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明和安在海恩怨情仇,要起來,就遠了。
這對姐夫和小舅子,爲在老爺子面前爭寵,很早就不對付。
而左丘明這幾年仕途一直原地打圈,而安在海卻一上再上,成了赫赫有名的封疆大吏,黨內排名也是一進再進,左丘明心中早膈應得不行。
他甚至認爲安在海擋了他的路,女婿終究不如兒子,最後關頭,老爺子到底是將政治資源偏注到了安在海身上。
要不然就憑安在海這庸人,如何能在短短几年內,由副省輕鬆跨上省長,還兩度轉任省委一號,將正部的資歷熬到頂格。
反觀他左某人才華橫溢,智慧超羣,本是大好良材,偏生無人賞識,幾度沉淪,困頓宣部,眼見着年華漸老,報國無門,是何等的蹉跎潦倒。
存了這般心思,左丘明如何會對安在海有好的觀感。
“大姐夫,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說風涼話?”
安在海雙目盡赤,狠狠盯着左丘明。
“風涼話?怎麼是風涼話?是你拎不清輕重,分不清主次,現在是爭吵的時候麼?”
左丘明冷道。
老王重重咳嗽一聲,適時插言了,“在海,丘明,都什麼時候了,還爭!我替老爺子傳句話,他不在,一切都聽薛向的。”
老王如此說了,薛老三隻好出言,“二伯誤會了,是幾位姑媽不小心泄出去的。”
原來,左丘明,陳道接到安在江通知時,皆在辦公單位,事出緊急,便各自囑咐了自家老婆。速速趕去松竹齋
幾位女眷哪有什麼政治敏感性,呼親喚舊,甚至還去學校接了正在就讀的兒女。一羣羣,一夥夥。就弄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安在海到來前,薛向和左丘明等人言語,便問出了這番究竟。
而安在海何以因屋內人多,而大發雷霆,薛向等人盡皆明瞭。
無他,只因安老爺子病重,乃是重要的政治信號。
對安家來說,極爲不好的政治信號。
原來。黨內高級領導人的身體狀況,也是政治秘密中的一種。
因爲病情的掌握,和黨內職務,或者說與屁股下的那把椅子高度相關。
正因如此,進得門來瞧見這滿院子的人,擔心老爺子生病消息被泄露出去了,安在海纔會如此憤怒。
“大姐夫,二哥,當務之急怕不是扯這些牛皮筋吧,我看還是先討論正經的吧。老爺子生病的消息儼然不是秘密了,下一步,咱們如何措施。該拿出個章程了!“
陳道沉聲說道。
“沒什麼好討論的,對外就說老爺子是得了感冒,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不必要向中央報告了。”
安在海大手一揮,拿定了主意。
左丘明道,“既然不向中央彙報,何必要對外說老爺子感冒了,這不是欲蓋彌彰麼,不如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任由外邊胡亂猜去。我就不信咱們不報告病情,上面會拉下臉來。硬派人來診斷,再說,老爺子也就是身子弱,並無大礙,將養些時日,也就恢復了,向中央請個長假,修養一段時間便是。”
儘管依舊不輕不重地紮了安在海一下,實際上,左丘明卻是附和了安在海的意見。
的確,無論左丘明和安在海如何不對付,安老爺子在位,也是符合他根本利益的。
安在江道,”這樣不好吧,老爺子如今的身子骨,誰知道病情會向何處發展,若是不瞞不報,真要到……”
“在江!”
安在海冷喝一聲,打斷安在江的話,說道,“別胡扯這沒用的,蘇主任不是詳細檢查過麼,老爺子就是輕度心梗,沒別的問題,若是將養得好,能很快恢復。”
安在海說的是實話,方纔給安老爺子檢查的醫護專家,便是如是說。
然,誰不知道醫生說的全是場面話,輕度心梗過來了,確實沒有多大後遺症,若是年輕人,修養幾日,也就恢復了。
可老爺子如今什麼身體,已然是風燭殘年,便是身康健體,說不定沒幾日,也就無聲無息地走了。
又遭遇心肌梗賽狠狠折磨一次,天知道老爺子能撐多久,或者能不能撐過這次。
“我同意二哥的意見,既然醫生都說了是輕度心梗,沒多大問題,我們何必自尋煩勞,據我所知,很多老領導身體都不怎麼好麼,人家都能在崗位上半修半養,老爺子如今在軍委,本就分管的清閒單位,帶病工作,也沒多大問題,何必驚動中央。”
不出預料,陳道做出瞭如同安在海、左丘明一般無二的選擇。
的確,如今的頂級大佬,大多年事已高,身體上存在這樣或者那樣的毛病,長住醫院的也頗有幾位,以此類推,安老爺子的情況,也不一定非要驚動中央。
可薛老三深知,時移世易,在中央號召幹部年輕化,廢除高級領導終身制的浪潮下,老爺子身體真出現了重大毛病,是肯定要退下來的。
薛老三知道這個道理,安在海等自不會不明白,這也是老幾位不同意上報中央的根本原因。
不上報中央,安氏還有挽救的餘地,一旦上報,恐怕立時就喪失了全部的主動權。
“老三,你怎麼看?”
