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不出三年,蕭山港必定能全面竣工,屆時,蕭山就是整個遼南的新經濟引擎,這都是首長一手締造的,縣委班子已經討論通過了,待到蕭山港竣工的那天,縣委要在港口勒碑紀石,寫上首長的名字,銘記港口來由呢!”
薛向調離蕭山前,楚朝暉便被他先一步安排爲蕭山港管委會常務副主任,對蕭山港的建造,他自是瞭如指掌,一番陳述,娓娓道來,詳盡嚴密。
薛向聽的很是滿意,直到聽說要樂碑紀石,方纔擺手道,“勒碑紀石可以,我的名字就不要寫了,蕭山港開建,不是哪個人的單獨決定,是省委,地委,縣委三級組織集體智慧的結晶,沒必要特別強調某個人。”
楚朝暉知悉薛向爲人,首長既然說了不要,絕非是像那些虛僞君子一般,要三清三讓,才肯半推半就,他是真不圖這虛名。
想想也是,自家首長何等樣人,能在乎這點功勞。
薛向又道,“對了,你怎麼過來了,你小子現在還夠不上格參會吧。”
楚朝暉道,“是馮省長帶我過來的,咱們地區代表是周書記,我跟兩位領導坐的一趟專列。”
跟兩位頂頭上次一道赴京,是何等榮耀,楚朝暉自也知道,這份榮耀還是來自於面前的年輕首長,若非自己有幸做過他的大秘,豈能有他這好運。
“行啊,小楚,你這官兒做得快活,天上,頭上,都有人看着。可比我那會兒強多了。”薛向打趣一句。
楚朝暉道,“哪有,兩位首長對我要求可嚴了。我是三天兩頭吃掛落。”
薛向道,“那是首長們愛護你。不過,你小子這些年看得確實一般,得加把勁兒啊,別讓小戴給比下去。”
薛向前半句話出口,楚朝暉原本當玩笑聽,短短几年時間,他已經幹到了常務副縣長,如今蕭山可不比從前。因爲經濟體量的擴張,蕭山在花原政治地位自也飛速上揚,縣委書記廖國友,兼任了花原地委副書記,蕭山的常委全部升格爲正處級。他楚某人二十八歲,幹到了正處,用他老爹的話說,是楚家祖墳上冒青煙了。
待薛向提到“小戴”,楚朝暉的精神陡然提了起來。
這小戴不是別人,正是他楚朝暉的後任。薛向在德江的大秘戴裕彬。
戴裕彬眼下的級別雖然不及楚朝暉,可那純是因爲出道晚的緣故,楚朝暉雖未和戴裕彬見過。可卻是通過電話,更從不少渠道知曉,此人極得首長看重,是不可多得的俊傑。
同是青年才俊,撞到一起,自難免生出爭勝之心,更何況,同樣的身份,讓二人想不攀比都難。
“我不會的!"
楚朝暉聲音陡然一低。
薛向知他心思。也不點破,轉換個話題。問起了蕭山的一些老熟人的情況,聊着聊着。車便停了下來。
薛向擡頭向窗外看了看,只覺周遭佈景極是熟悉,仔細一打量眼前這極有特色的帆船模樣的高樓,這纔想起來,這不是柳總裁的那個維多利亞酒店嘛,正驚疑間,門被拉開了,入耳便是一道粗豪的聲音,“好嘛,薛市長這是官升脾氣漲,不認老朋友,到了地頭,不肯下車了。”
薛向扭頭看去,替他開門的正是現任候補中委、江漢省常務副省趙國棟,吃了一驚,趕忙溜下車來,拉住趙國棟手道,“老領導這是罵人,怪我怪我,方纔瞧這奇形怪狀的建築,看愣神了,可就是這樣,領導也不能這般埋汰人嘛,我再升官,不還是領導手下的小兵。”
薛向下江漢省的靠山屯時,趙國棟正是靠山屯所在的荊口地區地委書記,從時任承天縣常務副縣長耿福林處知悉薛向京城衙內身份後,就對其倍加照顧,薛向在靠山屯遭遇縣委書記郭民家碾壓時,沒少得趙國棟庇護。
而靠着薛向這掉線,趙國棟的仕途也走得極順,短短六七年,成功跨越爲省委重量級領導。
薛、趙兩人相交,雖然利益大過了情分,可官場交情,怎能刨得去利益二字呢,這麼多年下來,紅果果的利益之交,也生出了感情。
兩人來了個熊抱,薛向便瞧見了站在一邊的周書記,拉着趙國棟便介紹了起來。
原本只是趙國棟約的薛向,周明方是薛向約來的,他並不識得,方纔眼尖,看見了車裡薛向,還以爲楚朝暉是薛向帶來的了,殊不知楚朝暉卻是替周明方接的人。
這會兒倒好,趙國棟截了和,先河薛向寒暄起來,倒把人家周明方給晾在了一邊。
這會兒,薛向一介紹,兩人自然互道久仰,暗裡,卻各自盤算着對方的成色。
