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徹底打下金華府城之後，後續的安定地方、恢復秩序的事，壞哥基本上就不操心了，全部呼嚕呼嚕、一股腦兒，扔給了錢鼎銘錢新之；嗯，你老兄以前是文官，遮當然是你的事，灑家不管的！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機動旅的搜索營又再次出發了；其他各營，也跟着陸續開撥；這一次，錢鼎銘是暫時不能跟着了，也只抽調出兩個營一千人的江蘇巡防旅，隨隊聽令；再有，就是剛剛編成的諸葛壽燾名下的民團支隊，現在有十個營五千人。
壞哥是吃完早飯，坐着運兵船，沿着東陽江（義烏江），向東北方向出發的；他們將先坐船到達義烏後，再舍舟登岸，繼續前進。
孟達這次，行軍序列就比較靠後了，他們營現在改成了中軍警衛營了；小達子也就有空，在船上跟壞哥喝茶扯閒篇。嗯，就是別的團長、營長，都未必敢這麼隨意地，跟壞哥老大說話兒。
只有小達子，沒皮沒臉的，敢往前湊乎。嗯，即使說錯話了，大不了挨老大一腳而已；小達子打小，捱得打多了去了，早就打皮實了。
諸葛壽燾很懂事，知道這五千人馬，也不是他諸葛家的；他只是幫忙招呼一下而已。主要話事的，還是巡防隊派來的監督執法大隊；行軍指令什麼的，都是機動旅參謀部統一安排的；他諸葛壽燾，只是個名義上的長官，最多也就是，跟着執法大隊，去各營頭，檢查一下命令執行落實情況，以及各部遵守紀律的情況。
嗯，這些，也都是剛剛洗腳上田的農民，壞習慣、壞毛病，還是很多的；不看得緊點，時不時地抽幾鞭子，他們還真是不長記性的。
聽說，楊長官要長途迂迴敵後；想從義烏、諸暨插過去，直接瞄着紹興府城。按壞哥旅長自己的說法，是準備來一個右勾拳，重重地打在太平軍胡以晃部的腰肋上。如果真要是一不小心，讓壞哥把後方紹興，給黑虎掏心了；集重兵於錢塘江以南之蕭山大營的胡以晃部，可就成了甕中之鱉，頓時就無路可逃了；也成了無根浮萍，跟南面的寧波羅大綱、蘇三娘部，也失去聯繫，沒有跟腳了。一旦包圍圈形成，這蕭山大營大幾萬人的，浙江長毛核心主力；到時候，能跑出去幾個，真就不好說了。
壞哥這邊，還沒有收到東線主力杭州光復的正式消息通報；嗯，就是已經光復了，消息傳過來，總要滯後個一兩天的。
壞哥覺得，自己也別在金華府，眼巴巴地傻等了，戰機是稍縱即逝的；所以，在一面給在杭州西湖邊，優哉遊哉的喝茶品茗的楊孟晗，送去當日機動旅戰報的同時，也把自己的作戰計劃，一併上報了。
嗯，他耍了一個小心眼，這邊上報，那邊就開始行動了；主要還是怕老三一貫假裝“少年老成”，打仗不願弄險，不給他壞哥這個“千里走單騎”，“過五關、斬六將”的一戰成名的大好作戰機會汕。於是乎，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來個先下手爲強，霸王硬上弓，把生米做成熟飯了。對，古話說得好啊，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嘛！
錢新之昨晚，話裡話外的，還是勸了一下；他現在更加認爲，這打仗嘛，走穩一點，有對無錯；這麼急吼吼的、貿貿然的，長途大迂迴，千里奔襲；有時，反而會自己露出軟肋，現出破綻，是給太平軍一個挖坑的機會；平白無故地，送給太平軍一個反敗爲勝、打悶棍的機會。
當然，錢新之也沒有生勸，語氣雖然鄭重了許多，但還是停留在點到爲此，這個底線上。一是因爲，壞哥身上的渾勁，一上來之後，還真沒幾個能夠鬧得住；以錢新之這麼圓滑的性格，他纔不會冒着跟壞哥翻臉的可能，來出面死死攔一道吶。二是，畢竟壞哥現在，是西路軍東部作戰支隊的前線司令，有臨時專斷之權；他錢新之也必須遵守，衛國軍體系內，相應的組織原則。
