那樣,舞動手指頭,讓鮮奶油如綵帶一般慢慢盤旋成一朵朵形狀各異的奶花。
炒菜的鏟子也變得多餘,有了超能,炒通芯粉、翻動牛扒,哪裡還需要用得着鏟子那麼笨拙的工具?
切菜、洗菜的新工藝也被衆人以超越菲陽的方式,推陳出新而出...
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一時間,熱鬧非凡的廚房竟沒有了菲陽插手的空間,於是,菲陽只得另闢蹊徑轉向廢棄多年的酒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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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知自己有個保護神的菲陽,也不再害怕那個陰氣森森的空曠黑暗酒窖。
已存放多年的Carignan、Cabernet Franc、Riesling和白蘭地,七零八落的被遺忘在古老拱形天棚和十幾根粗木柱子間。
一排鏽跡斑斑、佈滿蜘蛛絲的煤油老馬燈被菲陽點燃,昏黃、跳躍的燈光照亮着,這個極富魔幻主義色彩的幽閉空間。
經過多日探索,這些佈滿灰塵的酒瓶和酒桶,已被菲陽逐漸清理乾淨,並貼上了大大的紙條,上面標註着酒的種類與年代。
從小就有着做個攝影記者、周遊全世界夢想的菲陽,曾經幻想過一邊旅遊,一邊在酒吧裡打工的浪漫人生。
爲此,她還抄寫過衆多的雞尾酒配方,可惜都是空有理論,因爲曾經生活在中國小城裡的她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各種類型的酒料。
到了城堡後,連番的遇險讓菲陽變得謹小慎微,所以,早知道有這個酒窖,菲陽也一直強摁好奇心,不曾探足這個魔幻世界。
如今看着這個被自己逐漸規整好的酒窖,她一邊擦拭着額頭上的汗珠,一邊欣賞着自己的勞動成果。
巨大的酒桶被她層層疊疊的堆放在不規則的石壁邊,年代久遠、形狀各異的大小酒瓶被整齊地碼在,鏽跡斑斑的古老鐵架上。
一塊長長的大木板被她支在兩個大木酒桶間,上面擺滿她多日蒐羅來的檸檬汁、紅石榴汁、紅櫻桃、綠櫻桃、檸檬片...調酒壺、盎司杯、各種大小、高矮不同酒杯、冰塊等等。
一個用來裝膽的、新買的藍牙音箱,放在木板後的高高酒桶上,裡面大聲播放的Yael naim的《New Soul》,讓這個頹廢、迷離的幽閉空間變得輕鬆、明快、充滿女性誘惑力。
一杯一杯的品嚐着,自己調配好的 Rink Lady、瑪格麗特、Gin Tonic...
在酒性強勁的深水炸彈下肚後,菲陽開始有些輕飄飄。
她已不滿足於只是晃動手指遙控像噴泉一樣飛出的紅酒、檸檬汁、紅石榴汁...
她從小高凳上跳下來,解開白色無袖襯衣上下的兩粒鈕釦,將衣服下襬打了個結,系在胸下,邁開須邊牛仔短褲下修長的大腿,舉着手臂,搖晃着手中的雞尾酒藥酒壺,隨着音樂的鼓點,圍着粗木柱飛旋,自娛自樂地玩起了鋼管舞。
她沒有意識到,已女大十八變的她,曾經人畜無害的小可愛已經成長成一個動漫似的完美小妖精。
她散開長期束着的丸子頭,微微卷曲、光滑、油亮的長髮,如墨一般傾瀉在她溫柔而靈動的胸背間。
隨着音樂飛旋,踢腿擡手間充滿了極具東方魅力的、優雅的性感。
酒壺中的酒,順着她潔白的手臂流下,她用極具誘惑的動作舔時着自己修長而柔美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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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昏黃、跳躍的馬燈下,高高層疊的酒桶上,一個身影晃動,嚇得正張開雙腿,高高倒掛在木柱上的菲陽,以筆直的劈叉的姿勢摔落在地上。
酒桶上的身影飛旋而下,向跌落在地上不能動彈的菲陽,伸出了他的手臂。
菲陽微喘着氣,面紅耳赤地隨着那手臂搖晃地站了起來:“我沒事,你怎麼...在這兒?”
“我就...到處看看...”
南熠若無其事地東張西望,遇到菲陽的目光,曾經威嚴的南校長慌忙低下了頭,像膽怯的學生逃避老師的目光。
他結結巴巴,低頭整理白色棉麻T恤,紅色酒漬粘在了他胸前的衣服上,他好像完全沒有看到,只顧侷促地整理衣釦。
“那麼...你看到什麼呢?——”
菲陽手指攪動着束在腰間的衣結,也緊張地結結巴巴。
“什麼?——”南熠微微擡頭,閃爍的目光落在對面的一粒酒漬上,那雙黑灰的眸子躲閃着,開始逃離。
菲陽乘着酒勁,大膽地直視他的眼睛,掙扎的目光,遇到她熾熱的目光時,整個世界安靜了。
就像靜匍於草叢間的猛獅,禁不住狂風中稚嫩小草的死纏爛打,心臟搏動的頻率突然改變節奏...
他投降了,兩人久久的對視...
不用言語,一切心領神會...
一直心心念唸的蜜桔,就在眼前。菲陽微張的嘴脣,悄悄靠近那桔辦型的嘴脣。那雙沉醉地眼睛猛地驚醒,像喝醉了酒,大理石般潔淨的臉上驟然罩上一層紅雲。
這樣一個正襟危坐的男人,竟會害羞?
