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暉看了看她們母女兩上去的背影,等兩人沒了影子,他才轉回了頭,看向了我。眼裡透着不太友善的光芒,坐回了椅子上。
這兩年裡,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我的父親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都當我如珠如寶,這其中究竟是發生了什麼,讓他在朝夕之間,竟變了個模樣。對她冷冷淡淡不說,連基本的親情似乎都不存在了,只有在人前,我們纔算的一對正常的父女。
我也真的是有些好奇,一個女人的枕邊風真的有那麼厲害嗎?厲害到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要了?
我一時沒忍住,就笑了,想着原來女人也是很厲害的嘛。只動動嘴皮子,就能控制住一個男人,跟操控一個傀儡似得。
顧暉見我笑,十分不悅,道:“你也不必在這裡裝着無辜,我就不信了,好端端的,你會單純插個宋倩進來?”
“我就單純喜歡個明星不行嗎?就像爸爸您喜歡朱阿姨一樣,您給她這樣大一個後臺,我也只是喜歡個明星罷了,也給她一些特權罷了,怎麼就不行了呢?”我笑了笑,於他隔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顧暉只哼一聲,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直到阿姨過來說開飯了,問要不要去叫朱子秀的時候,顧暉才動了動,側頭看了我一眼,良久之後,才低低的嘆了一口氣,說:“子秀,現在應該不太想看見你,你先回去吧。”
其實還是會難過的,即便他做了那麼多不好事情,自己毀掉了在我心中的形象,可他終究是我的父親,一輩子也是我的父親。即便恨他,怨他,可我卻還是很矛盾的希望他對我好,像很多年前一樣,將我當成手中的寶。
我勾脣淺淺的笑了笑,看了他一眼之後,又看向了保姆阿姨,問:“難道沒有準備我的飯?你是誰?新來的?林嫂呢?”
那人怯怯的,低着頭,雙手緊緊捏着身上的圍裙,並未回答我的話。
“林嫂照顧的不周全,所以我讓她回老家了,換了個新的。要回家吃飯,下次提前打電話,我也好讓人提前準備好。清城,你若願意好好過日子,你就還是我的女兒,如果你非要挑那麼多事兒,也就不要怪我不顧情面。這個家,我勢必是要維護好的,絕對不能容忍破壞我家庭安穩的人。”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沒有看我,只盯着電視屏幕,但僅從他的側面就能夠看出來,他說的有多麼絕決。
真的是像個好丈夫,好父親。
我看了他好一會,才起身走了,什麼也沒說,反正我說了他肯定也不信的。那位新來的保姆將我送出去,身後的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好像是這個家從此以後,對我關上了門一般。我自認爲我並不是一個多麼惡毒記仇的人,可當下,我卻是深深的將這仇給記下了。
家?這裡恐怕一直以來,就不是他的家吧。
有些東西雖然讓人痛,但看清了,也是好的,起碼我是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了。
我將車子停在別墅大門口許久,天早就已經黑了,只偶爾會有車輛經過。不知爲什麼,每每有車子經過的時候,我總是忍不住想去看看那是個什麼車子,會不會是我認識的那一輛。也許,我再跑去角落裡蹲着哭的話,一擡頭還能看到樑景,他不是慣常都喜歡在我狼狽的時候出現嗎?
