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電視上正在重播以往的小品段子,參雜着觀衆的笑聲,在加些音效,這屋子裡倒也是笑聲連連,自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樣子。不過這個時候,除了樑景依舊淡定自若的坐在那兒喝茶,我同外婆他們均將目光望向了玄關處。
簡直如臨大敵,弄的嚴正以待的樣子,這讓我覺得分外好笑,不管怎麼說,蘇孟也不過是個人而已,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我不怎麼害怕,她討厭我,也不能殺了我。只是覺得有些遺憾,這最後一次相聚,就要這樣無疾而終了。
我收回視線,將目光落在了外婆的臉上,衝着她笑了笑,低低的說了一句,“謝謝。”
她聽了,微微的頓了頓,隨後便衝着我笑了笑,一張臉笑成了一朵菊花,很是燦爛。蘇孟換了鞋子進來,見着我的時候,刻意驚訝了一下,然後笑呵呵的走了過來,目光落在外婆的身上,道:“媽,您可別生氣,我以爲這個時候,你們應該早就吃完飯了,我還讓司機在外面多轉了幾圈呢。”
“我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您也不要用這種表情瞧着我,我也做不了什麼事兒,人家拿着我兒子威脅我呢,我蘇孟這輩子最重要的也就這麼一個兒子。媽,您得弄清楚咯,如今不是我膈應着她,是她拿着利器直戳您女兒的要害吶。”蘇孟說着,便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並低低的嘆了一口氣。
沒有人搭腔,正好電視裡的小品播到了笑點,隨即就爆發出了一陣笑聲,感覺還蠻諷刺的,我抿着脣笑。我僅用餘光去掃樑景的表情,他沉着一張臉,目光壓根就沒往蘇孟身上掃。只見他微微仰頭,喝了杯中的茶,將杯子放回了茶几上,便站了起來。
視線掃過來示意了我一下,說:“時候也不早了,外婆您早些休息,我們先回去了。”
“行,行,我也累了,你們先回去吧。”外婆笑着應承了兩聲,並伸手過來,拍了拍我的手臂,眼中帶着一絲歉意。
我沒說話,僅僅只是回了個燦爛的笑容。
“看來這屋子裡,我纔是真正的外人呢,兒子不是我的兒子,媽媽也不是我的媽媽了。是我壞了你們的氣氛,我跟你們道歉,我這就回房間去躲起來。呵,我盡心盡力的那麼多年,咬着牙,受着委屈都這麼過來了,再吃點苦頭也沒什麼。”
“行了行了,你煩夠了沒有,我們這裡那個讓你受委屈,吃苦頭了?什麼事情不都是你一個人說了算麼?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誰攔着你了?就是因爲知道你這輩子過的不好受,所以我們各個都忍着讓着……你還要怎麼樣?”外婆拿着她手裡的柺杖狠狠的敲了一下地面,顯然也是有些生氣了。
然而蘇孟依舊是冷着臉,嘴角斜斜的往上勾了勾,只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那目光裡的恨和怨越發的明顯了。我知道她不會怪家裡的任何一個人,她只會將所有的錯都加之在我都是身上。
樑景還是面無表情的,在蘇孟說話之前,我鼓足了勇氣,上前一步,“伯母,我想跟您單獨聊聊,可以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樑景看着我的時候,目光略顯深沉,但我的態度很堅定。蘇孟看了我一眼,低低的笑了一聲,說:“好啊。”
語落,她就轉身走開了,我匆匆忙忙跟了過去,她領着我去了二樓的書房,蘇孟先進去,我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頓了頓,這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扯了扯脣角,徑直的走了進去,順道關上了門。
我完全沒有想到蘇孟對我的怨氣竟然已經積累的那麼深了,我關上門,剛一轉身,她的手掌就這樣迎面劈了下來,響亮的打在了我的臉頰上,她顯得很生氣,就這麼惡狠狠的瞪着我說:“你有本事,好本事,你以爲討好了老太太,綁住了我兒子,讓他暗中跟我作對,那就萬無一失了嗎!但究竟誰能笑到最後,還不知道呢!”
我被她這忽如其來的巴掌打的整個人都有點懵,她就這樣齜牙咧嘴的怒視着我,我安安靜靜的看了她好一會,才稍稍回過神來,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忍不住笑了笑,“您明明知道樑景對我有情,難道不知道,您這樣激進的對付我,只會讓他討厭您嗎?”
她哼哼的笑了一聲,“所以你現在是在教我,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拉攏我兒子咯?”
