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學院的盤算很好,也的確落到了實處。
別說所謂的黑名單已經實質性的取消了,就算沒取消也早已經名存實亡,再退一萬步,就算黑名單依然生效,大概也阻攔不了諸多高段位的科學家對於科學的追求。
正經科學家大都是根本懶得理會那些所謂限制的。
更別提華夏的超小型粒子對撞機號稱是能夠全年無休長時間運行。而且效果還跟lhc沒什麼區別,甚至要更強大。這不巧了嘛,正好cern一堆的項目需要排隊,如果能成爲西林工大物理學院第一批合作者,說不定就能更快地推進自己的項目。
當然想要年後在演示時萬無一失,總有人要留在實驗室裡加班。在華夏,如果某個機械能夠全年無休的話,那全年無休的肯定不止是機械。
尤其是華夏可不興聊什麼鬆弛感。尤其是這種要直面國外大科學家的展示,從來都是力求做到最完美的,一點小瑕疵都不能忍的那種。至於這樣好不好,那就是見仁見智的問題了。
不過對於過年要留下測試跟維護超小型粒子對撞機的研究人員來說,這種加班倒並不會讓人覺得有多痛苦,甚至許多資深教授,研究員還會主動爭取能留在實驗室加班的機會。
一些研究生或者資歷不夠的研究員想在過年期間呆實驗室每天近距離接觸這臺迷你對撞機都沒那個機會。
是的,對於這些研究人員來說,能排上春節加班都是一種幸福。畢竟以前這玩意兒是真沒有。有了加班資格,意味着可以優先上馬一些自家的測試,這總不會有人有意見吧?
你看別地兒有幾位正經大教授春節期間還主動搶着留在實驗室加班的?
就這樣在或忙碌或閒適的生活中,迎來了馬年的春節。
今年研究院也跟往年不一樣,除夕這天研究院就很真誠的放假了。
之所以要用真誠形容,主要是往年還是西林數研所的時候,雖然也是除夕放假,但領頭人喬澤這天都會主動來上班,其他人自然也不好真的就休息了。
雖然喬澤很少管這些事情,但大佬都這麼努力,其他教授就算真要提前放假休息,都很難踏實下來。
但今年不同。
研究院開會的時候院長李建高直接說了,希望大家能夠休滿整個春節假期。直接明示了春節期間,絕大部分樓層跟功能都不予開放。比如食堂。
研究院的超算中心在春節期間也不再接受新的任務。
就差沒直說你們都不用捲了,都趕緊訂票回家好好過個春節吧。
所以對喬澤來說,馬年春節的休假也是從除夕就開始了。
這個春節喬家也如同往年般熱鬧。
即便蘇立行已經在多個場合宣佈他已經不太管事,但從初一早上開始,還是有一波接一波的拜訪者。要知道這已經是過濾了一遍的訪客了。
還有許多人想來拜訪,連小區都進不來。
一直到大年初三,訪客才漸漸少了些。家裡兩個男人也總算有了時間去做自己的事情。蘇立行照例是去悶在房間裡玩那些模型,喬澤則依然保持着旺盛的觀察欲……
是的,只要兩個小傢伙清醒的時候,他就會興致勃勃的陪在兩個小傢伙旁邊,看着兩個小傢伙鬧騰。
不過也僅僅只是陪伴。
兩個小傢伙哭鬧起來,他是從來不會管的。不管是小傢伙餓了哭鬧也好,又或者兩個小傢伙起了矛盾,在爬墊上打起來也好,雖然那喬澤就在旁邊看着,也不會插手的。
爲此喬澤沒少受路秀秀的詬病,尤其是兩個小傢伙因爲打架雙雙哭起來的時候。
當然經過喬澤這些天的觀察,絕大多數矛盾還是妹妹挑起來的……
主要還是妹妹是真的很活潑,哥哥則相對內斂,喜歡坐在那裡看妹妹到處爬。結果妹妹爬來爬去,無聊了,就會爬到哥哥這邊,伸手到處抓抓哥哥都還是小事情,主要是每次一扭頭,一蹬腳,就能把坐得好好的哥哥給蹬倒。
聽到哥哥不爽的聲音,她還會回頭看上一眼,然後再蹬一腳……
接下來就是兩個人戰成一團,直到哭起來的時候,路秀秀跟蘇媽自然會來一人抱起一個小傢伙,然後由路秀秀狠狠地把喬澤數落幾句。
“你人就在旁邊,看到孩子打架也不知道分開啊!哭得你都不心疼是吧?”
