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皆笑之際,堂門口,忽然現出兩道人影來,細細一瞧,一姑娘一婦人,那婦人容顏極麗,卻是大了個肚子,被身邊的姑娘扶着,一步步走得極慢,跨進門來,衝安老爺子點點頭,便對着薛向笑開了“我說呢,怎麼這會兒堂屋裡這般熱鬧,早該猜到是你來了,來來來,讓三嬸看看,這纔多大的小夥子,聽說都當縣委書記了吧,嘖嘖……”
來人正是安在江的夫人,薛向記得上次見她的時候,這位正在中堂大鬧,要和安在江離婚,今次再見,卻已語笑嫣然,身懷六甲!
薛向趕緊步過去扶住她,嘴裡依舊說着過年話。
安夫人是真得打心眼裡喜歡薛向,畢竟她已從安在江處知道了前因後果是怎麼回事兒,若非薛向一劑靈藥,搞不好,她現在真就因誤會,和安在江分道揚鑣了。
可女人家離婚是好事兒麼,況且夫家又是安氏這等豪門,要想再嫁怕是不能,一準兒是毀了一輩子的尊榮、幸福!
這不,捱到年關的時候,大着肚子的安夫人就開始吩咐左近初一、初二兩天警醒些,薛向來了,第一時間來報,這纔有了眼下的堵了個正着!
安夫人拉着薛向說了好一會兒話,末了,從兜裡掏出個厚厚的紅封,非要塞給薛向,薛向推辭不得,只得收了,安夫人這才衝安老爺子打個招呼,在那姑娘的攙扶下,緩緩去了。
安夫人方去不久,老王進來了,招呼說酒席備好了,薛向一瞅手錶,差點兒沒一頭栽倒。這會兒不過四點多,午飯,晚飯都挨不上啊!
老王見薛向驚詫。笑道“首長知道你小子狐朋狗友多,恐怕也難得在家吃頓飯。可你來了,不端回碗,那哪兒成?這不,就安排我早早地給備下了,入席吧!”
老爺子如此照顧,薛向銘感五內,想想自己一年到頭和老爺子差不多就這一次的見面機會,匆匆來。匆匆去,無論如何說不過去,心下立時就決定把去北海同康桐他們聚齊兒的事兒給放下了,笑道“端碗肯定要端,不然我這兒喊了半天拜年話,除了我三嬸,就沒掙着壓歲錢,那豈不是虧大了,不過這會兒卻是不餓,王叔。您還是讓廚房的師傅等等吧,正經鐘點兒吃飯就得,我先和老爺子下上一盤。年餘時間沒碰象棋了,得尋老爺子找找感覺!”
“好小子,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敢尋老子找感覺?看老子不殺你個片甲不留,老王,擺上!”
老爺子喜動顏色,當即吆喝開了。
細說來,他是真願意和薛向親近親近,不過也體諒薛向時間緊短。下棋的事兒壓根兒就沒提,這會兒。見他自個兒提出來,那還不喜地歡天。
老爺子這番情狀。安家兩子兩婿自是看在眼裡,心下均是感嘆,這老爺子對薛向的感情,怕是比自個兒還深得多吧!
…………
初一,薛向在松竹齋待到十點多才歸來,初二一早,還在夢裡的時候,就被小傢伙抱着枕頭,從小晚房裡刺溜過來,鑽進他被窩,一陣排山倒海,給折騰醒了。
現如今,小傢伙已經滿十歲了,自然不好意思和薛向同睡。不過,小人兒不知在哪兒聽說,早上和大人一起賴會兒牀沒關係,結果,就成了現在這樣,每天早上,就提溜着花枕頭,躥了過來,而且時間越來越早,有時半夜起來小解,小人兒也會趁勢鑽過來。
這不,這會兒纔不過五點半,薛向壓根兒還在夢裡,就被小傢伙給折騰醒了。人家小人兒睡覺那可叫一個霸道,非把薛向擺成固定姿勢,然後自個兒再擺好枕頭,設定好最舒服的姿勢,纏着薛向給說個故事,方纔再睡一個回籠覺。
早上八點多的時候,薛林、許翠凰帶着小寶寶來了,這天正是姑娘回門的日子,這會兒,一家人都起來了,獨獨小人兒還睡得輕鼾如吟,薛向倒是想起,可小人兒宛若化身十字鴛鴦鎖,將他鎖死,竟是難以動彈。
風風火火的薛林,一腳洞開房門,終於吵醒了小人兒,翻起身來,就對大姐頭怒目而視,這會兒薛安遠在家,小人兒可不怕他。
忽然,小傢伙的眸子掃見薛向懷裡的寶寶,蹭的跳起身來,穿着身粉色睡衣,就要去薛林懷裡抱寶寶。
熟料薛林壓根兒就不放心她,輕輕一讓,便躲了開來。
小傢伙也不求她,扯開嗓子,對着門外就嚎開啦,“大伯,你看大姐,她不讓我抱小侄侄”
譁!
