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營壘38
這次米佧看清了沈嘉凝的面貌。修剪合宜的烏黑長髮,白皙細嫩的皮膚,眼睛黑而亮,如果忽略清瞳內隱隱透出的犀利之意,沒有經過修飾過的標準瓜子臉給人一種溫婉秀氣之感。總體而言,沈嘉凝是個漂亮的女孩子。由她想到沈嘉凝,米佧完全可以想像有着“冰山美人”之稱的女子該有多出衆。
避開沈嘉楠的視線,米佧看向護士:“曉曉呢?林護士長找她。”莫名地,她不願與沈嘉楠有所接觸,所以準備順路帶個話就走。
“好像去給十六牀換藥了,我去找她。”護士放下手中的記錄表:“能麻煩米醫生幫我登記一下嗎?”儘管米佧只是實習醫生,身爲護士,小姑娘也不敢讓她跑腿。
米佧卻不願留下:“十六牀是嗎?我去叫吧。”轉身欲走。
護士正要道謝就聽沈嘉楠淡聲開口:“米醫生是嗎?”
見米佧停步,護士忙說:“還是我去叫曉曉吧。”
沈嘉楠鎖定米佧的背影,“米醫生,請問可以體檢嗎?我是說近幾天。”
“不是不可以。”米佧轉過身,以醫生的身份回覆:“不過初十前各科室的醫師還在輪流休假,不好做全面的檢查,你不妨多等幾天。”
聞言,沈嘉楠的神色從前一秒的平靜轉爲黯然:“我媽媽最近身體很不好,睡眠也不如前,而她在我爸爸過世後神智也時有不清,我不敢給她亂吃藥,所以想要儘快安排她體檢,有什麼毛病也好對症下藥。”
忽然想到邢克壘先前也提到過要安排沈母體檢,米佧意識到沈母的身體狀況確實不好,思索了下,她說:“我是這裡的實習醫生,如果你願意可以把你媽媽的症狀告訴我,或許我可以給你一些建議。”
沈嘉楠的視線掠過米佧的娃娃臉,眼底滿是質疑,然後不無意外地拒絕了:“謝謝你米醫生,我還是預約體檢吧。”
沈嘉楠笑得溫和,米佧卻覺得別有深意,一如沈嘉楠把沈母神知不清的事情對她這個外人說出來,似乎不單單是告訴米醫生,而是刻意告訴她米佧。然而下一秒米佧就否決了自己的猜測,以爲碰上邢克壘和沈家的事情自己多心了。
米佧自然不會強求,她耐心地爲沈嘉楠做好記錄,“給你安排在二十五號了,那一天所有的醫師都上班,可以做全面的檢查,在此之前會有護士和你電話確認。”
沈嘉楠的微笑很淺:“謝謝米醫生。”
米佧合上記錄本,“不客氣,”
沈嘉楠點頭後轉身離開,她的動作緩慢,因爲腿上的殘疾每一步都走得艱難。米佧看見她前面不遠處的臺階,關切地問:“需要幫忙嗎?”
沈嘉楠聞言停住了,她回頭看向米佧:“我不習慣別人幫忙,除了……”她欲言又止,隨後嘆息着說:“如果我姐姐不生病的話就是我姐夫,可現在我只能叫他邢大哥。”
米佧是不聰明,可面對沈嘉楠到底還是敏感的。話至此,她也可以肯定沈嘉楠知道她是邢克壘的女朋友,而她所謂的預約體檢或許也是衝着她來的。這樣的陣仗米佧從未經歷過,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最爲恰當,所以沉默。
沈嘉楠似乎並不急着走,她直視米佧的眼睛:“米醫生知道嗎,我爸爸在幾年前的一場車禍中死了,我媽媽因爲受不了打擊精神狀態一直不好,至於我姐姐,現在還在五院。沒錯,她就是你們眼中的精神病人,而她的病情穩定程度和邢大哥有直接關係。”
言語間,沈嘉楠的眼神變得愈發犀利,如刀一樣刮向米佧的臉,“我們母女三人現在只剩我一個瘸子還算清醒,可是米醫生,如果我們連唯一的依靠也沒有了,我也會瘋的。”
手掌撐在桌面上,因爲太過用力而泛白。米佧力竭聲音平穩,“你想說什麼?”
沈嘉楠笑了,三分自嘲,三分諷刺,以及幾分複雜,她不答反問:“米醫生覺得呢?”
短暫的視線對峙,米佧率先調開目光,她深呼吸,連續地:“我還有工作,先走一步。”
沈嘉楠沒有阻止和糾纏,只是在米佧走出一步後朝她背影說:“請你高擡貴手!”
米佧身形一窒,垂落在身側的手在瞬間緊握成拳。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沈嘉楠拿出手機撥號碼。米佧背對着她,看不見她的表情和動作,只是在再次擡步時清晰地聽見她以愉悅的聲音說:“過年好邢大哥……”
那個剎那,米佧幾乎站不穩。在獲知邢克壘與沈家的糾葛,她從沒敢奢望過他與她們已經一刀兩斷,可當沈嘉楠當着她的面給邢克壘打電話,親耳聽見她以飽含感情的聲音喚他邢大哥,米佧有種與別人分享邢克壘的錯覺,甚至於,她覺得邢克壘這輩子都不可能完整地屬於她。這個認知,讓她心酸欲泣。
米佧的百轉千回在沈嘉楠看來與她無關。繼續着通話,她對着話筒說:“我挺好的,邢大哥不用擔心,就是我媽媽的情況不太好,天天站在門口,說是你會過來要等你……”
米佧加快腳步,不願意聽到沈家與邢克壘之間的任何消息,確切地說是聯繫。忽然就想聽聽邢克壘低沉的聲音,彷彿那樣能給自己力量和勇氣。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米佧撥打他的手機,一遍又一遍,始終佔線。
對啊,她忘了,他應該正在和沈嘉楠通話呢。
隨手把手機放在辦公桌上,米佧端着杯子出去了。片刻,茶水間傳來一聲低叫:“啊!”