好吧,喬澤的確不心疼。
畢竟兩個小傢伙的殺傷力着實有限,張嘴哭鬧大概率只是因爲覺得委屈,絕對不是因爲被打疼了。
當然就算真的是打疼了,喬澤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種時候有時候蘇沐橙會陪在喬澤旁邊,更多的時候蘇沐橙則在忙着蘇媽看來亂七八糟她卻覺得很有意義的事情,爲此蘇沐橙也沒少被蘇媽數落。
至於蘇立行——一天到晚研究模型的人,只配被罵,蘇沐橙被蘇媽罵的時候,他也只能縮着腦袋裝沒聽到,能勸的大概只有路秀秀了。
家裡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總結就是兩個小的沒事打打架,路秀秀說喬澤的時候,蘇媽會幫着喬澤說話,蘇媽說蘇沐橙的時候,路秀秀又會幫着兒媳婦勸解。
跟許多普通家庭沒什麼不同,這個春節過的平凡而溫馨。
再次證明了絕大多數的父母都一樣,天天看着孩子工作會心疼,但如果在家閒着的時間超過三天,又會百般嫌棄。這大概也是成長的煩惱之一了,母愛都開始變得有時效性。
不過家裡沒誰會主動詢問喬澤的工作,主要還是真不懂。
春節就在這種溫馨的氛圍中過去,今年喬澤雖然沒有提前去研究院,但到了正式上班時間,還是不會繼續呆在家裡的。
在家裡觀察兩個小傢伙的確能夠放空大腦,讓大腦獲得充分的休息,但說實話,的確不太利於去思考任何跟學術相關的東西。哪怕是哲學命題。
主要還是喬澤更感興趣的還是自然哲學。而不是性本善跟性本惡之爭,又或者諸如自由意志與決定論之類的東西。
好吧,其實後者喬澤也是有些興趣的。但關於自由意志的討論其實依然要立足於人類弄清楚真實宇宙的情況。這本就是一個附屬的命題,如果人類完全征服了宇宙,這些現在看來玄之又玄的命題自然而然的就有了答案。
比如如果所謂的多重宇宙真的存在,且被證明。那麼大概率說明所有的選擇其實都是必然。人類的意識就好像量子世界裡的粒子那樣,所有的選擇都由概率決定,且只要可能的選擇都可能發生。
同理,如果宇宙是唯一的,且宇宙中並不存在所謂的高級文明,大概率說明人類的確是真正具備自由意志的高級生物之一。人類對於文明跟科技的選擇,都是自主的,並沒有受到任何所謂超級文明的影響。
甚至人類這種具備高級智慧的生命誕生,也不過是一種巧合,而非必然。
其實真正的哲學本就不是打機鋒,研究些聽起來非常高大上的東西。而是對自然科學發展到極致後的一種預測。這纔是哲學太過深奧的原因,因爲想要證明對錯同樣需要自然科學發展到那個程度。
同樣,當自然科學發展到那個程度的時候,那些曾經看起來極爲神秘的哲學問題也就不值一提了。
就比如曾經聽起來很燒腦的忒修斯之船。一艘船不斷地更換部件,等把部件都更換一遍之後,還是不是原來那艘船?生物學不發達的時候的確沒有定論,但到了現在初中生都知道人類的細胞一直在不停的新陳代謝,每過一段時間,幾乎全身的細胞都要換上一遍。
所以從同一性的角度來說,總不能說小時候的某個人跟長大後的某個人因爲全身細胞已經不一樣了,就不是同一個人。起碼在喬澤看來,如果脫離了自然科學給出的確定答案,再去辯論類似這類的哲學問題,就屬於狡辯了。
同理喬澤很希望知道光速一直變慢的原因,所以纔會在大腦中預設許多的可能,然後找到這種預設可能的漏洞,自行將之推翻。直到找到一些很難推翻且能自圓其說的理論,並提出相對應的思想實驗。
其意義在於指路。
跟其他哲學家不同的是,人家提出這樣或者那樣的想法,是爲了跟其他人辯論,又或者爲後人指路。但喬澤並沒有跟人辯論的意思,也沒想的那麼遙遠,他單純是爲了自己指路。
如何在工業技術水平還達不到的情況下,單純通過理論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並且要儘可能符合目前人類對於宇宙觀察到的情況……