不過，他還是足夠謹慎，在儘量抽出江蘇巡防支隊最大力量，跟隨壞哥奔襲迂迴作戰的同時；一面着人跟杭州指揮部緊急通報，一面也跟已經拿下龍遊，正在朝着衢州挺進的方浚耜方子夔，通報了情況。他是希望第四師，能夠儘早地完成西線作戰，最好是留有餘力，隨時能夠支援，有可能出現變數的浙中戰場。
嗯，總不能真是攏着袖子站在傍邊，等着看笑話；讓壞哥，一時大意，真搞成陰溝裡翻船了。要是那樣的話，整個西線，上上下下，都要吃掛落的，誰也逃不過去責罰的；嗯，說不定，都要到軍事法庭裡走一遭的。
在給各方報信的同時，他自己也把分散在後方好幾個縣的巡防隊，向金華府城收縮集中，以防萬一；現在，富春江之北，應該局勢安穩了；方子箴派出的官員，也陸續到位，也就不用江蘇巡防支隊再操那麼多心地，來維持地方治安了。
楊孟晗也是六號晚上，同時收到壞哥和錢新之的加急快馬報告；才知道，壞哥還是沒忍住，又玩起了長途急襲。看來，傳統讀書人，對這種掏敵人後路的打法，真的是情有獨鍾啊；這個思維定式，攔都攔不住，還九條牛都拉不回來。
在麴院風荷小院裡，楊孟晗、袁翔甫、阿爾貝.皮埃爾、何卓人等幾個人，正在開每晚的碰頭會，翁羨林在一旁，做着會議記錄。
阿爾貝.皮埃爾：楊，到今天下午四點，太平軍在旗城裡的最後有組織的抵抗，已經結束；但是，有點遺憾，杭州太平軍守將黃玉昆，及其幾個主要手下骨幹將領，都沒有發現其蹤影。據初步審訊俘虜得知，是我們昨天，清理完城頭大炮後；他們可能覺得，再難守住城池，昨夜從預先佈置的秘密通道逃逸了；應該是昨夜下半夜，從南面水門悄悄潛水溜出去的；而且，他們應該是事先在某處蘆葦蕩，藏有小船，連夜渡江了。嗯，爲了不驚動我們，從這條密道跑出去的，還不到一百人；嗯，都是老廣西籍的積年老土匪。也是因爲他們跑路了，今天的攻城戰，纔打得這麼順風順水，如摧枯拉朽一般。
何卓人：零散的，我們也抓到幾個，但沒有大魚；嗯，倒是打死了十好幾個軍總制、監軍、軍帥一級的頭目。嗯，到這個級別了，他們也自知，抓到了也難免一死；先是破城後，領軍躲進旗城，繼續負隅頑抗；不是拼命衝殺，死於流彈；就是眼看逃生無望，刎頸自殺身亡了。
楊孟晗：孟懷領兵去打諸暨了，還想從後面掏胡以晃的老巢；卓人，你怎麼看？
何卓人：幼鳴，我認爲必要性不大；杭州這麼幹淨利索地，沒幾天就丟了；在蕭山的胡以晃，只會更加心虛的；而且，最多過個天吧兩天，他也會收到嚴州、金華、衢州，全部失守的消息。我認爲，最晚後天，他就會全線向南撤軍。嗯，要不是南洋是我們的天下，說不定，他都會直接坐船下南洋，亡命海外了。
袁翔甫：兵書有言，歸師勿遏；機動旅這個時候，不要命地撲上去，很容易跟大幾萬的敵軍主力，硬碰硬地懟上的；尤其是對準備奪路而逃的太平軍來說，這麼打仗，只能逼着人家跟你拼死命；嗯，眼下的戰況，是沒什麼必要的，徒增傷亡犧牲的。他們現在，實際控制的，只有紹興、寧波、台州、溫州四府了；而且，不少縣城，他們也未必就是，能夠牢牢控制得住的。我認爲，現在，又形成去年江寧之戰之後的局面了；我軍只要一路施壓，一路不緊不慢地跟蹤追擊，就可以又快又好地，完成戰役目標了汕。
阿爾貝.皮埃爾：最訓練有素，戰鬥力最強，配備的火器最多的，就是胡以晃手下，目前擺在蕭山大營和紹興的，這五六萬人馬。而且，連卒長以上，都是一水的廣西老兵；而且，他還有一支近萬人的裝備精良的衛隊，約半數是以平南、藤縣和金秀三縣的少年郎組成，也是太平軍的軍官預備隊，洗腦充分，非常狂熱，是很有戰鬥力的。真要是完全把他們團團困住了，戰鬥不會像杭州城這麼好打的。嗯，杭州之戰，浙江兵、江西兵，在我們這幾天的赦免宣傳下；後來，大多數都沒有參與抵抗，直接就跪了的。
