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京城電視臺第三次重播了,可薛林並三小依舊看得津津有味,小傢伙也罕有地不賴在薛向懷裡,而是直起小身子,懷裡抱了小白虎,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電視觀看。
而薛向早已經歷了各種好萊塢特效大作的洗禮,這會兒卻是看得直打哈欠。好容易支撐到電視演完,三小回了房間,薛向才逮住空當,和薛林說了他要去嶺南的事兒。
不過,薛向也只說是去看薛安遠和康桐,而沒對學林說實話。畢竟這會兒,不少禁錮雖已放鬆,可出國依舊是個敏感的字眼兒,在普通人心中,出國和叛國也差不了多少。
薛林聞言,自然應承了,只說路上小心,又張羅着收拾些毛衣、臘肉叫薛向給捎過去。
…………
車進嶺南省的時候,已是第三天的清晨。儘管一路都是行的主幹道,且車速也是極快,可嶺南距京城到底不是百千里,一南一北,路程實在太過遙遠,多虧洪映準備周到,派了兩個戰士輪流開車,日夜不停,才能這般迅速。
“到嶺南了麼?”後車廂的沙發上,柳鶯兒支起了腦袋,如瀑的青絲瀉在沙發的靠墩上。
“到了,剛進佛嶺市,估計也就個把小時的功夫,就到羊城了,你再睡會兒,到了,我叫你。”薛向輕聲說道。
洪映選的軍卡很是寬大,四面擺上長條沙發後,中間支着一張行動病牀也不顯侷促。而昨夜,薛向卻是沒到自個兒的沙發上休息,在柳鶯兒的沙發上坐了,抱着她的長腿靠了一宿。他心裡裝着事兒,睡眠極輕。這會兒柳鶯兒一動,他就先醒了。
“不睡了,該給我哥輸點葡萄糖了。你再躺會兒吧,不用管我。”
雖然車內還有別人。可柳鶯兒和薛向經歷了風風雨雨,早已物我兩忘,任他抱了一夜秀腿,也沒絲毫羞澀。這會兒,見檀郎眼中已隱隱現出血絲,柳鶯兒心中疼惜,只想他再多睡一會兒。
薛向這邊還未說話,正對車門那側沙發上的王副院長蹭得跳了起來。手腳麻利地給大寶掛上了輸液瓶,掛完,竟從懷裡掏出個小小鬧鐘,衝二人晃晃,道:“你們放心,我定了時的,不會壞事兒。”
薛向乏困之餘,盯着王副院長手中的那兩寸大小的鬧鐘,差點沒絕倒,這王副院長也忒有才了吧!
其實。王副院長這回是下了決心的,打定主意拼死命也得攀上薛向這棵大樹。要說之前,他只判斷出薛向有可能是安委員的親屬。而且還不太敢確定這人的能量。可昨天早晨一上車,王副院長懸着的心就落定了。
你道怎的?原來這輛軍用大卡內,簡直快裝潢成臥室了,拖箱裡擺了沙發,鋪了毛毯,還在車廂四角裝了四個手提電燈以供照明。最讓王副院長驚訝的是,車箱兩側居然都開了玻璃窗,就連頂棚也開了活動窗,顯是怕一路奔行。悶着大家。王副院長可是知道,薛向赴港島的決定是在醫院裡臨時做出的。第二天一早這車就來了,可沒聽說過軍卡有開窗的。很明顯這輛軍車是改裝的,且是連夜改裝的,這該是何等的能量!
薛向衝王副院長笑笑,又招呼睡在對面沙發上還打着呼嚕瘸老三起牀。瘸老三睡得正沉,薛向怕吵着大寶,沒敢大聲,卻是沒喚醒他。一旁的王副院長眼色極好,過去推搡了兩下,把瘸老三推醒過來。
其實,王副院長對薛向帶上瘸老三去港島很不理解,在他看來,瘸老三實在是太個性了,衣着寒酸、形容猥瑣,瘸着腿不說,年紀輕輕的,居然滿頭蕭蕭白髮,尤其是車開了沒兩小時,這傢伙就鬧騰着要下車,要不是薛向同志招呼那兩個當兵的咋呼幾聲,這小子說不定能跳車。
瘸老三睜開睡眼,撇了下王副院長,又擡眼朝面前的茶几上看去,順手摸了個麪包和一瓶水,又轉了個身,把背對外,悶頭吃喝起來。要說瘸老三這會兒是滿心怨念外加恐懼,原本前天晚上廠長通知他要出個差,已經讓他摸不着頭腦了,暗自嘀咕,自己一個看門的,出得哪門子的差。
懷揣着疑問,昨天一早,瘸老三見着了薛向,才定下神來,以爲是薛向又要開活兒掏老宅子。一想到那嘩嘩的鈔票,瘸老三立時興奮至極,還時不時衝薛向擠眉弄眼,意在表示我心裡有數。哪知道,沒多久,上了輛奇怪的綠皮車,車就一直開。開了兩三個小時,瘸老三越想越不對味兒,估摸着按這速度,都該出了四九城了,再一想那倆當兵的,立時聯想到樣板戲裡打靶的場景,以爲自個兒要被拉到城郊槍決,霎時,就哭鬧起來。
