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長念正跟大夫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就聽得下人緊張地來稟告:“國公過來了。”
長念抖了抖,立馬不敢跟大夫犟了,低了聲音弱弱地道:“您給方子抓藥,我自己會看傷勢,自己弄成不成?”
大夫無奈:“殿下,您總要讓草民看看傷得如何,纔好開方子。”
“就那樣吧,穿得厚也沒摔破皮,至多不過是腫了。”長念比劃,“您看着來。”
要是尋常人,大夫隨意敷衍一番,開點藥也就完事了。可這位他哪裡敢胡來?萬一出點岔子,國公還不得扒了他的皮?
正爲難呢,葉將白就已經進門了。
“國公。”大夫連忙上前行禮,“殿下傷得重,又不肯讓草民看患處,這……藥沒法開啊。”
長念沒敢看葉將白,悶着腦袋不吱聲。
葉將白餘光瞥着她,見她都不理自個兒,心裡也有點發虛,但開口還是一派鎮定:“辛苦大夫,我先與殿下說會兒話,稍等片刻再開方子不遲。”
“是。”大夫連忙提了藥箱子退下。
長念皺眉,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也覺得方纔鬧那麼僵,似乎沒什麼好說的,於是拉了紅提過來,就躲在她背後。
紅提被迫面對葉將白,一臉惶恐:“國……國公。”
葉將白朝她微笑:“可否暫退?”
“是!”奴婢隨主子,一個賽一個的膽小,紅提壓根沒能頂住面前這人的威壓,抱了腦袋就跑。
人牆沒了,長念避無可避,乾脆把腦袋往膝蓋裡一埋,裝死。
葉將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半晌,沒好氣地道:“殿下以爲這樣就可以糊弄我了?”
長念抿脣,認命地擡起頭,小聲道:“我已經讓紅提收拾東西了,馬上就能走……但是……但是瞿廚子給我做了晚膳,他做菜很費事的,挑的也都是我喜歡的菜色,能不能讓我吃完了再走?”
葉將白一頓,臉色難看起來:“誰讓你走了?”
“沒……我自己想走。”被他這恐怖的眼神嚇得打了個寒噤,長念聲音更弱,“我沒有責怪國公招呼不周的意思,是我自己住夠了,想回宮了。”
“你想回宮就回宮,外頭的事情要怎麼辦?”葉將白惱了,“殿下覺得出宮來住是很簡單的事?好不容易出來了,差事也穩妥了,殿下卻想回宮?那江西郡縣官員進京,您是不是打算在中宮的眼皮子底下接見?”
被他吼得抖了抖,長念眼裡起霧,抿脣耷拉了腦袋。
葉將白瞧着這小可憐的模樣,頓了頓,暗罵自己兩句。
他是來……是來給她臺階下的,怎麼一個沒注意,又兇起來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啊,今兒這小傢伙又是跳車又是被他沒由來地欺負,已經很慘了,大抵是覺得委屈極了纔想着要走,他竟還吼人。
軟了身段,葉將白在牀邊坐下,放柔語氣道:“給我看看傷。”
長念抓着衣袍,搖頭:“不必了。”
“別同我賭氣。”葉將白抓了她的手腕,把人扯過來,“疼着的還不是你自己?”
長念皺眉,渾身上下都是牴觸,固執地用手推着他的胸口,勉強笑道:“疼的是我,與國公有什麼關係?只要命在不就好了?”
她的命在,他就可以利用她做很多事,至於她疼不疼,又有什麼要緊?
葉將白噎了噎,半是無奈半是心虛,佯怒道:“殿下非要這般不識擡舉?”
“是啊,我不識擡舉。”長念重重地點頭,身子還輕輕抖着,眉毛偏生倒豎起來,努力大聲朝他道,“我沒別人有錢,給不了國公多少謝禮,也不懂事,不知道怎麼的就會惹人討厭被趕下車,那您來擡舉我做什麼啊?放了我不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鼓了多大的勇氣,一口氣吼出這一長串的話,難得地帶了點氣勢。
然而,一吼完,她就焉回去了,弱弱地囁嚅着,重新縮成一團。
葉將白看得好笑,心口又有點悶疼,忍不住伸手去撫她的臉。
小小的臉頰,細嫩又冰涼,他手心是溫熱的,慢慢地就將她捂暖了。葉將白輕舒一口氣,將她抱過來,下巴抵着她的頭頂。
“今日……是我失言。”他道,“你彆氣,也別走,可好?”
長念怔愣,頗爲意外地看着他這動作,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幹什麼?”
這動作是無意識的,因爲七殿下實在是太清秀小巧了,放在懷裡也剛好,等葉將白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個兒都覺得失禮,連忙輕咳兩聲,道:“殿下身子弱,在下總不自覺將殿下當晚輩來哄了。”
說晚輩那是含蓄,這擺明是把她當兒子啊!長念眼神複雜,擡頭問了他一句:“國公,您真的……沒有斷袖之癖嗎?”
一聽這話,葉將白臉黑了一半,沉聲道:“沒有。”
“那……那咱們還是稍微注意些。”從他懷裡出來,長念爬去旁邊,低聲道,“與我太親近,總是容易被人說三道四。”
懷裡一空,葉將白擰眉,很想反駁兩句,但轉念一想自己也是個“說三道四”的人,於是連開口的底氣都沒了。
兩人相對無言,長念受不住這尷尬的氣氛,扭頭朝外頭喊:“紅提。”
“奴婢在。”
“跟大夫拿點跌打的藥酒。”
“是。”
葉將白抿脣:“我來吧。”
“不必不必。”長念道,“您今日爲我的事情也操勞得很,時候不早了,去歇息吧。”
竟然被她下逐客令了?葉將白下頷微緊,不悅地起身。
他都來給她臺階下了,她做什麼還這樣不近人情?換做別人,早對他笑開了。
不過,別人的笑大多是虛僞逢迎的,倒不如她臉上的來得真誠。
挫敗地嘆了口氣,葉將白還是低頭看着她道:“殿下好生休息,明日有裁縫過來請殿下量身,做兩身新衣裳。”
“好。”長念看也不看他地應下。
葉將白一臉平靜地離開她的院子,平靜得許智以爲這就將人哄好了,正打算奉承他厲害呢,結果兩人走到前頭一個拐角,輔國公一把就拉住他,神色嚴峻地開口:“許智。”
“奴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