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丹尼斯.威格爾第一次來滬上,按理楊孟晗要請他吃一頓飯的;不過今天肯定不行,凌幼樵出門好幾個月,今天剛回來;大家肯定要到凌家聚一下,給凌幼樵接風,也順帶着恭賀他升遷之喜。
現在,他已經領先大家一步了喔。
只好先讓藍仁鴻領着丹尼斯.威格爾,先去見一下陸耕濃和顧薌齋;並交代藍仁鴻說,最好連章長友、丁默亞一起叫上;先碰面認識一下,交流交流感情;然後,大家一起出去轉轉,請丹尼斯嚐嚐滬上本幫菜和各種小吃。
沒想到,丹尼斯聽後,非常雀躍;說:太好了,藍,尼古拉斯.貝利斯告訴過我,滬上有太多好吃的東西了;嗯,我要吃水晶蝦仁、紅燒蹄膀、八寶鴨;我還要吃小籠包、生煎饅頭、蟹殼黃;我還要吃......
好嘛,一直是尼古拉斯.貝利斯在從各方面影響大阿哥;大阿哥對尼古拉斯.貝利斯的影響,就是讓多少有些清教徒傾向的猶太人尼古拉斯.貝利斯,迷戀上了中華美食,蛻變成一個地地道道的吃貨。
嗯,現在連鎖反應,尼古拉斯.貝利斯又把丹尼斯.威格爾帶水裡去了;而且,倫家丹尼斯.威格爾態度還極其端正,一副求帶走求收留的架勢,主動淪陷的......
楊孟晗匆匆回去,拿了幾件在江寧順手買的小玩意,準備帶給凌幼樵的小兒子當玩具,就只讓藍大茂跟着,溜溜達達地出門了。
到了凌家寓所,好多人都來了,在客廳裡七嘴八舌、鬧哄哄的說着閒話。
凌幼樵白淨帥氣的臉龐,現在有點古銅色了,看着倒是更爺們了,身上軍人氣息越來越重了。
這一趟南洋之行,倒是把他的膽氣打出來了;知道除掉英法美,其他的國家沒什麼好怕,誰炸刺收拾誰。
也知道英國人、法國人厲害在什麼地方了,不像原來渾騰騰的、迷茫茫的,對技術代差,有了一個直觀的、清醒的認知。
能知敵所長,假以時日,總會找到辦法。就怕蒙查查不知道,還妄自尊大;更不能像滿大爺那樣,除掉怕,就剩下罵了......
凌幼樵一邊陪着楊孟晗往後院裡去,一邊還說:幼鳴,我細細瞭解了,咱們買的二手戰艦,不但不是最新的,最多隻是二流中等水平。聽說法國、英國,都早就在設計、製造全鋼戰艦了;也沒有風帆了,全蒸汽動力艦,速度更快、噸位更大、炮艦更多,口徑更大。幼鳴,咱們的差距,實際上還是很大的,我們這一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楊孟晗:人家有一大批專家學者,專門搞研發,一天天在琢磨造新船;告訴你,人家船臺上在造的,大家聽到的,都未必是最先進的;最先進的可能在人家研究所、設計院裡。
凌幼樵:聽說,你請了一個大牛人,也會造船造炮的;這工程學院,對軍工研發和建設,要向水上支隊傾斜點吧。
楊孟晗:當然,海軍技術本身就是前沿技術;陸軍,目前的話,跟着海軍撿剩的就夠用了;工程學院主要也是爲了海軍。相當一段時間,都會是這樣。海軍想真正強大,必須先把工程學院辦好;當然,海軍軍事學院也不能放鬆,造出來沒人會用也不行。
凌幼樵點點頭,楊孟晗知道,從今往後,凌幼樵不天天找龔振麟龔逸夫老先生喝茶,天天煩他,就是很給長者面子了。
大家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飯,也沒灌凌幼樵多少酒;人家剛回來,晚上跟娘子,有許多親熱話要說吶;做兄弟的,這個坑不能挖。
酒席的節奏很快,半個多時辰就結束了;大家紛紛告辭出來。
陳子恆、何卓人還放言,今天放過你;過兩天,非把你凌幼樵放翻了,以解我等心頭之恨;這官升得也太容易了,也太便宜了!不行,至少要放倒兩回......
其他人出門都散了,陳子恆拉着陳睿霆不讓走,說要去秦園說會話。
其他人都會心地一笑,走的更快了;心裡都好笑,這陳子恆,咋這麼犟呢?看看幼鳴有膽幫你麼?拉着陳睿霆幫腔也沒有用滴!
呵呵,我等快閃......
