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營壘31
邢克壘囂張慣了,生平頭一回放低了身段問得如此小心。
體會到話語中隱含的期待,米佧沒有直接回絕,她低聲說:“我不知道。”
標準的米佧式回答,讓邢克壘燃起星星點點的希望,傾身過去攬臂將她抱進懷裡,“我不逼你!”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拍她的背,他放柔了聲音:“不過答應我不要胡思亂想。和你說這些,是因爲不想瞞你我今天去了沈家,不是讓你接受或承擔什麼。要對我有信心,好嗎?一會兒早點睡,不要哭了。如果有什麼想問我的,隨時都可以。”
米佧的眼晴溼漉漉的,胸臆間有種情緒在翻涌,酸澀得她說不出一句話。
邢克壘看着她下車,走向米宅大門,百米左右的距離,她沒有回頭。他在外面停留了很久,米佧房間的燈始終沒有亮起。但他知道,她一定躲在房間裡哭。
寂靜的夜,米佧站在窗前,看着那輛越野車停在樓下沒走。
片刻,車內亮起微弱的光,然後很快地,她的手機就響了。
是短信提示音,邢克壘說:“寶寶,不要質疑我對你的感情!”
晶瑩的淚模糊了視線,米佧抱膝坐在地毯上,哭了很久。
米佧確實有很多問題,比如沈家的姐姐現在怎麼樣了?比如邢克壘是否還對她有感情?比如他是不是準備一直照顧沈家?比如,他是有多喜歡自己?而這份喜歡,又是不是一時興起?
整個人被各種問題佔據,好像迫切地需要他保證什麼,又那麼害怕承諾的無力。總之,在知道邢克壘那一段過去之後,米佧竟也開始害怕失去。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她是喜歡邢克壘的。所以很介意他可能像喜歡自己一樣喜歡過別人,或是像對自己一樣對別人好過。
隨後的兩天米佧刻意迴避了邢克壘,甚至連查房都沒和賀雅言去看邢克瑤。
在此期間,邢克壘沒有給她打電話,只是總有短信來。
清晨:“我來看瑤瑤,你不想見我的話我就不去辦公室。”
中午:“午飯我讓嫂子給你帶過去,都是你愛吃的菜,趁熱吃。”
晚上:“衡衡問起你,我說舅舅惹舅媽難過了,所以不理我。”
深夜:“我明天起開始休假。”
剛剛:“寶寶!”
簡單到只有兩個字,可米佧知道他想說什麼。
見米佧拿着手機發呆,賀雅言把某人請她轉交的愛心午餐推過去:“剛纔赫義城給我打電話說邢克壘這兩天身體不太對勁,剛剛見他我建議給他做個檢查,他說不用,可我看他走路有點不對,也不知道是腰不舒服,還是腿……”見米佧擡眼,她繼續:“我是怕他積累性勞損引起骨裂什麼的,赫義城以前就……”她的話還沒說完,米佧就衝出去了。
賀雅言輕笑,轉而給邵宇寒打電話:“表哥,有些話或許我不該說。”
邵宇寒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說吧。”
“記得五年前我說過沈嘉凝心思太重,不是那個能夠陪你到老的人。今天我要說的是,米佧屬於那種一旦開始一場戀愛,就是一輩子的女孩兒。”
“你是想告訴我她已經對邢克壘有了感情是嗎?”儘管是問句,邵宇寒卻不需要賀雅言的回答,他笑得苦澀:“我看出來了。但是雅言,我不準備放棄。關於沈嘉凝,誰是誰非我不想再提。我想說的是,正因爲經歷過她再遇見米佧,我才知道一個乾淨的女孩兒有多美。”
“表哥……”
“放心,如果她和邢克壘在一起是幸福的,我不會打擾。相反,如果邢克壘不能給她期望的感情,我一定會爭取,哪怕不擇手段。”
咀嚼着他的話,想到邢克壘和米佧之間的微妙,賀雅言有不好的預感。
這邊兩人的通話結束,那邊米佧已急切地推開了病房的門。
然而邢克壘並不在,只有邢克瑤靠坐在牀頭,看樣子竟像是在等她。
看見她,邢克瑤微微笑了:“是我請賀醫生幫忙的,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米佧猶豫了下,還是走到牀前坐下:“他,沒事嗎?”
邢克瑤搖頭,“其實在這次車禍前,我就知道你。”柔和的目光落定在米佧的臉上,她笑了。
那是慶功宴的第二天,邢克壘去到邢府。覺察到哥哥心情格外好,邢克瑤控制不住好奇:“什麼事那麼高興啊,說來聽聽。”
摸摸埋頭吃蛋糕的衡衡的小腦袋,邢克壘笑問:“贏了對抗難道不值得高興?”
