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清晨時分的燦爛陽光,毫無遮攔地照射在埃及古都孟菲斯的乾燥土地上。夜間原本帶着幾分涼爽的空氣,也在太陽的注視下,一點兒一點兒變得炎熱。
尼羅河畔的神廟園林裡,鬱鬱蔥蔥的各式高大樹木和花卉植物,一派生機勃勃地向陽挺立,茂密的枝葉半掩着華美的青石板走廊,還有走廊兩側的公羊和雄獅塑像。
高聳巍峨的方尖碑上,精心繪製着埃及的傳統壁畫,畫中有色彩斑斕、形象生動的巫師、樂師、法老、書記官等人物,各種花鳥魚蟲、莎紙草、蓮花等動植物,以及神秘的象形文字———埃及的藝術家都是酷愛色彩的;而方尖碑底部的基座,更是被精心雕成了一朵蓮花的形狀——那是古代埃及的國花。
一陣陣輕柔的微風吹過,帶着清婉的鳥鳴與濃郁怡人的花香,德米特里微微闔上眼,舒展雙臂,深深呼吸了兩口新鮮純淨的空氣,不由完全陶醉在這片難得的祥和寧靜中。
對於德米特里來說,這樣閒適的早晨恐怕已經不多了。因爲,遵從法老的命令,他很快就將要打點行裝,騎上戰馬,以先鋒部隊的身份,爲托勒密十三世法老去跟王后打仗——這一家的關係真是夠亂的。
從法尤姆綠洲應徵而來的德米特里,是托勒密王朝的一名希臘重騎兵——通過賜予公民權利和無償分配土地的誘人允諾,托勒密王朝從整個地中海世界吸引了大批希臘人和馬其頓人定居埃及,並從這些人中募集起了一支可靠的精銳重騎兵,作爲戰場上的殺手鐗。這些精銳騎兵使用馬其頓騎槍、希臘反曲雙刃劍,身穿輕便但堅固的青銅胸甲,經受過嚴格的訓練,能在戰鬥中很好地保護自己並殺傷敵人。
歷史上,托勒密王朝的重騎兵是東地中海世界十分優秀的兵種,能很好地應付塞琉古帝國、馬其頓王國和其他國家的同類騎兵。在拉菲拉戰役之中,爲數不多的托勒密王朝重騎兵成功頂住了人數遠比他們更多的塞琉古騎兵,使得其無法攻擊埃及軍隊薄弱的側翼,爲托勒密王朝贏得了敘利亞戰爭的勝利。
這些埃及重騎兵甚至一直存在到了托勒密王朝結束之後——在埃及併入羅馬帝國後,他們之中的許多人又爲羅馬人所聘用,作爲羅馬軍團一向缺乏的重騎兵力量,在東方跟帕提亞人和波斯人繼續戰鬥。
此時,在德米特里面前的地上,插了兩根樹枝,架着一個皮革旅行袋,他剛纔正在查看這個皮袋是否牢靠,然後就把各種行李往旅行袋裡塞進去……該放些什麼呢?還不就是一塊纏腰布、一把匕首、一件外衣、幾塊如同木頭般硬邦邦的麪包幹,一個由兩張羊皮縫合而成的羊皮水袋,以及一張可以當作牀、桌子、地毯、掛幔、門簾,甚至裹屍布使用的席子。裝滿之後,他就把旅行袋甩在背後,用皮帶斜掛在胸前固定。
回頭看看,其他人也都在收拾行裝,並且有些人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於是,德米特里又撿起了自己的皮鞋,試了試第一和第二隻腳趾間的皮帶和鞋底韌度,這才滿意地套到了自己的腳上,接着,他又牽來了自己的愛馬,給它餵了一些富含營養的豆子補充體力,免得它因爲即將到來的長途跋涉而脫力或倒斃。
然而,就在德米特里姿勢瀟灑地一躍跳上馬鞍,卻還沒來得及抓住繮繩,坐穩身子的時候,某個突然透過樹冠的遮蔽,從北面天際冒出的龐然大物,就登時嚇得他一個激靈,
——在這個公元前的時代,全世界不管哪個國家都還沒有發明馬鐙,騎兵在馬背上雙腳懸空,坐得很不穩,動作幅度稍微大一點,就會滑落下來,哪怕是馬背上長大的遊牧民騎手也不例外。
於是,因爲過度驚駭的關係,德米特里也華麗麗地從馬鞍上摔了下來,狠狠地坐了個屁股墩。
“……哦——痛!!!!我的腰啊!!!!天上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天神馴養的怪獸嗎?!”
伴隨着跌落的暈眩與劇痛,德米特里一邊呲牙裂嘴地抽着冷氣,一邊用變調的嗓音叫嚷道。
與此同時,整個軍營之中也都是一片混亂,衆人或是呆若木雞,或是大呼小叫,還有在吃飯的人把熱粥打翻到了火堆裡。另一些埃及土著看到飛艇氣囊上繪製的荷魯斯之眼,更是立即就顫抖着跪倒在地。
幾個不信邪的努比亞弓箭手試着向空中的龐然大物射箭,但卻失望地發現那個奇怪的銀白色飛行物看似遮天蔽日、壓迫衆生,其實高度上卻距離地面遠得很,弓箭根本就射不上去……
——驟然出現在北方天際的飛艇,一下子就讓托勒密十三世法老的軍隊混亂了起來。
而再接下來,這艘闖入敵營上空的飛艇,很快就成了帶來死亡與毀滅的末日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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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接近目標了!準備對地攻擊!”