因爲喝了幾杯酒,三個人就漫步溜達起來;進秦園後,也沒急着進書房,就在院裡邊散步邊醒酒。
陳睿霆:幼鳴,我看了你指揮的兩場陸戰的詳細戰報,想了很多......
楊孟晗:是不是戰局太過平淡無奇了?
陳睿霆:嗯,是的;按理說,你是我們這羣人中,腦子最好用的,辦法也是最多的;可打起仗來,卻毫無花巧,只憑蠻力取勝。我在想,難道這些年來,讀的《三十六計》、《三國演義》,講的戰略戰術,計策謀劃,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楊孟晗一笑:跟你說一個美國小笑話吧,美國人有一個理念,如果計謀能夠殺死大象,還要火槍幹什麼。
陳睿霆:幼鳴,你是說,歐洲人根本不在乎計謀,只注重火力?
楊孟晗:也不全是,歐洲鬼佬心眼不少的;但他們沒有像我們中國人一樣,把計謀擡高到神乎其神的位置。就是人家的參謀部,嗯,我們巡防旅參謀部那幫歪果仁的做法,你們也看得到,都是以比較精確的量化測算爲主;欺騙性戰術,就是我們說的計謀,只是放在輔助的位置。
這與幾分知兵、讀了不少兵書戰策的陳睿霆的理念,有點差距了;他沉吟着在思考,一時沒吱聲。
陳昊之:幼鳴,我可聽說,當初滿人可是靠着讀《三國演義》,從中吸取計謀戰策,纔打敗前朝軍隊,得了江山的。
楊孟晗深出一口氣,慢聲說道:這個說法,是不是真的,無從考證;但要是這樣說,那麼,現在讀《三國演義》的滿人更多了呀,爲什麼西洋鬼子來了,他們一點脾氣都沒有吶?
陳昊之:幼鳴,你是說,讀這些是在做無用功,或者是,就是紙上談兵?
楊孟晗:也不是完全沒用,但也不要誇大其詞;計謀戰策,是要在一定基礎上才起作用的;也可以一定程度上解釋爲錦上添花,放大作戰效果;但沒有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軍隊做基礎,就是虛詞浮誇了。湖南巡撫張亮基張採臣大人可是個飽讀詩書的,《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三國演義》等等,我相信他現在可能都把書翻爛了;爲什麼還是困守孤城,拿眼前一幫剛洗腳上田的農民軍,一點辦法都沒有;眼藍藍地盼着行伍出身、半個泥腿子的向榮向欣然大人,出兵來救他出苦海?
陳昊之:幼鳴,你是說,《三國演義》中很多戰爭的描寫,跟《聊齋》一個路子。
楊孟晗:四大名著吶,我們過份貶低,就有些不知深淺了。但我聽到過一個江湖傳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姑且當笑話說給你聽吧。說吶,明朝武將基本都是目不識丁的大老粗,也愛聽別人說評書聽三國演義,聽着聽着就聽進去了;還真以爲打仗就是兵對兵、將對將,只要將領勇猛無比,鬥將贏了,仗就打贏了;當兵的就是在後面搖旗吶喊的小羅羅,就是捧個人場的。呵呵,薩爾滸之戰知道吧,明軍西路軍主將總兵杜鬆,大概好像貌似評書聽多了,開戰時,單騎出陣,提一杆大刀叫戰鬥將;被愣怔了半天的滿人,反應過來後,直接射成篩子。嗯,這只是傳說,我也希望它僅僅是個傳說......
陳睿霆:文人不知兵,還想當然的解釋,這是文人的通病;羅老先生的《三國演義》與陳壽的《三國志》的出入就很大。
嗯,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真實歷史該是什麼樣,只能靠每個人自己心中去稱量。
楊孟晗:不身臨其境的帶兵打仗,在書齋裡胡亂遐想;然後,別人把他說的當真事,毛病就出來了。
陳睿霆:我明白了,周叔的蒙脫拉度之戰說起來,打的是非常經典非常精彩的;可是後來兩仗,你雖然讓周叔還當前敵總指揮;卻壓着他的節奏,只讓他打呆仗;怕他打巧仗打習慣了,一味討巧,以後反而容易吃大虧。
楊孟晗:睿霆兄有悟性,一點就通,呵呵;就是這個理。蒙脫拉度之戰,雖然贏得漂亮;但是,是所有的有利因素都好巧不巧的結合一起了。如果紅毛宿營時謹慎一點,防守嚴密一點,這仗並不好打;或者說,沒得打。如果紅毛不是傻乎乎地排隊往上衝,隔遠遠地,築圍牆或者挖戰壕,先圍住,然後調大炮來慢慢轟;這仗還有得打嗎?
自己手下這幾個人,最有希望成爲一代名將的,就是眼前這位陳家睿霆兄;把他放出去獨自領兵,也是最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