邢克瑤將兒子抱坐在腿上:“那是家常便飯,你什麼時候放在心上過。”
意態慵懶地靠在椅背上,邢克壘望着窗外不遠處的人羣:“那什麼事我該放在心上?”
看着哥哥剛毅的側臉,邢克瑤鄭重地說:“給我找個嫂子啊。”
眼前晃過一張嬌俏的娃娃臉,邢克壘微笑而不自知,半晌說了兩個字:“快了。”
邢克瑤眼前一亮:“有目標了?”
邢克壘轉過頭來:“八字纔有一撇。”
顧不得給張牙舞爪的衡衡擦拭嘴邊的奶油,邢克瑤追問:“誰呀,我認識嗎?”
邢克壘搖頭,特別有耐心地把演習前被赫義城派去給厲行當臨時司機時順路救了米佧,然後在慶功宴上再次遇上她的經過講了一遍,包括她的一顰一笑,以及她含羞帶怯地說他流氓都隻字不落地複述了。當然,車上冒犯她的事,他保留了。末了他自嘲地笑了:“說真的,之前聽誰說一見鍾情就覺得可笑,沒想到有一天會發現在自己身上。”
那一刻邢克壘眼眸內浮動的光異常溫軟柔和,讓邢克瑤意識到哥哥是動心了。
她以開玩笑的口吻鼓勵:“那就速戰速決拿下吧。”
邢克壘卻沉默了,將目光投向遠處,他說:“再等等。”
說實話邢克瑤當時並沒有明白哥哥所謂的在等等是什麼意思。直到沈嘉楠來到邢府,旁敲側擊地詢問邢克壘的事,她才懂了。等沈嘉楠走了,邢克瑤給邢克壘打電話,接通後她說:“嘉楠來過了,剛走。”
“嗯?”邢克壘有些意外,“我昨天去了沈家,我的意思是照顧她們到嘉楠畢業,等她工作了,生活自立了,除了沈姨和嘉凝的醫藥費由我承擔外,我人就不過去了。”
“哥,對她們,你做得夠了。”
“我之所照顧她們到現在,看的是沈叔的面兒。”所以他其實從來沒有準備付出他這個人,“曾經以爲有所虧欠,所以什麼都是無條件的。但是現在,我沒有理由活在那一場意外裡。”邢克壘說完這段話沉默了很久,再開口時語氣中有着太多的無可奈何:“可是我在想啊瑤瑤,如果有天她們有事找我,我是不是真能狠下心不管。”
“哥……”
“對於沈嘉凝,我可以摸着胸口告訴任何人,我沒有感情了。不過依她和沈姨的情況,瑤瑤,你告訴我,我要怎麼才能做到無情?”
這樣的話題太過沉重,邢克瑤不知如何繼續。
話筒那端傳來冗長的嘆息聲,邢克壘說:“米佧單純,善良,我不想讓他因爲我的過去承擔這些原本與她無關的東西,我捨不得,也覺得對不起。”
邢克瑤提議,“如果沈家再有什麼事,由我出面,你不要再和她們接觸。”
“同在一座城市,想要閉起眼睛,蒙上耳朵,屏蔽一個人的消息並不容易。早晚有一天米佧會知道沈家人的存在。到了東窗事發的時候,我怎麼好意思指着沈家人告訴她,這是我爸戰友的妻女,這是我妹在照顧的朋友,瑤瑤,我說不出口。”
或許是個死結。憑邢校豐與沈正的交情,邢家不可能棄沈家母女不管。而邢克壘永遠擺脫不了沈嘉凝前男友的身份,即便不是所謂的藕斷絲連,隨着那場車禍後她的病態,他們之間也是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想要米佧這個人,想要把完完整整的自己給她,這樣才公平。所以,邢克壘想在和米佧開始這段感情前,清除潛在的傷害。無奈世間沒有雙全法,在他或委婉,或直接地一再向沈嘉楠表示,等她大學畢業,他爲沈家做的也到了盡頭時,得到的迴應不盡人意。
然後米佧就去了新兵訓練營,然後她被家人逼着相親,然後院長師兄邵宇寒出現,邢克壘等不了了。他不想錯過,不想被別人捷足先登。於是,他半逼半哄着要米佧答應做他女朋友;於是,在沈嘉楠給久未露面的他打電話時,由於沒能完全處理好沈家的事情讓他無法入睡。
該來的總會來,邢克壘自知瞞不了米佧一輩子。
儘可能地將傷害降到最低吧,他這樣想,就有了之前的一番坦白。
他以爲米佧會大哭大鬧,他以爲米佧會打他罵他,他甚至想過她會說出不要他的話,可她沒有。除了掉眼淚,她只是迴避他。邢克壘第一次覺得自己混蛋,因爲讓她爲難了。
邢克瑤從邢克壘意識到自己對米佧一見鍾情說起,講到他原本只想照顧沈家母女到沈嘉楠大學畢業,又提到他在米佧答應做他女朋友的那天深夜向赫義城請教如何打戀愛報告被拎出門,最後說到他在接到沈嘉楠的電話後猶豫再三瞞着她去了沈家,以及坦白一切後的焦燥不安。
“嫂子你別誤會,不是我哥讓我和你說這些,是你這兩天沒露面,我又看他不對勁才問了他,這才知道他把以前的事和你說了。”輕輕晃晃米佧的手,邢克瑤很認真地說:“我替我哥求個情,嫂子,你別生他的氣了,他是真的喜歡你。哪怕他對你有一絲不認真,也不會在目前這種相安無事的情況下向你坦白,你說呢?”