楊孟晗：嗯，參謀長，給機動旅下令，收復諸暨後，就地駐防；並挑選收編一部分當地團練，可以把隨軍團練，擴張到二十個營，一萬人的規模。嗯，跟機動旅特別強調一下，沒有軍部指令，不得擅自行動。
阿爾貝.皮埃爾：其實，機動旅頂在諸暨，倒不是壞事；這樣，胡以晃竄入浙中山區的可能性，就小很多了。對我們以後的戰場控制，倒是好事情吶。嗯，我的思路，第四師完成西部作戰後，直接南下處州；處州現在還在民團手中，可是把他們也收編一部分。還有，東線主力一旦南渡錢塘江，抵達紹興；可以讓機動旅，橫越會稽山，進逼嵊縣，持續地保持對太平軍側翼的壓力。
嗯，阿爾貝.皮埃爾參謀長，現在也學會做人了；知道楊孟晗對機動旅擅自行動，心裡不高興，有些惱火。確實，沒接到命令，就擅自行動；真要較真，已經不是踩黃線了，而是闖紅線了。所以，趕緊出言，開解幾句，幫忙說幾句好話。
何卓人也跟着打岔接話：呵呵，只要拿下嵊縣、新昌縣，都不用作出什麼繼續南下的動作；估計，連羅大綱在寧波，都不一定呆得住了；再不跑路，一旦我們先手拿下臺州，他就要下海做海盜了。可是，自從有了凌幼樵的海軍，現在，當海盜，也是最沒前途的職業了唉。
楊孟晗：嗯，還是參謀部這個思路好，可以按這個思路辦。嗯，翔甫兄，給機動旅鎮撫，再下達一份特別命令；如果楊孟懷膽敢再次偷跑，膽敢隨便找個藉口，就不按軍部命令行事；就立即按照戰場軍事條例，解除其指揮權，帶回總部軍事法庭審訊。
看來，楊孟晗是有點真生氣了；也是，敢沒有命令，就擅自行動，壞哥還是頭一個；這膽子也太大了，這個毛病，那能慣着？
嗯，估計以前就有這老毛病，下面師旅長們，沒好意思上報而已。
袁翔甫笑笑點點頭，沒說太多；嗯，楊孟懷一直是個有些犯渾的刺頭兒，看着楊孟晗的意思，是想要找機會收拾收拾他、敲打敲打他了。嗯，要是這樣，把他放到陳睿霆手下，反而是一定程度上講，是害了他了。陳睿霆打仗，也是喜歡羚羊掛角、天馬行空的；只不過，陳睿霆是敢想，並不亂來的；這個死孟懷，敢想之後，是敢說敢幹、敢作敢爲，膽子特大，一放籠頭就撒歡。這一次打仗，剛剛獨立放出去，獨自領兵；就像野鹿一樣，心野得滿山亂竄，再收不迴心神了。
喝喝，在壞哥玩得很嗨的時候，可能他都不知道，喪門星就要上門了！嗯，壞哥攤上事了，攤上大事了！
胡以晃，這幾天，感覺很不好。其實，他在大戰之前，就明確跟黃玉昆說過；孤守杭州，實乃重複揚州守城故事也；一味死守，實屬不智；太平軍之優勢，在於遊動，在於四處掠擊；而非死守一地，固定不動。也一再交待黃玉昆，一旦發現勢頭不對，就不要糾纏，主動撤過錢塘江；三十六計走爲上計，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失地存人，還有辦法，還有轉機；一旦人地皆失，那一切都是空中樓閣、鏡花水月了。
也許，胡以晃是富家子，很多事要看得開一些，知道千金散盡去復來的江湖門道；所以，即使是對花花世界、人間天堂的大好杭州，丟了也就丟了；嗯，以後，想辦法，再奪一個類似的地方就是了唄。
可是，過慣緊巴日子的黃玉昆，就有點捨不得這些罈罈罐罐了；而且，這一次，衛國軍戰法還變化了，一上來就圍死了；雖然三三兩兩，小魚戲水似的，從圍困的縫隙之中，也跑出去一小批人；但大股部隊，肯定是別指望帶出去了。嗯，好在財貨、婦孺軍屬和廣西籍的老兵，大多數都事先，早早轉移到錢塘江南面的蕭山大營了；不然，可就虧大了。
黃玉昆在杭州最後一晚，下了一個算是很高明、很明智的、很接地氣的命令；凡是廣西籍老兵，皆可離隊，自行設法迴歸蕭山大營。嗯，不願走的，那就帶隊決一死戰，爲天國盡忠吧；嗯，紅毛大仙在上，紅毛大仙的聖光，照耀着我們，從小天堂走向大天堂！
祈禱吧，無量壽福，願紅毛大仙與爾等同在！