菲陽忍不住笑了起來,南熠羞惱地推開她,轉身要走。
“嗯——求你別走!求你——”
菲陽拽着他的衣角,揚起臉,噘嘴撒着嬌。
南熠看着她,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泛着細微的汗珠,在昏黃馬燈下,如雪絨花上晶瑩的雪沙。
他再次投降,伸手輕緩地拂開雪絨花上的雪沙,仔細端詳着手中的這朵小白花,小白花微汗的自然體香撲面而來,他夢一般地說:“果然——是你!”
菲陽撲閃着長長的睫毛,透過那清冷如霜的黑灰色眸子,她看見了裡面的孤獨、寂寞、無奈和掙扎。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說的就是你嗎?
南熠脣角微微鉤動,他猛地摟緊了菲陽,讓兩顆瘋狂跳動的心臟依偎在一起。
如兩顆心第一次相碰那樣,“嗨——”菲陽的心溫柔地和那顆孤寂的心打招呼。
那幽深的黑灰色眸子,猛地蒙上了一層霧氣,菲陽的睫毛跟隨閃動,一顆豆大的眼淚在毛茸茸的花瓣上滾動。
南熠低頭,嘴脣輕輕觸碰花瓣,露珠落入,他閉上眼睛,細細品嚐。
舔着嘴脣,他在菲陽耳邊輕聲說:“是鹹的——好看的果子!”
菲陽害羞地笑了,她挽住了南熠的脖子,將氣息吹向那頸脖,嬌聲說道:“嗯——明明是甜的,你要不再嚐嚐?”
她勇敢地直視着他的眼睛,將櫻桃小脣送到那桔辦型的脣邊,像誘惑他摸土撥鼠、吃草莓一樣,誘或着他。
南熠閉上了睛,高拔的鼻頭,在她兩片嘴脣中滑動,試探着裡面的熱度,她也閉上了眼睛。
時空漸漸凝固,她等待着...
可等了半天,卻等來一句“這酒,怎麼調...”。
睜開眼,她看見南熠扭頭看向木板臺上那杯還剩一半的深水炸彈。
不會吧?!王子在吻灰姑娘前,需要喝酒壯膽?
菲陽瞪着南熠,南熠故作鎮靜地端起桌上那半杯深水炸彈,聞了聞,好像很厭惡的樣子。
好了!好了!誰讓你是禁慾系王子了,拯救這種體力活,還是‘放着我來!’
菲陽擼起衣袖,像個女漢子似的,搶過南熠手中那半杯深水炸彈倒進自己的嘴裡。
南熠拿起被菲陽重重放在木板上的酒杯,翻來覆去的看:“沒有了嗎?”他問道。
“什麼,你想喝?”菲陽驚訝地問。
“你不是說‘不親自品嚐,怎麼知道其中的滋味’,我想試試這酒的味道。”南熠舉起酒杯聞了聞。
所以,不是壯膽?!
女漢子高高翹起的嘴脣,猛地縮了回去,她捂着滾燙的臉蛋不敢看南熠,南熠也尷尬地低着頭。
可是,不敢摸土撥鼠、不敢吃草莓的男人竟然想試試酒的味道?這不也是一種成長嗎?
菲陽猛地擡起了頭,眼睛蹭蹭發亮。
耶!禁慾系王子落水了!麻溜麻溜地!
菲陽像只美人魚一般,舞動着長髮、邁開須邊牛仔短褲下裸露的長腿,擡手以一個完美的弧線拿過了南熠手中的杯子。
“用檸檬片沿着杯子邊緣轉一週,在小碟上放上糖,把酒杯倒置放上去,轉一週做個雪花邊...”
菲陽邊說邊演示,伸手去拿木板臺上那頭的白糖罐,可是已經微醉的她差點打翻糖罐。
保護神眼疾手快從後面穩住了糖罐,菲陽接住了糖罐,南熠不但沒有鬆手,另一隻手還環了過來,握住了菲陽另一隻拿着杯子的手,那動作酷似《泰坦尼克號》飛翔的經典動作。
處於兩隻手臂間的菲陽微微側頭,粉嫩的嘴脣比桌上的櫻桃更誘人,南熠半垂眼簾注視着。
裡面燃燒的火花已將他的臉頰染紅,他屏氣凝神、喉結卻仍在止不住的蠕動。
“在啤酒杯中倒入啤酒,注意不要弄溼雪花邊。”
菲陽手伸向啤酒瓶,握住她的手跟隨向酒瓶,手臂來到胸前時,兩隻手都停頓了。
臂彎裡,兩顆心臟再次依偎在一起。
南熠閉上了眼睛,在她髮絲、頸脖間深嗅着,像個飢渴已久的孤魂找到了他的甘泉。
直到斟出的啤酒溢出啤酒杯,兩人才如夢初醒...
接下來的幾杯酒,他們都是以這種姿勢,由菲陽手把手教南熠以雙人舞形式完成的。
酒氣芬芳迷人,菲陽將第一杯由蘋果酒、石榴糖漿和青檸汁調成的傑克玫瑰,送到身後南熠脣邊時,南熠看着紅紅的酒汁猶豫了。
菲陽先喝了一口,她閉上眼的表情無比享受。
“嘗一口,就一口,就一小口。”
她引誘、鼓勵着他。
於是,南熠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他細細品嚐。
終於桔辦型嘴脣呈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
有些事一旦開始就沒那麼難了,於是,一杯杯紅的、藍的、迷人的、香氣芬芳的雞尾酒倒進那桔辦型的嘴脣裡。
酒意漸濃,菲陽身體柔軟,後面的身體也越來越放肆地用他溫暖而寬厚的胸膛緊緊擁着她。
菲陽搖晃着手中那杯晶瑩的藍色瑪格麗特,詩興大發:“葡萄美酒夜光杯,舉杯邀明月,可惜沒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