夏末初秋的天氣,吹來的風涼涼的,我下了車,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燈火通明的別墅,那溫和的光透過玻璃窗灑出來,有一種家的溫馨。我笑笑,收回視線,沿邊慢慢的往上走。樑景這裡,我來過兩次,好賴我記性好事不錯的,往上走了約莫半個小時的樣子,就到了樑景家的大門口,白色的鐵大門緊閉着。
我在門口來來回回轉悠了兩圈,本想給樑景打個電話的,可想到今天他離開時候說的話,也就生生忍住了,我還記得高媛說的,她說樑景很孝順的。
終於是大門的左邊找到了門鈴,只稍稍猶豫了一下,就摁了下去。過了好一會,纔有人接通。
我在外面大聲的餵了好多遍,裡面的人過了好一會,纔開口說話,聲音冷冷淡淡,是樑景慣有的態度,“等着。”隨後,他就掛了。
他讓我等着,我便在門口等着,可我真的不知道他會讓我等那麼久。如果知道,我肯定是不等的,我耐心本就不怎麼好,最討厭的就是等人這檔子事兒了。可這天,我一個人站在大門口,整整等了一個小時。
樑景推開門的時候,也沒有半點的愧疚之心,不等我說話,只伸手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二話不說,直接將我拽了進去,還不准我講話,步子跨的很大。他那條腿本來就比我長許多,他走一步,我得走兩步才能趕上。
這一路過去,我追的很是辛苦,可他卻一刻不停,直帶着我進了車庫,上了電梯,直接到了他的臥室,卻只將我甩了進去,說:“呆着。”
我想說點什麼,可他已經關了電梯門下去了,這行爲,也是奇奇怪怪的。我脫了鞋子,在沙發上舒舒服服的坐了下來,斜着坐,橫着坐,想怎麼坐就怎麼坐。
實在無聊,又將目光鎖在了他的牀上,回想上次在這牀上睡的感覺,下一刻,已經跳了上去,呈大字狀躺在上面。在牀上滾了一會,依舊覺得無聊的不行,環顧了一圈,就去開他的電腦,想看看從保安部那裡拿來的視頻錄像。
電腦是開了,可這電腦上了密碼,想想也是,樑景這樣的人,電腦怎麼可能不上鎖?然,我禁不住好奇之心,伸出手指,開始猜密碼。
可我對他的瞭解實在不多,只能猜他的生日,陰曆農曆都嘗試了,卻沒一次成功的。我託着下巴,看了看緊閉的電梯門,另一隻手已經開始開他的抽屜,這張桌子很簡單,是簡易型的書桌,左右加起來就三個抽屜,值得慶幸的是,三個抽屜都沒有上鎖。
然而,他的抽屜也真的是乾淨又整潔,沒什麼值得我考究的東西。倒是在拉開最後一個抽屜的時候,有點點收穫,裡面就兩三樣東西,最閃瞎我狗眼的,莫過於放在黃色牛皮袋上的一枚戒指,是枚男戒,看着款式還比較簡單,上面還鑲嵌着鑽石。正當我想伸手拿起來仔細看看的時候,樑景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在我周圍響起,“你在做什麼?”
我猛地一驚,迅速的坐直了身子,一擡頭,他就站在眼前,目光如炬的看着我,他的表情實在是很平靜,平靜到沒有任何波蘭和慌張。
他走到我的左邊,不動聲色的用腳將我拉開的抽屜關上,看了一眼電腦屏幕,道:“要用電腦?”
我忙點頭,其實我也沒幹什麼,也沒發現什麼,可我怎麼就那麼慌呢?
他又低眸看了我一眼,然後伸手在鍵盤上敲了幾個數字,電腦一下子解了鎖,跳進了主屏。做完這事兒,他就走開了,就那麼簡單!竟然沒有罵我!也沒有惱怒!這讓我太驚訝了,電腦一打開,我到也忘記了自己要幹嘛,只看着他的身影,一直走,一直走到沙發邊上坐下,一隻手支撐着額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嘴巴微微抿着,看起來,好像心情不怎麼好的樣子。
我在他的面前是狗腿慣了的,當下將手裡的U盤放在了桌面上,躡手躡腳的站起來,走過去,選了個離他比較遠的地方坐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問:“其實呢,我是不介意當心情垃圾桶的。”
能窺探他私生活,也是不錯的,我這樣想。如果能抓個把柄,就更好了。
“誰說我心情不好了?”他皺皺眉,聲音依舊平淡,卻帶了一點點的自問。
這我真想告訴他,他整張臉都寫着‘老子心情不好,別煩老子‘這類的字眼,也就我膽子大點,敢過來跟他搭話。
我沒說話,周圍安靜了一會,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側頭看向了我,說:“你來有事?沒事的話,就安安靜靜的走。”他將安安靜靜這四個字說的特別重。
說來有些慚愧,我這樣厚着臉皮過來,實則是想在這裡賴上一晚的。我想了想,便乾乾的笑了兩聲,說:“我被我爸趕出來了,沒開車過來,剛好你就住在這附近,所以……”
“做夢。”我還沒將要求說出口呢!樑景就直接給我蹦出了這兩個字,還是毫不猶豫的那種。我覺得他以後可以當我肚子裡的一條蟲,我想幹嘛他都能猜到,一點隱私都沒有,真討厭啊。
我沒講話,希望他能忘記我的存在,坐了一會,我悄悄的站了起來,想再回到電腦桌前去,那裡比較沒有存在感。
可我纔剛剛站起來,他樑景又開口了,說:“要留也行,我想吃蛋糕。”
這,這是個什麼意思?他想吃蛋糕?難道讓我出去買?那還不是變相讓我滾嗎?
“會做嗎?”隨後他又補了一句,順便還擡眼看了看我,看起來好像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