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禎沒有說自己能救,也沒有主動提。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擡起頭,發現朱元璋正雙目直直的看着他,黝黑的臉上似在猶豫。
半晌。
朱元璋最終還是上前兩步,拱手行禮:“若楚先生有仙方妙藥,請發一發慈悲,幫俺救回俺的皇后!”
能讓一代帝皇如此謙卑,足以見得馬皇后在他心裡的地位。
楚禎看了一眼李清照,看到她正望着他,林黛玉也側着身子,一雙眉毛細長的眼睛看過來。
“即使到了現在,也依舊有許多疾病無法治癒,比如癌症。表現爲身體內出現腫瘤。”
“腫瘤?”
楚禎的話讓朱元璋皺緊眉頭。
“史書沒有記載馬皇后患了何病。”
楚禎說道:“不過,我可以送你一些藥,太醫治不了再給馬皇后服下,洪武時期的太醫,水平還是有的。”
“多謝楚先生!”朱元璋大喜,又很快憂慮:“可到時候俺來不了怎麼辦?李世民隔了半年纔來一次。”
“我正在試着加一些能力。”
楚禎翻看了下時空史記封底,發現點數已經上升到了一千三百多,點數主要來自李世民圍攻長安。
看着挺多,但想要改寫一位皇后的命運,恐怕還不夠。
這也是楚禎不敢對朱元璋說自己能改寫史書的原因。
“現在是洪武幾年?”
楚禎問朱元璋。
“洪武十三年,正月初三!”
“我查一查……哦,大名鼎鼎的錦衣衛還沒建立?”
“朕正在考慮。”
“胡惟庸還沒死?”
“在大牢過年呢。”
“那就是準備死了,你要在殺了胡惟庸後,廢除丞相制?”
“……沒錯!”
廢丞相乃朱元璋深思熟慮多年後做出的決定,一直隱忍不發,連太子都未曾告訴。
但明史既然已經修出來,楚禎知道這件事也不足爲奇了。
“雖然我覺得廢丞相沒用,但廢了也就廢吧。”
楚禎笑了下,朱元璋一愣,正想發問爲什麼廢丞相沒用,又聽他說:“空印案發生了嗎?”
“什麼空印案?”
“那就是沒發生,胡惟庸,郭恆,藍玉,空印案,並稱明初四大案。”
楚禎說完,朱元璋聽得眼皮子直跳,幾次欲要詢問,都忍住了。
胡惟庸這老傢伙還好說,如今已經被他抓進監牢,下令就能碎了他。
但藍玉乃是跟隨他打過仗的開國名將,去年纔剛封他爲永昌侯,怎麼這混逑也犯案了?
還有郭桓,這狗東西又是誰?名聲不顯,居然也能和胡惟庸、藍玉並列!
“……空印聽着怎麼像個和尚法號?”
憋半天,朱元璋問道。
他當年法號如淨。
楚禎一指書架:“那裡應該放有明史,你可以拿來看。”
朱元璋來之前的確想問爲什麼老四當上了皇帝,但聽了李世民那一句“史書不可盡信”,加上聽到結髮妻子早早病死。
如今——。
“朕不看明史。”
朱元璋踱步走到書架邊,目光在那些書上掃過,說道:“你看的書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這的史書,無非也就是記載老四當皇帝,闖賊殺我朱家,明末天下大亂……這些都是後世的事,朕管不了那麼多!
至於洪武年間的事,有朕在,誰還能反了天不成?”
李世民不看唐史,
也敢領軍出戰。
他如今當了皇帝,豈能弱於他?
“我倒是想看看宋史……”
李清照小聲道,見楚禎看來,又連忙擺手:“還是不看了,奴家不過一弱女子,看了宋史也無可奈何。”
她只能寫一些詩來表達憂憤之情,改變不了大宋朝分毫。
楚禎一笑,對站書架前的朱元璋說道:“書架上之所以有那麼多在你看來是亂七八糟的書,全都怪朱元璋你!”