顯然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否則喬澤也不會想了這麼久,也沒什麼頭緒。
值得慶祝的是,二月二十六日初十這天,隸屬於學校物理學院的高能物理實驗室揭牌儀式順利舉辦。很熱鬧,受邀的科學家基本上都來了。
不止如此,包括cern總幹事以及科學政策委員會在內的諸多高管也欣然接受邀請參加了今天的揭牌儀式。
華夏這邊,喬澤、愛德華·威騰跟楊選清這三人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喬澤照例拒絕了這種熱鬧的活動,不過很給面子的委託了豆豆代表他在儀式上發言。同樣很有分量。
起碼自從去年豆豆在有爲集團的產品發佈會上代替喬澤作了一次演講之後的確如此。大家直接默認爲不是重要的場合,喬澤也不會把豆豆放出來。
所以對於白院長而言,也不見得有多失望,同時也安了徐大江的心,皆大歡喜。
尤其是對於徐大江來說,他可是放棄了高升的機會,一條心賴在西林工大數學院,就是爲了狐假虎威的,所以總不能讓狐狸多了一隻。
讓老白偶爾沾個一次光就不錯了,總想着沾喬澤的光就不厚道了。人家喬澤畢竟是數學院士,可不是物理院士,拿個諾獎也不過是順帶而已。
不管如何西林工大高能物理實驗室的揭牌儀式進行的很順利。
從春節到現在已經連續試機運行十多天,關鍵時刻自然也不可能掉鏈子。
隔着厚重的玻璃參觀了這種幾乎可以用迷你來形容的超小型粒子對撞機後,再看智腦收集到的那無數數據,現場的科學家大概各有各的感慨。
尤其是得知眼前這設備生產週期不過一年的時候,到訪的科學家跟行政高管們的心情必然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的情緒大都是激動,喜悅,至於後者大概已經陷入迷惘。
畢竟cern的設備投資巨大自不消說,而且沒有盈利能力,每年都需要靠成員國的撥款才能維持。且維護成本巨大。
現在華夏的技術迭代之後,不只是讓他們的設備顯得頗爲笨重,最重要的是這筆賬就很划不來了。按照豆豆在剛纔揭牌儀式上彙報的數據,他們一年的維護費差不多就能造兩臺同樣的設備。
不止如此,人家這設備每個月維護一、兩天就夠了,花費還極少。從性價比的角度來說有了華夏的設備,cern似乎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們甚至懷疑以華夏在其他方面表現出的效率,最多十年時間,華夏只要過得去的高校跟研究所大概都會安排上類似型號的對撞機,甚至未來的對撞機還可能更先進。
所以他們以什麼理由繼續從cern的成員國要錢呢?
即便他們好意思要,那些成員國在瞭解這些情況之後真的還會繼續真金白銀的投入?之前他們願意投入鉅款還可以說是爲了科學進步,甚至爲了在研究方向上的領先。
但現在相關技術已經迭代了,再繼續這樣大手筆的投入多少有些冤大頭的感覺了。
尤其是在未來數年西方經濟不容樂觀的情況下。
不只是資金的問題,當華夏的粒子對撞機遍地都是的時候,cern的吸引力大概也就那樣了。並不是所有科學家都願意從衆發表那種作者名單比文章本身還長的論文。
以前是沒得選,但未來選擇很多的情況下,六千多學者會如何選擇,用屁股想都能知道。是的,一個實驗室的揭牌儀式會後,絕大多數人看到了希望,但也有人明白了絕望是種什麼感覺。
但與會的所有人都知道cern大概率在不久的未來成爲一個歷史名詞,以及一個值得紀念的旅遊景點。而不再是物理學的聖地。
也許在未來的課本中還會記錄那裡曾是互聯網的發源地,也曾打造了一個又一個高峰。但兩代人後,大概在有人提到cern的時候只會感慨:原來以前的科學家還要用這麼笨重的大傢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