望着腳下越來越清晰的營寨和四處亂跑的人羣,王秋如此宣佈說,同時從地板上撿起一隻遊戲手柄,啓動了臨時加裝在吊艙底部的一座電動遙控機槍,準備對着一臺筆記本電腦的液晶屏幕像玩CS一樣進行實況射擊——這可是學習了敘利亞內戰時期反叛武裝的“先進經驗”,鼓搗出來的“民用版自動武器”!
而剛剛從蟲洞裡鑽出來的楊政委,則伸手打開了吊艙底部的一個小窗口,拖過一旁的木質彈藥箱,把一捆又一捆的集束木柄手榴彈拉開了彈弦往下丟……之所以選用這種玩意兒,而不是真正的航空炸彈,乃是因爲在當年冷戰的巔峰時期,爲了迎擊美帝蘇修的圍攻,我國生產了數量驚人的木柄手榴彈,在各處地下洞庫裡堆積如山,準備在全面戰爭之中武裝民兵,數量多得足夠打一場第三次世界大戰。
然而,第三次世界大戰終究還是沒有爆發,而這些過時粗笨的木柄手榴彈,卻很快就被香瓜型的全金屬手雷給完全淘汰了。在軍需倉庫裡儲存的那麼多木柄手榴彈,一時間就沒了去處,有關部門整天發愁該如何處理——外銷沒人要,報廢又捨不得——所以,當楊教授憑着老關係過去弄軍火的時候,居然成功殺到了二十元一個木柄手榴彈的報廢品價,遠比航空炸彈便宜得多,於是就用這玩意兒來代替航空炸彈了。
——雖然集束手榴彈的殺傷力要比航空炸彈差得多,但是埃及人用紙莎草和蘆葦蓆子捆紮而成的小船,在堅固程度上也遠比現代戰艦差得多,只能在風平浪靜的尼羅河裡飄蕩,甚至比大航海時代的木質帆船都要不如……用集束手榴彈收拾這些好像玩具一樣的破船,就已經差不多足夠了。
“……機槍彈鏈準備就緒,掃射開始!”
霎時間,伴隨着王秋同學的一聲高喊,一道火舌從機槍內噴出,槍身的後座力讓飛艇上的乘員明顯感到身形一滯,同時看到一股橘紅色的火線從空中射向地面和水面。而楊教授也怒吼一聲“轟炸開始!”,就把拉了弦的集束手榴彈一捆捆地往下丟,宛如天女散花一般往敵人的頭上砸去。
當第一捆集束手榴彈閃着火花墜落下來的時候,一些不知好歹的埃及水手還敢站在甲板上看稀奇。但等到一艘小船被炸成兩截飛上天,而頭頂上又有更多的小黑點墜落下來的時候,停泊在孟菲斯港口的運兵船隊頓時就混亂了起來——每一刻都有爆炸和死亡在尼羅河上的港口裡發生,船隻、棧橋、營帳都不斷地被擊中,一個接一個地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時間當真是濃煙沖天,紅光遍野,場景宛如地獄。
只要任何一艘船被集束手榴彈給砸中,爆炸與火焰就會在一瞬間將整艘船吞沒。而當集束手榴彈掉進人羣的時候,更是會迅速掀起一片可怖的血肉風暴,讓無數人被激射的金屬破片打成篩子。或是還要更慘,被掉下來的“莫洛托夫雞尾酒”燃燒瓶給點燃了衣服,迅速燒成一個個滿地亂滾的人形火球。
如此恐怖而又壯觀的場面,再加上根本就不可能反擊的空中轟炸,很快就讓相當一部分的軍隊炸了營。在堪稱撕心裂肺的驚叫聲和尖嘯聲之中,失去了鬥志的士兵們自相踐踏,亂糟糟地尋找着各自的生路。有些人擠擠挨挨地向船上涌去,準備不顧一切地拔錨開船,走水路逃出這個被爆炸與火焰所覆蓋的地獄。另一些人則躲進了孟菲斯神廟的殘桓斷壁之間,撅着屁股瑟瑟發抖,祈求着各自信奉的神明快來拯救信徒。
一片混亂之中,希臘重騎兵德米特里丟失了自己的戰馬,被洶涌的人潮裹挾着涌上了一條船。沒等後面的人把船擠滿,心急的水手就飛快地解開纜繩、撤掉了跳板……那些被丟在棧橋上的倒黴蛋,受到後面看不見情況的人的推擠,一排排地跌進尼羅河。而上了船的人則完全不管不顧,只是拼命划槳、徑自離開。
眼看着燃燒的碼頭和軍營漸漸遠離,德米特里終於趴在船舷上鬆了一口氣,擡起頭來,卻駭然看到一大捆被掛在降落傘下面的集束手榴彈,在微風的推動之下,不偏不倚地正朝着自己這艘船飄落下來!
“……哦……諸神啊!!!不——”
緊接着,伴隨着一聲劇烈的爆炸和全船逃難者的慘叫,一陣夾雜着火焰和金屬破片的炙熱氣浪立即席捲了全船。而德米特里也感覺胸口彷彿被鐵錘重重地砸了一下,隨即穿着沉重的甲冑跌進了尼羅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