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夜晚，坐在院子中，聞着夜風送來的陣陣花香，一鉤新月初上柳梢，月色有些朦朧迷離，影影倬倬地灑在庭院裡；長江上的濤聲，能夠若隱若現、若有若無地聽到。
一家人圍在院子裡，品着明前春尖，享受着這恬靜淡雅的春江花月夜；讓人怡情自得、神清氣爽得很。
倒是讓楊孟晗突然覺得，真希望馨馨就是千年狐仙，要是那樣，就使出點仙家本事來，讓時間就這麼停頓下來，定格下來；人生風景，永遠是這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畫卷裡；一家人，其情陶陶，其樂融融，不亦美哉。
楊孟晗今天索性什麼正事也不問了，好好陪陪她們。
從焦山回來後，時間還早，就一起在後院聊會天，也順便說說家裡的事。
小妻子方靜瑜：家裡都好，嗯，大嫂來信說她好像懷上了，不知道是男孩女孩，不過她倒無所謂；嗯，二嫂好想能要個女兒呢，都接連兩個小光頭了。
芸娘：芸娘苑蓋好了，現在是內部裝修，最慢半年後就能用了。嗯，當家的，名字叫芸娘苑好不好呀？
這是當初隨手起的名字，沒想那麼多；現在芸娘進了楊家了，有顧慮很正常，還怕大娘挑眼吶。
楊孟晗：你想好名字了嗎？
芸娘：馨馨說，不行還叫芍藥居。
楊孟晗：芍藥居牌子連帶舫船，不都賣了嗎？
芸娘：又還回來了，嗯，是白送回來了；我以前一個老姐妹，做了一個官員的外室，上次就是她接手的芍藥居；本來，她買了，是準備給自己養老用的。這次江寧之亂，那官員全家老小都送回老家了，官員本人卻歿在江寧之戰；她也就沒人管了。只好把手下人全送給我了，自己也準備萬一不行，就來女校做個教師。
楊孟晗：既然能買得下芍藥居，不至於敗落得這麼慘吧？
芸娘：她有一雙兒女要養的，買芍藥居時，把手頭現錢也花空了。到滬上後，沒依沒靠的，也不知道做什麼行當；一兩百人吃飯，每天的花銷，可不得了；怕把老底子全花沒了，就讓手下全投我這邊了。
楊孟晗：嗯，芍藥居這個名字，用在正規大劇場的話，有點俗了，也有點小氣。
方五妹：我們定遠老家，有個很有名氣的滴水寺，就借過來，叫滴水軒怎麼樣？
楊孟晗：太靜雅了些，嗯，這個名字用在後面品茗樓，倒是挺合適。唔，另一個小樓乾脆順着這個思路，叫聽雨軒。但是前面那個叫什麼好呢？
小梅子促狹地說：叫白狐軒，不用幾天，名氣就會響亮得全滬上都知道的，生意會好得不得了的吶，嘻嘻......
馨馨作勢要掐她，小梅子左躲右閃，後來就賴在楊孟晗背上，親暱地從後面摟着楊孟晗的脖子，不走了。還時不時的用小臉，蹭一下楊孟晗；嗯，許久沒這麼親暱了。
芸娘：我也想過，要麼用“秦淮”這個地名，或者當家的那首《滄海一聲笑》歌中“滄海”兩字。
楊孟晗：基本能用，好像還差點意思，嗯......
小妻子方五妹：晗哥哥，用今晚吃飯的那個觀瀾閣的“觀瀾”兩個字怎麼樣？
楊孟晗：滴水、聽雨、觀瀾；唔，挺好挺好，五妹就是有才；你們覺得吶？哎，觀瀾這兩個字寓意深刻，不如，芸娘，你的女子大學、女校，都用這個名字吧。
方五妹真是，誇她一下，她也臉紅紅的，羞羞的......
方五妹：她們都說是你出的主意，晗哥哥，是不是呀；舅媽家陳姐姐和翁小妹，拖着大嫂、二嫂，圈了一塊地，說要蓋酒店。家姐也拉着我、還有方家三妯娌，買了一塊地，要建百貨大樓。嗯，都是拿私房錢出來做的，跟各家的家族公司沒關係。家姐現在忙得，走路都起煙了......