薛向好說歹說,這傢伙只是不信,最後沒招了,還是那兩個戰士在薛向的授意下,恐嚇了幾句,才讓瘸老三安靜了下來。這會兒,瘸老三大約知道不是拉自己去打靶的,可眼前這又是病號又是當兵的,怎麼看怎麼瘮得慌,索性繼續賴牀。
其實,薛向叫醒他,也就是讓他緩緩精神,吃些東西,畢竟這一路的顛簸還多,生怕這小子半道悶病了,那可真就是大麻煩了。見瘸老三猛惡的吃喝像,薛向放下心來,又起身拿了麪包來遞給柳鶯兒和王副院長。
熟料衆人還沒吃上幾口,駕駛艙的戰士小黃出聲了:“薛同志,前面有兩輛吉普衝咱們打手勢。”
薛向來前,給薛安遠打過電話,知道這一準兒是大伯派來接站的,便讓小黃靠過去,一接觸,果然是來接站的。因着怕王副院長和瘸老三呆在車裡憋悶,薛向就招呼二人上了小吉普,他獨和柳鶯兒留在車內,照看大寶。
卻說瘸老三看見當兵的就哆嗦,本來兩個戰士都讓他腿軟,這會兒又來了七八個,嚇得他差點沒成了麪條,這會兒還要上陌生人的車,立時抓住沙發,說啥也不幹。倒是王副院長眼色好得過分,以爲薛向是要製造空當,和那美豔絕倫的女郎獨處,立時二話不說,拖着瘸老三就下了車,隨後,就將車門拍死。
…….
嶺南軍區是建國以來首批設立的大軍區,因着嶺南遙控港島,地理位置極爲重要,建國至今,二三十年裡,大軍區幾經裁撤合併,嶺南軍區始終屹立不倒,且軍力還幾經增強。又因着嶺南地處東南沿海,即使這會兒尚未對外開放,經濟形勢也較內陸遠勝,而這軍區首長的福利待遇,則順理成章地勝過四九城數籌。
卻說嶺南軍區指揮部設在羊城內,薛安遠是軍區副司令員,有自己的獨立小院。不過,說是小院,其實就是後世的海景別墅,設在羊城內的翠雲山的半山腰上。
軍卡沿着盤山公路緩緩而上,薛向扯開窗簾,擁着柳鶯兒透窗望去,但見滿山蒼翠,鬱鬱蔥蔥,遠處飛來峰像一把利劍沖天而去,刺在半天裡,時不時有一兩羣海鷗,躍峰而過,朝前方的大海飛去。車身一轉,眼前的景色也跟着一轉,這下卻不是觀山望天,而是調準視線,俯瞰海景。
一望無際的大海上,浪涌峰疊,滾滾海潮不住朝岸邊奔來,腥鹹的海風似乎還夾雜着水汽,涌進窗來,將車內燥悶之氣盪滌一空。再看一會兒,似乎起大潮了,遠處的浪峰越堆越高,層層相疊,排山倒海般地朝岸邊打來,砰的一聲,如山的海浪終於拍上了岸頭,捲起浪花無數,相隔數裡的車內,就能清晰的聽見那隱隱風雷聲。
一路山光俊秀,海景奔騰,倒是讓衆人看得忘了時間,直到軍卡駛進了大院,遮掩了視線,薛向纔回過神來。未幾,車停了下來,薛向擰開車門,剛跳下來,便見薛安遠站在前方,含笑朝自己望來。薛向衝薛安遠笑笑,又轉身扶着柳鶯兒下了車,這才朝薛安遠走來。
這會兒,王副院長也下了車,走了過來。要說這一路,可把王副院長看傻了,四九城就是你軍階再看,恐怕也住不了這等豪宅。再看沿線的森嚴警衛,王副院長不斷地思索這是到了誰的地頭,莫不是哪個師部?
王副院長盛情從京城千里至此,薛向自然知道他所求爲何。且他又是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脾性,自然熱情地向薛安遠介紹王副院長,各種溢美之詞說了一堆,誇得這臉皮已頗厚的王副院長也紅了老臉。
隆重介紹完王副院長,薛向這才拉過柳鶯兒說道:“大伯,這是柳鶯兒。”
這會兒,薛向當着薛安遠的面依舊牽着柳鶯兒的五根青蔥,見家長的意思不言自明。
“薛,薛伯伯好!”
乍見檀郎長輩,柳鶯兒侷促不已,一路上,她都想着見着面了,該怎麼說,怎麼笑,甚至連做何樣兒舉止動作,都想好了。可一件薛安遠那威風凜凜地模樣,先前所思所想,這會兒全忘了,就剩了這最簡單、直白的一句,說完柳鶯兒刷的紅了臉,低了頭,去看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