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他刷牙的時候,我心裡便有些異樣,他起初大約是覺得單手沒什麼問題,但擠了三四次牙膏也沒有成功,表情就有些尷尬了。後來,我通常都會早他一步起來,將那些細微的事情都幫他做好。
起初他還是有些不樂意的,有那麼幾次我過去幫他,他還不高興了。之後,由着他的鬍子自己刮不了,有次還自己關起門來嘗試過,結果就是下巴上多了一條口子。小叔還拿了電動剃鬚刀給他使,但終究沒有手動的刮的那麼幹淨。
後來,他應該是自己也受不了了,才拖着我進了衛生間,與我說了刮鬍子的步驟,然後揚了揚下巴,提醒我:“下手別太重。”
我笑了一下,輕輕巧巧的就將他的鬍渣子刮乾淨了,順便還幫他拍上了鬚後水。我如此盡心盡力幫他,他倒是還懷疑我了,刮完之後,一邊對着鏡子看自己的臉,一邊問我:“你動作那麼嫺熟,以前幹過,給於嘉禾?”
我倒是也想給於嘉禾做啊,但也得人家同意不是,我看着他笑了笑,道:“我聰明不行嗎?”
再後來,樑景也就漸漸習慣了,我來代替他的右手。
關於這次綁架的事情,樑景比我更加積極,那態度是一副勢必要讓警察將這幕後的人揪出來,警察問我話,我也是如實回答,黑老大的臉我並沒有看清楚,但顧唯一的臉,我是看的清清楚楚,連同她臉上的傷疤,那應該是最好的證據。
我想就算警隊裡有道上的人混在裡面,但大部分警察也都是剛正不阿的,更何況這種鐵證如山的事情擺在這裡,總不可能再有什麼變故吧?我也相信,那黑老大也應該知道利弊取捨,怎麼都不可能會爲了保住一個女人,而讓安插在警隊裡的人出事。
顧唯一他們也沒有閒着,期間有司法部門的人過來找過我,並且還傳召了表姐去問話,這件事被擡到明面上來說,那就不一樣的,表姐是遭人舉報,說是受人好處僞造遺囑,那份遺囑也被送上去做詳細調查,做筆跡鑑定。
我在醫院住了近兩個星期纔出院,出院那天發生了一件十分難得的事情,就是顧暉過來找我了,他的模樣十分狼狽,進來的時候,有那麼一剎那我都不認識他了。原本,我還同表姐說笑,他這一出現,病房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誰也沒有說話,只自顧自的收拾手頭上的東西。
顧暉在門口站了一會,才稍稍整了整衣服,走了進來,臉上十分勉強的扯了個笑容出來,明知故問:“怎麼今天就出院了嗎?”
我坐在牀沿上,將一些東西收拾進包包裡,笑着聳了一下肩膀,“是啊,幸好我命比較大,沒被打死,也沒被蛇咬殘廢,還好好的留着一口氣呢,真是讓你失望了。”
我垂了頭,將東西都收拾好了,便站了起來,走到了樑景的身邊,挽住了他的手。顧暉是一個人來的,身邊什麼人也沒帶。據說顧唯一被拘留了兩天之後,由律師保釋了出去,如今呆在家裡,沒什麼人身自由。
想來想去,他如今來找我,恐怕也是爲了這件事來的,這幾天,這一家子一定不好受,進出警局恐怕也成了家常便飯了。
他看了我們兩眼,臉色變了幾變,片刻之後,纔像是撐起了一口氣,衝着我揚了揚脣,道;“我有些話,想要單獨跟你聊聊。”
我想了一下,相較下來,總歸還是我比較佔優勢,就算要單獨聊聊,我也沒什麼好怕的。我也不避諱,就讓表姐他們先去外面等我,然而樑景顯然是有些不放心,我勸了許久,纔將他弄出去。
等病房裡就只剩下我跟顧暉的時候,他強端着的架子才落了下來,一隻手叉着腰,另一隻手一會摸摸自己的下巴,一會摸摸自己的鼻子,似乎這件事特別難開口。這會也沒什麼事情,我有的是時間等着他好好組織語言來求求我。
我往後退了兩步,彎身坐在了牀上,雙手交疊放在了腿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不必站着那麼拘謹,好歹我們也是父女兩,放輕鬆點,只要是我能幫的到的地方,我會盡力幫幫,不會見死不救的。”
我說着,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顧暉仔仔細細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看清楚,我這話裡的意思是真的還是假的。沉默了一會,可能是我的笑容很無害,只見他好像微微鬆了一口氣,道:“清城,既然你還認我這個爸爸,這次綁架的事情,你能不能不再追究了?能不能跟警察說,你記錯了,你也不知道那些綁匪是誰。你也不會再追究這件事了。”
“爲什麼?我爲什麼要對着警察說謊?讓兇手逍遙法外?”顧唯一跟那個黑老大的對話,我還是記得很清楚的,顧唯一是用顧暉的名義,僱傭了這幫人來抓我,可這一次,我並沒有將顧暉供出來,我只說了顧唯一。所以,他現在是爲了顧唯一來求我了?