楊孟晗：這恐怕是陳小妹說出來的，上次我去看望舅媽；小表妹她問我，我就說，這兩個行當，都可以做的。嗯，實際上策劃芸娘苑時，我最早的構思，就包括這兩塊的；但當時考慮投資太大，一是怕芸娘沒那麼多錢，搞不起；而是怕行業跨度太大，管不過來。嗯，我後來拿出來的芸娘苑設計思路，規模縮小了好多的。
方五妹：嗯，大嫂、二嫂，還有我，其實想法差不多；嗯，既不想做生意，也不想瞎操心；讓我們出股子，我們就出點，其他的我們是不多問的。兩邊差不多都是這樣，都是家姐和陳家姐姐在折騰。
楊孟晗一笑：無所謂，這點錢，楊家還虧得起；不過，正常情況，賺錢的機會很大的；嗯，也勸下你姐姐，別太累了，大不了多請幾個人嘛；什麼都自己幹，親力親爲，太辛苦了；也犯不着的，沒什麼必要的。
芸娘：瑞臻太公的報社差不多了；不過着人來說，這印刷廠，最好楊家來搞，他們沒精力，也沒財力、技術；二爺讓我帶話，問你什麼意見。
楊孟晗心想，我怎麼就跟印刷廠，老是藕斷絲連吶。
楊孟晗：印刷業，實際是個大行業的，做好了，也很賺錢的。
芸娘：我也是這麼想，光馨馨、小梅子整理出來的，公子的書稿和教材；印出來，都好掙錢的吶。李善蘭看到我們女校的教材講義，特別喜歡；他說，我們的教材，淺顯易懂，比那些老學究編出來的，好用多了，也適用多了。後來不知道聽誰說的，說我家有一套小學教材，找過我好幾趟；希望我們快點印出來，說要是楊家印出來，整個滬上學校，都用這個教材。年年用，年年印；就教材一樣，都能養活廠子來；何況要給報社印報紙吶。
楊孟晗摸摸臉：不知道老姐姐，你問過人沒有，印刷業也是需要產業鏈支撐的；印刷機器、紙張、油墨，還有鉛字字模等等。這些，滬上現在還是空白吧？
芸娘：特蕾莎和夏洛特都幫我問了，印刷設備採購問題不大；油墨、紙張，短期內只能進口，國內最好的宣紙，都是針對寫毛筆字的；國內現在用來印書的紙，印報紙還勉強；印書還是不太結實；尤其是兒童教材，幾下就碎了可不行。
都想得這麼細了，那這就是擺開架勢一定要做囉！芸娘苑，嗯，現在該叫觀瀾苑了，還沒什麼頭緒吶，又開始鋪攤子，顧不顧的過來呀？
楊孟晗半開玩笑地說：我的老姐姐，我的芸大娘子，飯要一口一口地吃吧；總不能狗熊掰棒子吧。你怎麼老是眼大肚子小吶，每進入一個新行當，都要做很多功課吶；別把事情想的那麼簡單，怕就怕，回頭，連累其他的也搞不好，那還不如暫時不搞吶；你老師沒學走，就學跑，小脾氣咋遮莫急汕？
五妹、馨馨都捂嘴笑了，小梅子也笑軟在楊孟晗後背上。
芸娘也笑笑地解釋道：本來也沒這麼急的，只是上次賣芍藥居；無意中把老姐妹給坑了，雖然人家一句閒話沒說；但我還是非常過意不去。她比我還能幹的啦，印刷廠從一開始，我就是交給她來籌建的，準備就讓她管事，還送她一成的股份；嗯，是實股，不是乾股，錢我替她出了。
看來芸娘心眼多是多，也挺賊，但骨子裡真不壞；肯接瑞臻公推過來的這個印刷廠項目，恐怕更多的成分是，找個機會補償一下老姐妹；也給老姐妹一個養兒育女的飯碗，嗯，說不定給老姐妹一個施展個人能力的空間。
楊孟晗：要是這樣，倒是無所謂；嗯，就是觀瀾苑的打理，也要慢慢交出去；你們主要精力，還是辦好觀瀾女校、觀瀾女子大學、滬上婦兒醫院。這個搞好了，比賺幾個錢，有意義多了。
芸娘：這次從南京下來那麼多同行，到滬上，都要轉行找飯碗；挑幾個打理觀瀾苑的管事人，好容易的。咯咯，這一次女校真派上大用場了吶，這一次舫船行當跑到滬上，女的基本上都在女校落腳了。年齡大的，當老師、學醫術、學會計；小的就送進了藝術班；當家的，這次女校老老少少又收了一千大幾百吶；下半年新一屆學生，配套的老師都不缺了。
馨馨：女子大學這邊，我操心的多一點；現在是四個小學院，醫學院、會計學院、藝術學院、師範學院。一兩年後，李善蘭大人那邊，想多辦幾家女子學校，師資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
芸娘：李家滄小師妹那邊，兩個班一百人，滿滿的了；也許，兩三年後，婦兒醫院能趕上軍事總醫院吶。咯咯......
小梅子插話：我和馨馨姐，現在不用帶小學生班了；各自又新帶了一個成人會計班，兩個班都是五十人；到年底畢業，滬上缺會計的情況，可能會緩解一些。
楊孟晗：那你們跑出來，上課誰上呀？
馨馨：上一屆的學生，是送出去實習了；新一屆的學生，是在讓助教帶着，正在進行強化珠算訓練課程；我們倆能脫手幾天；等我們回去，必須人人珠算達標的。
噢，現在，珠算還是會計行當，重要的基本功之一吶！
芸娘：嗯，當家的，我的好多姐妹，都託我帶話，謝謝你楊三公子老人家大恩大德吶；都說，現在陷在江寧的人，好慘吶；不但家產都沒了，連飯都吃不飽吶，家都給拆散了，家裡人見一面好難吶。說楊家幫了好多人囉，積了無量功德汕。
楊孟晗摸摸鼻子，這真叫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方五妹：相公，前兩天，芸娘姐姐很客氣地把她名下資產的賬冊，送到我房裡了。這是她個人的嫁妝吧，我來管，是不是有點名不正言不順嘛。
楊孟晗想想，笑笑：唔，我楊家也不會在乎這點錢；她交出來，也合乎禮數，合乎規矩。但楊家只是名義上接了，什麼都還是芸娘自己管着吧。
方五妹笑了：嗯，就該這樣！我纔不想接吶；嗯，晗哥哥，不許說我懶，也不許說我不會過日子；嗯~，好不好嘛？
小妻子難得如此嬌憨地撒回嬌，嗯，好難得厚起臉皮來耍會賴；就是不想操心家務事唄。這已經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了，連腦子都不想動一下、走一下，好像不太好吧！
再者說了，這也不是楊孟晗答不答應的問題噢，這可是你當少奶奶的本職工作吔；在其位必須謀其政吶，要不然你辭職讓芸娘來幹，老丫頭不得樂死？呵呵......
幾次之後，藍嬸發現三少奶奶真是這樣，倒真不是跟自己假客氣；也就不再來回顛倒着，問來問去；覺得差不多的，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了。
三少奶奶整天過着神仙日子，是楊府全家上下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