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在我身後緩緩的關上,我站在原地躊躇了很久,才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安撫了一下快要跳出來的心臟,等整個人都冷靜下來之後,才走過去。開了牀頭一盞立式檯燈,這會便看清楚了躺在牀上的人,被子蓋住了半張臉,閉着眼睛。
大約是真的睡熟了的,我開了燈他也沒有察覺什麼,只因爲咳嗽而皺了一下眉頭,轉了個身子之後就又不動了。
我在旁邊站了一會,看了他的後腦勺一陣,“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放心我這就走了,今天來我也就是來看看老人家的,你也別多想我是個死纏爛打的人。這藥是李姨讓我送上來的,她要照顧外婆沒工夫。東西我給你放在牀頭櫃上了,等我走了,你再吃吧。”
說那麼多,其實我以爲樑景是醒着的,真的,哪有那麼巧的事情,我一進來,一開燈,他就轉身背對着我,所以我斷定他肯定是醒了,就是不想理我!
我把藥和水杯放在了一旁的櫃子上,最後瞅了他一眼,就打算走了。可走了一半,我又覺得不甘心,滿心叫着不甘心!並且不停的叫着我很委屈很委屈,他不能這樣對我,不能不能不能!哪有撩撥了別人的心,現在又那麼隨隨便便的!我顧清城看起來也不是個隨便的人好嗎!難不成我還只是個炮友了?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了?
所以走開兩步之後,我又猛地走了回來,面對着他而站,看着他閉着眼睛假裝睡覺的樣子,道:“樑景,你別裝了,我知道你醒着!你給我起來,我們好好說說話,好好說說你到底要怎麼樣!你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意思!要吵架,就好好吵架,不要給我玩什麼冷戰,我玩不來!要分手,你也好好的跟我說分手,別那麼不清不楚的!現在算是怎麼回事?你說啊!你倒是說啊!”
最後兩句,我不由自主就擡高了音量,可躺着人,只皺了皺眉頭,一副被打擾到睡覺很不舒服的樣子。我安靜了幾分鐘,他依舊沒有動靜,這下子我也是忍不住了,伸手一把就扯掉了他身上的被子,然後推了他一把,“你還裝!”
“你幹什麼……”我掀掉了他的被子,可他竟然沒有馬上跳起來罵我,而是側了個身子,將手壓在腦袋上,用帶着鼻音的聲音吐了四個字出來。
“我累了那麼多天,你讓我休息一下,行不行?怎麼說,我也只是個人。”他一邊說,一邊還咳嗽了兩聲。
我雙手緊緊捏着被子,看着躺在牀上果真病懨懨的人,就覺得自己剛剛的行爲像個傻子,看來是我想多了,他應該是真的睡着了,也幸好睡着了,那肯定沒有聽到我剛剛說的話,我吸了口氣,連忙過去用把被子蓋好。
“不好意思,我馬上就走,不打擾你休息。”我將被子把他整個人蓋的嚴嚴實實才起來,剛剛碰到他身子的時候,覺得溫度有些高,正要走,還是不放心的繞到另一邊,拿起了小櫃子上的水杯和藥遞到他面前,道:“你先把藥吃了吧,是不是發燒了?吃了退燒藥再睡。”
我覺得我當時特別像個女僕,直接跪在了地上,就那麼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起來吃藥,語氣也一定是史無前例的溫柔,想想可能連於嘉禾都沒有這種待遇,就算當初最喜歡他的時候,好像也沒有這樣過。
可樑景似乎不領情啊,他裹了裹被子,說:“放着,等我睡夠了,就起來吃。”
“不行啊,我覺得你還是先吃再睡比較好,等燒退了就不會那麼難受啦,還能睡的更舒服。”這回,我直接從地上撲騰到了牀,極力勸慰。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小感冒而已,用不着吃藥,自己能好,是藥三分毒,不知道嗎?”
“不不不,你現在也不是那麼年輕了,小年輕抵抗力好,就算是抵抗力好,也要吃藥,不知道小感冒拖一拖也能拖成大感冒然後得個肺炎,怎麼辦?公司裡的事情還需要你,你可不能病倒。吃個藥,又花不了多少時間,一會會而已。”
“我不吃呢?”他擡了眼皮看我,用那濃重的鼻音跟我說話,不知怎麼的,還有一種挑釁的意思。
我想了想,說了一個我覺得最能威脅到他的條件,“不吃,我不走。”
他看了我一眼,竟然就那麼無緣無故的笑了起來,是的,就這麼笑了起來,笑完之後,又咳嗽了兩聲,擡手拍了拍我的頭,說:“顧清城,你已經二十七歲了,不要那麼幼稚行不行?”