這周書記便是周明方,彼時,薛向初到蕭山,周明方還是花原地區常務副專員,薛向調走時,周明方接了專員,靠近薛向的黃觀接了書記,幾年過去了,黃觀調到省裡作了副省長,周明方便接過了書記的位子。此次全會,周明方便是花原地區的代表。
趙國棟是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又新成了候補中委,周明方只是正廳,政治地位較其差得頗有段距離,可架不住蕭山港名聲在外,周明方崛起只待時機,且其不過剛剛五十歲,前程遠大。
兩相對比,兩人幾乎打個平手,再說起話來,自然熱絡非常。
官場就是這樣,等級森嚴,一個圈子才能湊到一處,說一個圈子的話,話題很快轉到了這維多利亞酒店上來。
趙國棟道,“還是京城牛啊,這種和國際接軌的建築,漢水市恐怕還得二十年才建得起來。進京當天,我就在車裡看到這座酒店了,當時就想着來看看,今兒得了機會,咱們不妨一起領略領略。”說着,便引着薛向,周明方朝內行去,邊行便介紹起來。
他似乎做過功課,對這維多利亞的建築佈局,設計方,耗費,幾項出彩的現代化設計極是清楚,開口道來,趣味盎然。
這座維多利亞酒店,確實設計地美輪美奐,處處讓人賞心悅目,又極具現代化,不說別的,單說那長長的滑式電梯,也是四九城獨一份兒。
衆人正打量着這現代化的五星級酒店,便聽有人喊道,“薛老弟,這邊。”
薛向循聲看去,可不正是胡黎明?趕緊迎上前去。
兩人親熱地拉了拉手,熱烈寒暄了幾句,薛向便又替胡黎明引見其周明方,趙國棟,楚朝暉來。
聽說是明珠市委常務,副市長,趙國棟三人簡直肅然起敬。
仔細算,趙國棟這個省委常委、常務副省,和胡黎明是個平級,可今次全會上,明珠一號直接跨進政局,無形之中,明珠就成了新的爆發點,明珠的幹部誰都得高看一眼。
薛向道,“咱們再等一會兒,遼東的道林書記和馮京省長,稍後也會到。”
周明方道,“瞧我,忘得死死了,陳書記,馮省長下午要參加中央的一個座談會,讓我跟你託話兒,晚些時候再約。”
陳道林、馮京都是中委,其中陳道林更是某派系重點培養的接班人,因着薛向的關係,和薛系越走越近,卻又遊離於外,身份很是超然。
馮京更是薛系重點培養的大將,在場的幾位,周明方、楚朝暉直接在其領導下工作,胡黎明、趙國棟對其是久仰大名,卻不曾謀面。
這會兒,聽說這二位大佬不能赴宴,衆人少不得是有些掃興。
薛向看在眼裡,笑道,“晚些就晚些,中午咱們先吃頓大的,晚上上我家,他們可沒這口頭福了,就拿老爺子的老三樣,二鍋頭,臭乾子,花生米對付嘍。”
這話一出,衆人臉上都綻開了。
能請自去薛家拜訪,那可不是一般地榮耀,且聽薛向這話,沒準兒,薛政局屆時也會露面呢。
趙國棟道,“既然晚上要陪綁,咱中午可得吃舒坦嘍,先跟各位提個醒,嚴格說了,今天的局是我約的,就由我來做這個東,用京城人的話說,誰跟我搶,我跟誰急,八號的牡丹廳,早訂好了。”
就在這時,不和諧的聲音出現,“維多利亞看來也開始掉檔次了,什麼臭魚爛蟹都敢往裡頭放。”
說着,趙國棟便被人推搡開了,一個牛仔褲,皮夾克,梳着背頭的年輕人,從他身邊抹了過去,徑直到了服務檯,探手入懷掏出張金色卡片,遞給服務小姐,說道,“八號牡丹廳。”
這年月,越是高級幹部越是穿着樸素,這一堆人湊一塊兒,還就楚朝暉一聲西裝最是體面,薛向也不過是西褲配着青布工裝,趙國棟、胡黎明,周明方要麼是黑夾克,灰中山,就是工人裝,這麼些人聚在一處,不似高幹聚會,倒似楚朝暉這包工頭領着一幫民工分工派活呢。
遭了某些暴發戶的數落,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被人推搡了一把,說了風涼話,這都沒什麼,官做到趙國棟這份兒上,哪裡會沒這點胸懷,衝薛向幾人輕輕一笑,便待接過,哪裡知道這背頭青年蹬鼻子上臉,要搶他趙某人號下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