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游上苑。
第二日，與李世民，尉遲敬德，程咬金等人去打獵的楚禎，算是知道李煜爲什麼會回憶游上苑場景了。
長安城外就是上林苑，繼承自秦漢，阿房宮、咸陽宮等著名宮殿都在其中——當然，如今早沒了。
它佔地極爲寬廣，東西二百里、南北五十里，楚禎換算一下，上林苑總佔地估計有兩千平方公里，苑內禁止打獵、砍樹，只在長安四周允許人們耕種。
隋朝亦有維護上林苑，修建了不少宮、苑、觀樓，可供皇室來打獵時遊覽、休憩、住宿。
試問，集合公園、農家樂、旅遊景點、釣魚打獵的園林，誰不喜歡？
“真奢侈！”
來到了一處行宮，楚禎騎在馬上感慨。
駐守的宮人得知後，忙出來迎接。
李淵給上林苑置了個從七品的上林署令，有上千人負責維護、看守各處宮苑，也負責種植果樹蔬菜，另外，冬天鑿冰也是在上林苑內選地方。
“是奢侈。”
李世民笑道：“不過，洛陽的芳華苑比這裡還奢靡一些，芳華苑雖小了許多，但有牆圍起，苑內長寬二百里，煬帝每逢月夜就會與宮人、嬪妃入內，飲酒作樂直至天明。”
隋煬帝跟一羣妃嬪在園子裡開晚宴？
楚禎只能感嘆着罵道：“這皇帝當的，活該他被宇文化及勒死！”
數百平方公里的園林，古代皇帝的奢侈總能超出現代人的想象。
“世民謹記先生教誨！”
李世民突然拱手道。
楚禎一愣，正想說關你什麼事，但馬上反應過來，指着他大笑。
李世民微微一笑，未曾說什麼，下馬進了行宮內。
當然，主殿是別想進了，那是李淵的。
且這次出來打獵，李世民只帶了兩百人，對，“只帶”兩百人，尉遲敬德與程咬金等負責領軍。
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卻沒跟來，倒是柴紹，入了行宮後，才找到機會，對楚禎深深躬身行了一禮，十分感謝的說道：
“先生神機妙算，預知了我妻子會得病的事，在下去年時還質疑過先生，如今想來實在羞愧難當！”
昨晚宴會人多，柴紹沒找到機會當面道謝，現在才得以行禮感謝他。
“平陽公主沒事就好。”
楚禎笑了下。
程咬金站在門口處值守，聞言看過來對他說道：“我還以爲要兩年才能再見到先生！”
“先生是誰？”
楚禎問他：“我怎麼昨晚聽到有人說我是和尚？”
程咬金一驚，忙說道：“誰敢說先生是和尚的？不像話，頭髮短就是和尚嗎？肯定不是我程知節說的！”
李世民聽出來了，笑罵他道：“你個黑貨，餵馬去，別在這丟人！”
程咬金嘿嘿一笑，朝楚禎行禮道歉後，自覺去餵馬。
楚禎三人喝茶聊天，出了長安，言談無需顧忌。
柴紹很快說到了去洛陽的事，問小舅子，若不能去洛陽，又該如何？
李世民依舊回答等。
柴紹想了一會，說道：“二郎在長安只可調動八百人，即便加上你四姐公主府和楚王府的三百，也差一千五百餘人，除非其他地方再調一些兵來。”
他說的毫無顧忌，應該是知道楚禎也是李世民“心腹”。
楚禎聽出，柴紹並沒有提李淵的兵，但他不懂柴紹是怎麼算兵力差距的。
比起史書，如今多出了平陽公主和楚王兩府的六百人，柴紹也把其算進秦王府兵馬中。
“不必驚動太多人。”
李世民胸有成竹的喝茶，在這上林苑內，他的話語同樣沒有顧忌：“只需在芳林、嘉酞門處佈置，從……玄武門進，則可成事。”
提到玄武門時，他看了楚禎一眼。
楚禎不禁一笑，知道他的意思：
終於不得不面對這座防衛皇帝寢宮的北門！
“嘉酞門是哪個門？”楚禎問他們。
“在太極宮西面，與掖庭宮相連。”
李世民解釋說：“夜晚時，太極宮南面大門都不開，且容易驚動他人，只北面玄武門和西面嘉酞門容易失守。芳林門則是留一條後路，若事不成則從嘉酞門出芳林門，離開長安往洛陽。”
楚禎點了點頭。
柴紹笑說：“昨晚李藥師留下，可是與二郎說了些什麼？”
李世民略爲得意，對楚禎說道：“在先生的影響下，十二衛將軍有七位，加上李藝，以及李靖、李世勣等，都向着我這一方。”
柴紹也是十二衛將軍之一。
而李世民自己就是十二衛大將軍。
李藝就是羅藝，本該向着太子府，如今也是秦王府的人——算作是，羅藝如今鎮守幽州，不怎麼參與長安爭端。
柴紹又問：“太子府呢？恐其先出手。”
“太子府內有數個眼線，其若謀大事，總會有一些消息泄露出。”