其實我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幼稚,我說的很認真!
我瞧着他沒有說話,他倒也支起身子,吃了我手裡的藥。其實看他把藥吃下去,我心裡還是有些哀怨的,真的。我內心深處其實有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就是他會說一句,那我不吃了,然後我也不走了。
他大約一直沒有喝水,一整杯開水都被他一股腦的喝完了,“滿意了?”
我點了點頭,“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將空杯子放在櫃子上,我就打算起身離開。
他只‘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在我起身的時候拉住我的手,將我拽進被窩裡什麼的。
我起身看了他兩眼,稍稍等了一會,見他躺在牀上不動,也沒有出聲的意思,只得就這麼走了,可走了兩步,我又繞了回來,“反正下午我也不上班了,我看也沒有人來照顧你,那我留下來照顧你好不好?等你醒過來,我想跟你聊一下。”
他沒有說話,既不拒絕,也沒有說答應。然後,我也就厚臉皮的真的留了下來,在他房間裡坐了一會之後,就下樓陪外婆說說話,等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就去廚房裡跟李姨一塊熬了點清粥。
李姨告訴我,這幾天樑景一直都很忙的樣子,早出晚歸的,雖然每天都住在一個屋子裡,但幾乎都見不着人。今天中午還是他自己下來,讓李姨幫着找點退燒藥給他,說自己感冒了不舒服。她們才知道這人在家的。
然後,就是李姨在我耳邊的唸叨,說我們年輕人年輕的時候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折騰個沒完,等老了以後有苦頭吃。
我也只是笑了笑,沒有說什麼,等熬完粥,我才端着清粥小菜上去。此時,他倒是醒了,也起牀了,房間裡的窗簾也都拉開了,牀上的被子捲成一團丟在那裡,人在衛生間裡洗漱。
我將東西端到茶几前放了下來,他約莫是洗了臉出來,臉頰上還帶着水漬,下巴也是乾乾淨淨的,之前看他病懨懨的躺在牀上,下巴的鬍渣很是明顯。“李姨煮的。”
見他過來,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清粥,我連忙解釋道,免得他說不吃我的煮的東西。他笑笑,卻責怪我,“這麼簡單的東西,你自己不會嗎?還要讓李姨動手?”
我微微一頓,垂了眼眸,小聲的嘀咕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先是喝了水,再喝粥,喝了兩口,就問:“你要跟我說什麼?”
沒想到他還沒有燒糊塗,我深深想了一下,看他平靜的臉,忽然就又不想說了,想想還是算了吧,“除了合作伙伴,我們還能做朋友嘛?”
他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深深看了我一眼,揚了下脣,“你覺得呢?顧清城,你是不是向來就是這麼一個隨便的人?”
“只是,我這人也有個習慣,不喜歡跟ex做朋友,點頭之交都不可以,很有可能連交易都要取消。你自己想好。”
我沉默了一會,又低了頭,撇了撇嘴,真不知道這人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思忖了一下,便說:“是你先不理我的,我以爲……”
“你以爲什麼?你來找我,我趕你走了嗎?”
“那我主動找你說話,你不也冷冰冰的麼,誰喜歡熱臉貼冷屁股。”我依舊小聲的說。
他卻哼了一聲,“顧清城,我不會因爲喜歡你,而失了做人的準則,你錯了就是錯了,不將我說的話放在心裡,我生氣,不想跟你說話,很正常。人家廉頗還給藺相如負荊請罪,你做什麼了?就衝着我笑一笑,就以爲沒事了?碰了兩次釘子,就甩臉了?”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難不成還要我裸着上半身,揹着荊棘上門給他請罪麼?不過,他剛剛說了什麼?我忍不住擡眸去看他,他似乎並沒有察覺道什麼,我就不由的問:“你……剛纔說什麼了?”
“什麼說什麼?你有沒有仔細聽我說話?”
我點點頭,“剛剛第一句話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他停頓了一下,側目斜了我一眼,“注意重點。”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微微皺了皺眉頭。
“那你再全部重新說一遍,我都沒聽清楚。”
結果樑景就是不說,我追問,他就把整盤子小菜都塞進了我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