薛林霍然變色,狠狠瞪着小人兒,恨不得一口把她吃了。原來,在嶺南時,小傢伙這招可謂是用得氾濫了,卻是屢試不爽,誰叫她有個無原則無底線支持她的大伯呢。
果然,未幾,堂屋便傳來薛安遠的咆哮聲“薛林,一回來就欺負我乖女……”
那位是從來不問案情,就當庭宣判的,氣得薛林直翻白眼,卻也不得不把懷裡的寶寶朝小傢伙遞來!
小傢伙得勝回窩,盤起小腿坐了,讓薛向幫她把被子圍起,抱了小寶寶,就逗弄起來,卻是再不來纏薛向。
天賜良機,再不脫身,豈非傻蛋,薛向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鞋,蹭地躥出門去。
吃罷午飯,小傢伙纏了薛安遠陪她打牌,薛林、小晚、小意作陪,薛向則抱了電話回房,開始了電話拜年。
今年江漢的舊友沒有上門,卻是都託人送來了禮物和賀信,薛向雖不用回禮,一個電話卻是要的。
更不提,還有蕭山縣這個大本營需要時時看顧,他對俞定中、鍾伯韜那幫人永遠不會完全放下心來。
一通電話打了兩三個小時,趙國棟、胡黎明、耿福林、陳光明等人,他是一一賀到。當然,遼東省的李鐵山、馮京、黃觀、周明方,他也沒忘。末了,才輪到蕭山縣,綜合廖國友、王建等各方消息,縣內局勢極是平穩,無風無浪!
消息倒是好消息,薛向卻隱隱有些不安,若是俞定中就此召開常委會,或者秘密拉人什麼的,他反而覺得正常,而這般無聲無息,卻讓他放不下心來。
不過這警兆也是一閃即逝,俞定中有幾斤幾兩,數次交鋒,薛向大抵已經稱量出來了。
從前,他薛某人勢單力孤時,尚且不怕。現下,在蕭山縣揮手遮天,自然更不怕了。
一念至此,薛向徹底放下心來,抱着電話回了堂屋,觀看了幾把牌局,便閃身出門去了。
薛向打算去尋康桐,幾兄弟中恐怕也就康桐有空閒,因爲這會兒,雷小天在執勤,朱世軍忙着拍婆子,說到朱世軍的女友,也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老君廟摘五月仙救下的管事劉的閨女劉美麗。
當時,朱世軍就直眉楞眼地盯着人家姑娘不放,事後,這傢伙藉着還自行車的空當,一來二去,就把人姑娘勾搭上手了。而朱世軍又考上了大學,管事劉便再無反對理由,倒讓朱世軍撿了美人兒。
這不,這傢伙還沒成人家姑爺呢,初二的,就摻和着上了管事劉的家門。
至於劉援朝、李紅軍、孫前進三位,這會兒一股腦地奔嶺南去了。原本只是劉援朝、李紅軍身體殘缺,薛向打算給安排進嶺南軍區,可誰成想完好無缺的孫前進,也纏着薛向一口一個“三哥可不興偏心”,非賴着也要更去。
細說來,這幾位中,最後悔的,就是這位了。想當初,七人談前程時,孫前進是被他老子安排進磚瓦廠開貨車的,麻雷子去處,薛向安排他去當兵。而麻雷子不願去,孫前進便撿了這個便宜去了。可誰能想到當初的便宜,現在,讓孫前進想起來,腸子都直打結。
這小子在新兵訓練那會兒,雨裡泥裡翻滾的時候,就後悔了,現下,七兄弟聚齊,看看各自際遇,孫前進更是悔得恨不得把腸子掏出來晾乾。想他孫某人血裡火裡滾了三回,到了,不過是個班長,麻雷子跟着三哥混,人家都混到正股級派出所副指導員了,這級別相當於自己的連長,這他孃的找誰說理去。
更不提,回京的這幾天,麻雷子沒事兒,就彆着把五四,開了派出所的偏三輪出來,拉着他們幾個在他轄區內滿世界瞎逛,人雷副指導所過之處,巡邏的片警兒刷刷直打敬禮,更有無數門面拋出整條整盒的香菸來,差點兒沒亮瞎孫前進的鈦金狗眼。
原本這一切都該是他孫前進的啊,都怪自己嘴賤眼皮薄,便宜了麻雷子。
每念及此,孫前進就是一肚子眼淚,劉援朝幾個自也知道這番曲折,可沒少打出來打趣,每次一開口,準氣得孫前進哇哇大叫,繼而,就去尋麻雷子討債,不敲打出幾條好煙,一餐老莫,那是萬萬不會罷手的。
當初的選擇,讓孫前進悔恨萬端,而今,打死孫前進,也不會再放過和薛向牽連的機會了。看看康桐,十八九歲,都已經是正營級幹部了,雖然這高級別,和這小子在南征中的特殊功勳有關,可上面若不是三哥罩着,小康就是擊斃了黎筍(南征期間南蠻子領袖),也升不了這麼快啊!
就這麼着,孫前進也攪合進了嶺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