“當然不是,他是您的兒子,不管您做了什麼偏激的事情,您還是他的親媽,他完全不能對您怎麼樣。”我如實的說,蘇孟雙手抱胸,冷哼了一聲,看着我的眼神彷彿再說,算你識趣。
“那你想跟我說什麼?”
她忽然這樣直面的問我,我竟然有些語塞,這事兒在我心裡想了好多天,其實我真的不確定,如此跟蘇孟說了,會不會被她捏着把柄,不但沒能成功,還把自己心裡最真實的心思透露出來,到時候弄得得不償失,人財兩空。可是不嘗試,我又不甘心,萬一成功了呢?就算是千分之一的機會,也是機會。
我想我那時候也是傻,傻的以爲會有千分之一的機會那麼多。
我牢牢的盯着她看,抿着嘴巴沒說話,蘇孟看着我的樣子,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目光裡充滿了探究和提防。
我吸了口氣,準備豁出去了,雙手緊緊的捏了捏衣襬,說:“伯母,如果我願意將手上所有的東西統統都給你,動產不動產,所有的所有都給你,能不能……能不能讓我跟樑景在一起?”我的口氣很軟,幾近乞求。
這是在那個晚上,我忽然想到的,我想我傾盡所有,是不是就可以跟樑景在一起了?只要態度真誠,也許蘇孟可以被感動?我的內心懷着一絲期待,蘇孟看了我片刻,忽然就笑了,笑的前俯後仰,笑聲裡滿滿的全是嘲諷,鄙夷。
終於在她的笑聲裡,我心中那一絲期許算是徹徹底底的打碎了,粉粹。最後,我也只能嘲笑自己的天真。
正當我發愣的時候,她忽然狠狠的踢了一下我的膝蓋,我沒什麼防備,條件發射之下,就屈膝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我想起來,而她迅速的過來,一腳踩在了我的小腿上,一隻手狠狠的掐住我的下巴,臉上的笑容是如此的得意。
她說:“顧清城,你覺得我缺錢嗎?你的那一副身家值幾個錢?想讓我成全還不如在我面前磕一千個響頭來的實在。你以爲你自己是什麼東西?”東諷溝才。
其實她說磕一千個響頭就成全我的那一刻,我還真的很可笑的想,磕就磕唄,一千個而已,多簡單的事情啊。
幸好我也就傻了那麼一刻,我清楚,在她面前,我爲樑景做什麼,都只會換來她對我的羞辱,我跟她之間,除了拼個你死我活之外,還真是沒有別的辦法,因爲她太討厭我了。我笑了,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來,“這樣看起來,我是不是對樑景特別深情?他要是知道了,會怎麼樣?”這話我說的很輕,幾乎是用氣聲說的,大抵也就我們兩個聽見。
我看着她微微的笑了笑,她瞪了我兩眼,片刻之後,很快就鬆開了手,我慢慢的站了起來,她則跑過去拉開了門。我輕輕的笑了笑,整了整衣服,便轉過了身子,門口什麼人都沒有。
“別那麼慌張,我就是跟您開個玩笑,難不成您還以爲樑景會在門口聽着動靜?您想多了。”我笑了笑,整了整衣服就出去了。
等到背對着她的時候,我臉上的表情就垮了下來,心裡不是滋味。我下去的時候,攏了攏頭髮,遮掩了一下臉上的痕跡。
回去的路上,樑景並沒有問我跟蘇孟說了什麼,正好,反正我也沒什麼心情說話。這種時候,嗓子眼都在發苦,根本也就說不上話來。
之後有一段日子,我整個人的情緒就不太好,對樑景也是忽冷忽熱的,一個星期七天,七天裡我有兩三天都不想回家,每次要在樓下站好久。
樑宸來找我的時候,正好就碰上我不太想回家的時候。最近我一直都沒有過問悅美的事情,通常只是聽鄒平簡述,也沒聽出有什麼大的問題,他忽然跑過來,讓我有些驚訝,這人不應該在倫敦好好呆着麼?那天,我一個人在外面晃盪了好一陣,最後還是悻悻然的回家,剛一下車,就有車子開到了我的身前,停了下來。
很快車窗就降了下來,樑宸掛着笑容的臉,就這樣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看到他有些驚訝,他倒是淡然,揮了揮手,示意我上車,自己則往邊上坐了坐。我想了一下,就拉開了門坐了上去。
很快車子就駛出了小區,我起初沒有說話,心想着他這樣貿貿然來找我,總歸是他找我有事兒,要開口也應該是他先開口才對,可他卻只是安靜的坐在那兒,似乎沒有什麼開口的打算。車子似乎是漫無目的的在接上繞,又好像不是。我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怎麼忽然來了?我們這是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