“清城,綁架罪很重的,如果罪名成立,輕的也要判刑三年有期徒刑!說到底唯一跟你是姐妹,你何必要做的這樣絕?”
我冷不丁笑了起來,這一笑,倒是讓顧暉愣了一下,他皺了一下眉頭,便又冷了語氣,道:“你也別忘了,你也有把柄在我們手裡,現在那份遺囑還在做司法鑑定,你如果……”
“算了吧,就算做了司法鑑定又如何?你現在自身都難保,還想着替顧唯一求情?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傻還是蠢,我們要不要來打個賭?賭一賭,顧唯一在這次的事情中究竟會不會出事。爸,你是不是忘記了,真正的僱傭者是誰了?”
顧暉的臉色驚變,臉色發白,緊緊抿了嘴巴,一時間便沒了聲音。我看着他微微的笑,站了起來,走到他的面前站住,伸手替他理了理頭髮,笑道:“虎毒還不食子,可您呢?那時候您一定是想我死吧,你以爲我死了,你乾的那些‘好事’就會永遠塵封?爸,您就真的不怕,顧唯一爲了自保,起來反咬你一口嗎?您就真的相信,她是您的親生女兒?”
“您現在來求我放手,其實也是害怕她會在最後關頭反咬您一口吧。”我輕輕挑了一下眉,走到他的身旁,側頭看着他臉上那種糾結的表情,笑了笑,“我們要不要試試看,看她究竟是不是您的女兒。”
他猛地側過頭,厲聲道:“別以爲你說這麼兩句,我就會相信你!”
我僅笑着聳了一下肩膀,他嘴上叫囂的越厲害,就只能說明,他心裡的疑慮越大。
隨後,我就同樑景他們一起回了家,只是回到家,屁股還沒有坐熱,就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是顧暉出車禍了,挺嚴重的。我們又匆匆忙忙趕回了醫院,樑景的小叔本就在這醫院裡工作,相熟的醫生不少。
到急救室門口,正好就碰上了顧唯一和朱子秀,他們大抵也是接到了醫院的電話。幾天不見,顧唯一臉上那條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看着很是恐怖,如今她也只能素面朝天,皮膚看起來差了很多,見到我的時候,目光極冷,並迅速的撇過了頭,掩飾了她那讓人害怕的半邊臉頰。
我們在門口等了一會,醫生就出來了,說是傷者失血過多,但醫院血庫裡o型血極缺,所以就問我們這裡誰是o型血。我沒驗過血型,所以不知道。
隨即,我們這裡除了樑景和小叔,都去驗了血。
正好我是o型血,而顧唯一是b型,朱子秀是a型。由此也就只有我能夠鮮血,但我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不能抽血。
醫生看着化驗單子,皺了皺眉,問顧唯一:“你確定是患者親女?”
顧唯一有些懵,點了點頭,“當然。”
“不可能吧,你媽是a型血,患者是o型血,怎麼都不可能生出一個b型血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