邵宇寒正好經過,見米佧端着手站在裡面,腳下是玻璃碎片。
急步上前,他扣住她手腕:“燙着了?”觸目的是她右手手背上變紅的皮膚。
米佧嘶一聲,欲縮回手。邵宇寒不容抗拒地把她的手帶到冷水池裡進行“冷卻治療”,同時交代經過的護士準備冰塊,然後將米佧帶到他辦公室。
邵宇寒半蹲在米佧身前,低着頭仔細地檢查了傷處,“除了手上,還燙到哪裡沒有?”
米佧說沒有,隨後忍着疼解釋:“我一時沒注意水那麼開,太熱了沒端穩。”
邵宇寒擡眼,牢牢盯着她的眼睛,彷彿是隨口說:“想什麼呢,這麼不小心?”細聽之下,又隱隱蘊含心疼的輕責之意。
米佧底氣不足地否認:“沒有。”
精明如邵宇寒怎麼會發現她眼中的閃爍?但他沒有追問,而是收回目光,注意力集中在她手上,排除了起泡的可能性後,用冰塊敷在她手背上。
米佧見他還蹲在地上,伸出左手:“我自己來吧。”
“別動!”邵宇寒沒有擡頭,不無意外地看見米佧左手上的戒指,鎖眉的同時他一面繼續着爲她敷冰塊的動作,一面起身坐在她身旁的沙發上,再開口時換以玩笑的口吻:“這是抗議我過年給你排班嗎?”見她欲解釋,他笑了:“好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之後他又把燙傷口膏塗在燙傷部位。
米佧活動了下手腕:“謝謝院長。”
對於她的稱呼,邵宇寒似是已不計較,他點點頭表示接受她的謝意,“等會吃了飯就回去休息吧,這樣也不方便工作。”
米佧哪裡還有心思吃飯,尤其又在臨近中午時接到邢克壘的電話,知道邢府有事他不能過來時,她決定和傅渤遠請個假就先回去了。
看見米佧過來,傅渤遠略略擡眼,“下午我有個手術,你給我做助手。”
手術安排米佧是知道的,可她以爲助手會是許研珊。而她的手現在確實有所不便,於是她說:“能換其他人嗎主任?我手燙傷了。”
傅渤遠卻像是不相信一樣,唐突地拉過她的手檢查。米佧很抗拒他的碰觸,下意識退後,但還是晚了一步,不及躲閃右手已被傅渤遠緊緊握住。
確認她手背上的肌膚確實有明顯的燙傷的痕跡,傅渤遠的臉色緩和了些,“上次燙我,這次又把自己燙了,米佧,你就不能小心點?”說話的同時,以手指撫過米佧的手背,有撫摸的意思。
顧不得疼痛,米佧倏地縮回手,“主任,請你自重!”
傅渤遠起身,與她迎面而立,輕笑:“我怎麼了需要自重?米佧,我說過了,你誤會我了。上次在茶水間,我不過是想幫你的忙而不小心碰了你手一下,是你太緊張了打翻了杯子燙到我,該道歉的其實不該是我吧?”
先前米佧還以爲自己多心了,可隨着工作上的接觸,她對傅渤遠的印象越來越不好,尤其是在沒人時他盯着她的目光讓米佧覺得輕佻,加之有一次值夜班時見他和內科的一位女醫生很曖昧的樣子,她就儘可能地迴避傅渤遠。
儘管有些害怕,但米佧還是說:“主任,我不認爲我有道歉的必要。”在傅渤遠含有敵意的視線壓力下,她擡起頭:“我來陸軍醫院是因爲這裡聚集了最優秀的醫學人才,希望在前輩們的指導下救死扶傷。至於其它,我不想也不希望發生。”
傅渤遠萬萬沒有想到看似柔弱的米佧會說出這種類似警告的話。他神色一凜,語氣陰鬱道:“米佧,我看你是想多了。”眼神隨之冷下來,他拿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不過是點燙傷,克服一下吧,做完手術再走。”
米佧轉身就走。辦公室門關上的瞬間,傳來玻璃質品砸向地面的聲音。
這段插曲邵宇寒自然是不知道的,請在崗的各科室醫生吃過午飯,在手術室外見到被他放假的米佧。走過來,他瞥一眼她的白大褂,“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回家休息嗎?”
彷彿爲了掩飾情緒,米佧擡手戴上口罩:“主任有個手術,我做助手。”
沒有錯過她清瞳內一閃而逝的情緒,邵宇寒吩咐經過的護士:“把傅主任叫來。”
傅渤遠正好上樓來,迎向邵宇寒,他問:“院長您找我?”
邵宇寒只以爲傅渤遠不知道米佧燙傷了手,他交代:“米佧手燙傷了有所不便,我批准她回家休息,一會的手術你換個助手。”
傅渤遠自然不敢駁斥院長,可他仍是一臉爲難地說:“可是今天人手不夠……”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擡手製止米佧走進手術室,邵宇寒冷聲:“需要我給你做助手嗎?!”
作者有話要說:1、週五植樹歸來,累得渾身像散架似的,體力活兒什麼的,果然是技術活兒╭(╯^╰)╮
2、和兩個好朋友一起種了一顆樹,爲了紀念這個歷史性事件,我們埋了三塊玻璃茬在土裡O(∩_∩)O
3、話不多說了,JJ不抽的話某雨回覆留言去了,大家週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