“玄武門如今是誰守？”
“左屯營將軍是敬君弘，中郎將是呂世衡，城門郎有些棘手，是岑平仲。”
“岑平仲是誰？不是常和？”
楚禎對前兩者熟悉，史書裡玄武門時戰死了，城門郎則是常何。
難道還沒調來？
李世民想了一下，才說道：“常何如今在禁軍中任職，這岑平仲原是隋朝將領，一直守在長安城。”
楚禎一時也不知道是歷史改變，還是常何沒來玄武門。
常何的作用與敬君弘、呂世衡是等同的，因爲玄武門是三人守，晚上開啓宮門必然要驚動守門的三位將領。
許多人往往只記得常何，而忽略戰死的其餘兩人。
楚禎沒說多少話，全程聽着他們兩人在聊。
從太極宮三個門，聊到弘義宮與太子府、齊王府，再聊到十二位將軍，各地將領等，分析誰可能會領軍勤王。
由此可見，想發動一次政變，可不僅僅是誅殺皇帝那麼簡單。
史書寫一句陰養死士三千，其難度就足以勸退無數想造反的人。
楚禎笑道：“我倒是猜出誰可能會勤王。”
“誰？！”
柴紹一下子看過來。
李世民卻笑了起來，他知道情況，並不十分在意。
但楚禎說出的名字，卻讓他吃了一驚。
“李孝常？！”
李世民大爲驚訝，他想到了不少人，但怎麼也想不到他。
“義安王怎麼會謀反？”
柴紹也納悶，“他非是皇家，僅是陛下認的族弟，即便謀反也當不上皇帝。”
“有人說得了一塊石頭，上面刻有常字，他信了。另外，和他一起的還有長孫安業。”
聽到小舅子名字，李世民不止吃驚，更有幾分生氣，直言道：“回去後我讓無忌多管教他！”
柴紹聽了，立刻說道：“豈止是管教，該多訓斥他，免得真做出什麼事來！”
他還記得妻子去年生病的事，也是先生一語言中。
楚禎搖了搖頭：“倒也不是必然會發生，不說這些了，還是說眼下吧。”
玄武門之後，其實幽州羅藝也反了。
但史書裡羅藝是投靠太子，如今卻是投靠李世民。
聊完事情，楚禎與他們在上林苑打了一天的獵，拿着複合弓勉強射中一隻野兔，總算沒白來。
第二日下午，回到弘義宮。
“二郎！”
體寬圓臉的長孫無忌，立馬來告訴李世民一件事：“你要去洛陽的事傳開了，滿朝文武和長安城百姓都在議論，許多人都想要跟你去洛陽，你得馬上進宮見陛下解釋才行！”
柴紹等人很驚訝，紛紛看向李世民，卻見他神情鎮定。
“我現在就去，伱們先用晚飯。”
李世民很快進宮見李淵。
楚禎幾乎可以肯定，這次去打獵也是他特意安排的，爲的是避開李淵召見。
目的是什麼，楚禎暫時沒猜透。
可能是想看看誰和秦王府是一路人。
也可能是想知道太子府反應。
更可能是想……
——
夜晚，李世民在程咬金尉遲恭的護送下，回到弘義宮。
楚禎還沒走，也還沒睡，在弘義宮客房門前院子坐着看書，李世民知道他睡得晚，就過來坐一會。
“去洛陽的事擱置了。”
李世民與他一起坐門前臺階上，旁邊依舊有程咬金尉遲恭護衛，二人幾乎形影不離的保護着他。
“倒也不意外。”楚禎笑道。
“若沒有先生提醒，我還不知道誰傳出消息那麼快，如今想來，大約是封德彝。”
“留在長安也不錯。”楚禎說道。
“大王！”
程咬金勸說道：“叔寶他們已經被調離，您已經少了一半的臂膀，如果我們再給調走，誰能保護您的安全？請大王速速定下大計！”
楚禎臉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程咬金原來還不知道……不對。
程咬金一直是李世民的宿衛將軍，不可能不知道昨天柴紹說的那些事。
他這句話，是說給楚禎他聽的！
“你說的大計是什麼？”尉遲恭問他。
“大計即大業！”程咬金瞥了一眼楚禎。
楚禎笑了起來，對李世民說：“你之前說過，你與太子之間只有一人能留在長安，如今你洛陽去不成，又該怎麼說？”
“還得再等等。”
“大王還在等什麼！”
程咬金都急了，就差說出來！
李世民笑起來，對二人說：“你們離開秦王府，藥師平了輔公祏，這件事也就差不多了。”
尉遲恭和程咬金面面相覷。
連楚禎也猜不到李世民要幹嘛，蓄積怒氣？
爲什麼要李靖平了輔公祏？
第二日。
楚禎騎馬去長安，果然聽到不少人議論着要去洛陽，如果有電話的話，這時候的洛陽城估計房價要漲。
逛了一圈後，楚禎返回了家中，終於又過去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