米佧想說:我不是生他的氣,而是因爲知道有個他曾經喜歡的人存在了十四年,高興不起來。然而最終她說:“瑤瑤,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做。”我不喜歡他曾經喜歡過的人,可我說不出口讓他別再管她們。所以,我不知道怎麼辦。
邢克瑤瞬間懂了米佧的爲難:“我哥和你說這些,絕對沒有要你接受的意思,他是覺得你有權力知道過去的他是什麼樣子,是想告訴你,無論曾經的他經歷過什麼,他的現在和未來是你的,你們的。他希望在面對單純的你時,能做到坦然。”
似乎被一個死角困住,掙脫不成的米佧下班後約了小夏,兩人決定去天池喝酒。
天池是本市數一數二的娛樂會所,它的幕後老闆蕭熠曾經是警方的臥底,在去年協助警方破獲一起跨國販毒案後離開了A城,之後天池由其大學同學顏玳代爲管理。米佧正是被那起案件波及才遭遇了綁架,不過也因在天池結識了賀熹,不勝酒力的她成了天池的常客。
顏玳不在,酒保安排米佧和小夏入座,就要去給她們準備飲料,米佧卻突然說要喝酒。小夏本就好這口,聞言頓時來了興致,所幸她還沒糊塗,一面答應給米佧一小瓶啤酒,一面掏出手機發了條短信出去。
米佧喝了半瓶不到就有了醉意,開始絮絮叨叨地講邢克壘,講他的所謂前女友,然後抓着小夏的胳膊問:“如果我不許他再管他前女友,他會不會聽啊?或者覺得我自私?冷血?怎麼辦呀小夏……”
小夏拍拍她的臉:“他是你男人,你自私很正常!去他的前女友,直接幹掉!”
“怎麼幹呀,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兒……”
“是不是死了呀?”
“啊?不要死啊,我聽他的意思應該是病着,可能成……植物人了?”
“植物人?這女人可真夠嗆!”小夏只顧着喝酒和聽米佧傾訴,全然沒注意她們進來時就被人盯上了。
邢克壘和束文波趕過來時,就見米佧和小夏身邊站着幾個男人,看樣子應該是她們要走,對方不讓。見其中一個攔住米佧,邢克壘疾步而去。
沒意識到危險逼近,男人扣住米佧的手腕,語氣輕挑:“幹嘛急着走呢小姑娘,我是好意請你喝一杯……”然而下一秒,他伸過來的手就被突來的一股大力揮開。
與此同時,邢克壘冷凝的聲音砸過去:“你想請,我還嫌你難看!”一字一句。
男人聞聲轉頭,目光觸及邢克壘線條冷硬的面孔,詫異:“邢克壘?!”
將米佧摟在身側,邢克壘冷笑:“陸江飛,多年不見,你顯然沒什麼長進啊。”
冤家路窄!陸江飛順手砸了酒杯,“怎麼的邢克壘,又想和爺搶妞?你信不信我今天非帶她走不可。”話音未落,他身後已站了四個身型高大的男人。
“帶她走?”邢克壘面上帶笑,聲音卻冷:“你碰她一下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工作中發生了點事,導致這兩天心情很不好。
昨晚其實也有碼字,可感覺就是不對,半章都沒完成,這才更新晚了,親們見諒!
說到邢克壘的過去,或許是某雨偏心吧,我總感覺到目前爲止邢痞子沒做什麼對不起佧佧的事情,不知你們如何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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