“放你的屁!”
朱元璋又言語粗俗的笑罵道,“你們後世拉屎拉不出是不是都得怪我大明?”
“因爲海禁。”
“海禁?”
朱元璋實在想不通爲何禁一些沿海百姓與倭寇貿易,會導致書架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書。
但他沒有再問。
他算是看出來了,一旦掉進這小子構陷的話術裡,就別想脫身出來,被他牽着鼻子走,罵也罵不過他。
“如今是洪武十三年!”
朱元璋沉聲道:“朕抓了胡惟庸,不止要廢掉他,還要廢掉自秦漢以來的丞相制,六部直接聽命於朕!”
“朕能打天下,也能治天下,無需再來一個宰相統率百官!”
朱元璋又說道。
“更不能駁回你的聖旨,對吧?”
“天下沒人敢違逆朕之聖旨!”
“所以我才說,廢了丞相沒用。”
“……”
這廝巧言善辯,朱元璋乾脆不回答他,皺着眉來回踱步,思考這小子話裡的意思。
李清照卻沒有和他一樣的擔憂,她知道朱元璋是皇帝,但又不是她大宋皇帝,所以便開口猜楚禎想法:
“楚郎君是怕皇帝昏庸,朝廷無人敢上諫?”
朱元璋看了她一眼。
李清照立刻閉上嘴,低着頭不再說話了。
楚禎說道:“在我這裡百無禁忌,暢所欲言,沒有所謂後宮不能幹政,女人不能拋頭露面的規矩。”
李清照擡起頭,清澈的眼眸看向他。
她第一次從男子口中聽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爲何?
《尚書·牧誓》上寫,牝雞之晨,惟家之索。
哪個讀書人敢駁斥華夏上古列祖先賢所書寫的《尚書》?
朱元璋笑了起來:“你又在罵朕所編纂的祖訓錄?”
後宮不能幹政這條規定,被他明文寫在了祖訓錄內!
“朕把後宮不能幹政這句話給去掉,如何?”
不等楚禎開口,朱元璋反問他。
彷彿明朝十幾個皇帝后宮裡,頓時多出好幾位掌權太后, 甚至跟唐朝一樣出現女皇帝。
“哈哈哈!”
楚禎指着他,“你確定你是朱元璋?”
“朕的大明都亡了,留着祖訓錄燒火呢?”
朱元璋罵道:“從你這聽說明朝十萬閹人,更有掌權太監,朕就氣不打一處來,這些後世龜孫,朕留下的規矩想遵從就遵從,不想遵從就扔一邊,都是些不孝龜孫!虧我還爲他們殫精竭慮的編祖訓錄!”
事實上,這個時空的史書裡,洪武大帝一死,他孫子朱允炆立馬着手削藩,朱棣也不慣着他,馬上打着靖難的旗號,幹了朱允炆,奪了皇位。
試問,這兩位朱元璋子孫眼裡有祖訓錄嗎?
楚禎又笑,打趣道:“十萬閹人還是得怪你。”
朱元璋黑下臉,打岔道:“不提閹人的事,楚禎你答應救我妹子,是我欠你一個人情。”
他鄭重行禮,反倒讓楚禎不好意思了。
朱元璋又說:“除了皇位外,凡是你想要的,朕的大明有的,都儘管提出來!”
強調後宮不能幹政的朱元璋,卻爲了馬皇后做到如此地步。
李清照低聲和林黛玉說着什麼。
“大明沒有我想要的。”
楚禎拒絕了,“不過,如果你想還我人情,那就在回去後下一道聖旨。”
“什麼聖旨?”
“禁止女子裹腳!”
“裹腳?”
朱元璋愣住。
李清照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腳,又看了看林黛玉套在襪子、穿在楚郎君鞋子裡的纖細玉足。
林妹妹的腳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