衆人計較一致,大局已定,但安在海還是希望薛向來挑這個龍頭,不爲別的,倘使老爺子醒來,不滿意這番計較,總得需要人頂雷。
在老爺子面前,薛向自比他安某人腦袋大得多,更適合幹這頂雷的活計。
“等老爺子醒了再說。”
薛向說着,轉身朝老爺子書房行去。
一雙晶瑩如玉的手掌,在老爺子身體多處按壓,沒多會兒,老爺子面上不正常的嫣紅褪去,膚色終於恢復了正常,人雖未醒過來,氣息卻是平穩舒緩了不少。
“老三,沒想到你還有這手,怎麼樣,老爺子情況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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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在江急道,他自也看得出老爺子的情況較之方纔好了不少。
薛老三收回手掌,“叫蘇主任過來吧,他是專家!”
很快,值班室的蘇主任便趕了過來,一番檢查後,眉間見喜,“嗯嗯,首長的底子打得還是不錯,要是一般的老年人絕對不會這麼快就有甦醒的跡象,我估計最多到明天早晨,便能醒來。”
衆人大喜。
薛向道,“蘇主任,給老爺子掛營養水吧!”
他方纔給老爺子按摩,實則是掌中內勁外吐,勁如松針,刺透老爺子諸身穴道,猶如在老爺子渾身布了磁場一般,助他激活身體功能,活躍血脈,疏通筋絡。
一番搓揉後,薛老三對老爺子的身體狀況,也有了基本判斷,老爺子這是明顯地操勞過度,營養不良,以至心力衰竭。
當務之急,自是補充營養要緊,可老爺子這般狀況,不能吃喝,自只剩了輸液一途。
蘇主任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不成不成,首長知道了,非斃了我不可。”
安老爺子和他這個年歲的許多老人一樣,對西醫有着骨子裡的排斥,一輩子看病,只認中醫。
薛老三道,“儘管掛,老爺子醒了,我來擔着!”
蘇主任不認識薛向,更不知道這位時何方神聖,敢打這種包票,只拿眼朝安在海看去。
安在海道,“小蘇,照他說的辦,我明白告訴你吧,現在這個家啊,我都得聽他的!”
蘇主任肅然起敬,誤以爲薛向是中央首長派來的特派員,膽氣陡壯。
很快,一大堆瓶子便在老爺子牀邊高高掛了起來。
趁着掛瓶的當口,安在海舊話重提,要薛向拿定主意。
薛向道,“還是等老爺子醒來再說,我估計這幾瓶下去,老爺子就得醒過來。”
說着,擡手看了看錶。
安在海冷哼一聲,道,“怎麼着,你小子還有急事兒?”
“哪有急事兒,出門急了,忘了請假,晚上有節大課,我得打個電話。”
說着,薛老三便行了出去。
電話是打給隋部長的,將強闖門崗的事也一併說了,但強行出門的理由,薛向卻未實說,只說了是家有急事。
隋部長囑咐一句“下不爲例”,便將此事接了過去。
“你小子在央校的事,我也聽說了,真是走到哪兒都不消停。不過,這回的事,辦得利索,丁世羣那種小人,不受些教訓,永遠擺不正自己的位置,這下,這傢伙總該清醒了,政局的位子也是他能惦記的?”
不知何時,安在海行到了堂間。
薛向笑笑,道,“千帆並進,百舸爭流,那個位子是人人皆想的,二伯,別說您沒這念頭。”
時下,十二屆四中全會正在醞釀中,這次全會不同以往,份量非常。
高層初步流露出的意向,是部分重量級領導同志要退下來,年輕的同志頂上去,形成了領導班子的新的梯隊結構,這也是季老在選用年輕幹部時,一貫主張的。
站在縱覽全局的高度,薛老三對此次重大人事變動,自有新的解讀。
他很清楚下一次大換屆,也就是一年多以後的大換屆,政局的變動幾乎是面部全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