黃玉昆的這個命令，給了很多廣西老兵，以合法偷跑活命的機會；都是積年老匪了，一個個都油滑得很；蛇有蛇路，鱉有憋道；很多人，後來都是很機靈地，不知用什麼法子，都一個接一個地跑回來了。
胡以晃再次見到死裡逃生、一臉沮喪的黃玉昆，也沒好過多地指責什麼；跟衛國軍打仗，不管打出什麼悲慘的結果，都不算奇怪，都不令人意外。
胡以晃把陸續從各地退回來的士兵，編成新軍號，讓黃玉昆繼續統帶；同時，也着人加緊到鄉間，再裹挾一些人馬；至少，要讓蕭山大營看着，還是那麼威武雄壯的，規模依然很大。嗯，還是要繼續擺出，太平軍要在蕭山，與衛國軍決一死戰的架勢來。
實際上，胡以晃他已經陸陸續續地，把核心部隊，悉數挪到了台州；自己一個唯一跟着自己出來造反的本家兄弟和自己的舅兄、妻弟三個人，分別各領一支齊裝滿員的都超過一萬人的老番號軍，並帶着家屬與後勤老營；在半個月前，剛聽到點衛國軍開始行動的風聲，就開始逐步移防，駐守到了台州府了。
嗯，爲了不引起別人注意，都沒有走寧波府那邊好走許多的平坦的大路，而是走的會稽山南麓一條山間小路，從上虞縣入曹娥江，沿曹娥江一路上溯，到嵊縣、新昌；再沿天台上北麓谷底向西而行，走山間谷地，繞過華頂山，進入台州之天台縣。
嗯，他既沒有刻意地瞞着羅大綱、蘇三娘夫婦；但也沒那麼實在地，四處宣揚；反正，從側翼卡住了先手位；等到蕭山大營一敗，反正是黃玉昆一路斷後，收拾殘兵；自己就順手先入台州，然後就繼續往西南而下；呵呵，經過這樣一個乾坤小挪移之後，不好意思啊，胡以晃就從“核心後衛”搖身一變成開路前鋒了。呵呵，這後路，你羅兄，不守也得守，不斷後也得斷後了；嗯，總要有個先後次序，總不能一窩蜂地滿山亂跑吧？
嗯，某家就先手入福州，爲大家做開路先鋒了汕；嗯，就沒必要，讓你家三娘，老是專美於前了；老讓你家三娘，女人家家的，一個人受累，在前面打前鋒；也不合適，是啵兄弟？
嗯，咱們是兄弟的呀，在可是真爺們，哪能老幹那事咧？
呵呵，如果羅兄儂腦子轉得快，順勢把潘起亮和他那手下幾個衰仔，扔在溫州打游擊唄；灑家個人認爲，滴個也是可以的。
胡以晃站在紹興城樓上，遙望南方巍峨屹立的會稽山；心中也是感慨萬千。當初，怎麼就讓人鬼牽着，迷迷糊糊地，就入了這勞什子紅毛大仙教；把自己偌大的家產，都全部傻乎乎地捐出去了，才撈了這麼一個逗你玩的王爺和丞相稱號。羅大綱就開玩笑地說過，自家這個極品丞相，肯定是比不上南洋羅家羅大綱他們幾個本家兄弟，乾的那個五品郡守的，說不定都比不上人家一個七品知縣實在吶。
現在，好不容易把去澳洲探路子的人，纔將將派出去；來回倒騰，是需要時間的；自己這邊，挺也得再挺個一兩年；總要把手下這幫廣西出來的老兄弟，都安排妥當，自己纔好安心地，前往新幾內亞島，隱姓埋名地，低調地當個不大不小的山大王汕。
可是，衛國軍一來，好好的一盤棋，全給攪合了呀；這美夢，還能成真嗎？
壞哥在七號的半下午，就到達了諸暨的西門；按照他的脾性，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可能又來個滅此朝食；呼嚕呼嚕地，當天下午，就先打下來再說。然後，好明天一早，就開始奔襲紹興，完成漂亮的臨門一腳，絕殺射門。
可是，這大冷天的，他被兜頭澆了一大桶冰凍冷水！
壞運氣要來了，這可咋辦捏？
嗯，壞哥在諸暨城南的山崗上，磨悠開了，也就沒心思馬上組織攻城；也讓三魂嚇掉兩魂半的，諸暨太平軍，莫名其妙地，稀裡糊塗地，暫時逃過了一劫。
嗯，於是乎，壞哥心中賊惦記了很久的，策劃了很久的，有可能讓他成爲一代名將的大迂迴作戰方案，就這樣卡住了，胎死腹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