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場合,不請郭鏜就太說不過去了,誰讓人家是大同巡撫呢,這位從頭到尾沒出過一分力,但是依舊坐享其成分享了一部分勝利果實的大同巡撫,也名正言順地坐在了席上。
不過汪直可沒有給他什麼好臉‘色’,席間汪公公將捉不到李子龍的憋悶悉數轉移到了郭鏜身上,幾個略帶惡意的玩笑便把郭鏜調侃得滿臉通紅,下不來臺,不僅如此,他還叫來一名美貌婢‘女’奉酒,這‘侍’‘女’別的事都不用幹,就專‘門’給郭巡撫灌酒,直把他灌得醉意醺醺,人事不知。
汪直這一番作‘弄’,看得唐泛哭笑不得,但他知道汪直並非全然在賭氣瀉火,看似衝動的舉止背後,其實也是另有用意的。
一來,汪直以前因爲萬貴妃的緣故,雖然沒有旗幟鮮明地投靠萬黨,可也屬於萬黨的邊緣人物,只是他向來有自己的主張,不可能像東廠尚銘那樣對萬黨言聽計從。
結果因爲上回他暗中幫助太子的事情,萬黨就將他從“自己人”徹底劃撥了出去,甚至還派郭鏜到大同來給他添堵,這使得汪直很惱火,他對郭鏜的態度,實際上也是在表明自己徹底與萬黨劃清界線的態度。
從今往後,汪直與萬黨,可就算是形同陌路了。
二來,不管成化帝再昏庸不管事,作爲一個皇帝,他肯定不會希望自己的大臣全部勾結起來坑‘蒙’自己,就像他對萬貴妃百依百順,但也同樣會在某段時間內免去她弟弟的職務以示警告一樣,兩者並不矛盾。
所以汪直這一番姿態,其實也是做給皇帝看的。汪直與萬黨不和,雙方互相告狀,皇帝估計不僅不會煩惱,反倒還會高興纔是。
至於皇帝最後會傾向誰,那就看誰的黑狀告得更有水平了,正所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三來,汪直既然傾向太子,就應該拿出誠意,跟郭鏜鬧翻的事情,別看遠在大同,其實也很快就會傳到京城去,同樣會傳到親太子的人耳中。
更重要的是,如今王越和汪直立下大功,功高者易遭人妒,適時暴‘露’一些弱點,別人纔會更放心。
所以別看汪公公肆意妄爲,囂張到無法無天了,在官場上‘混’,一舉一動背後都暗含深意,若是不能看明白想明白,那隻會死得很快,不是被當墊腳石踩死,就是一輩子都原地踏步。
幸好唐泛不用‘操’心這些。
對於他而言,郭鏜的臉也好,那美貌婢‘女’也罷,還不如這滿桌子的菜來得有吸引力。
四喜丸子,金‘玉’滿堂,吉祥如意,年年有餘,升官發財……
王越爲了博得一個好寓意,還特地讓人專‘門’挑好聽的名字上。
四喜丸子就是紅燒獅子頭。
金‘玉’滿堂則是三‘色’蛋卷。
吉祥如意裡頭,則取的“吉”與“‘雞’”諧音,將嫩‘雞’滷熟之後拆骨撕‘肉’,與黃瓜絲拌在一起,做成冷盤。
年年有餘是一條偌大的桂‘花’魚,清蒸之後直接淋上蔥油醬料,將魚‘肉’的鮮味提到極致。
步步高昇便是時下過年百姓家常吃的年糕,只不過要上總兵府上的宴席,自然做得更加‘精’致美味。
還有其它各式各樣的羹湯河鮮,自不必一一贅述。
於是這頓飯下來,估計也就唐泛和隋州心情最放鬆,吃得完全沒有負擔了。
而隋州對佳餚並未有那麼深的執着,所以到頭來還是便宜了唐泛一個人。
飯後,王越便命人已經將醉得不能走路的郭鏜送回巡撫府。
唐泛等人則起身告辭,他們還要回客棧整理行囊,準備回京面奏的言辭。
王越明白這一點,是以也沒有多加挽留,便親自將他們送到‘門’口。
汪直是與他們一起離開的,唐泛見他臉上殊無笑容,只當他還在惱火李子龍的事情,就勸慰他道:“李子龍能逃過一劫,也是他命不該絕,有了這場大捷,朝廷想必也不會多加怪罪的。”
汪直卻搖搖頭:“我不是在想這個。”
唐泛挑眉:“那是?”
汪直道:“先前我上疏告病,要求返京,奏疏幾度被駁回,要求我繼續留駐大同,這次告病的奏疏再上去,我怕還是會被陛下駁回。”
唐泛不解:“有了這場大捷,陛下應該會同意你回京的。”
這意思並不是說皇帝念在他勞苦功勞,讓他回去,而是汪直功高,再不回去,朝廷就會擔心他坐大了。
汪直‘陰’沉着臉‘色’:“你還不瞭解萬黨那幫人麼,不是陛下同意與否,而是他們肯定會想辦法將我調開大同和京城,說不定就直接讓我去南京養老了,陛下耳根子軟,被他們吹一吹風,估計也就點頭了。”
唐泛沉‘吟’片刻:“其實你想回京,這也不難。”
汪直跟他一路,無非也是爲了問計,一聽這話就喜道:“你有法子?”
唐泛道:“我問你,你前幾回上疏,是否都說自己有恙在身?”
汪直翻了個白眼:“何止有恙,我都咒自己快死了,陛下也沒答應我回去!”
唐泛問:“那你可曾說,自己願意卸下一切職務,回京‘侍’奉陛下娘娘左右?”
汪直一怔:“這倒不曾。”
大丈夫豈可一日無權,萬一皇帝當真了,真把他官職一擼到底,那他上哪兒哭去?
唐泛搖搖頭:“陛下是個心軟的人,但他也不是無底線的心軟,你得拿出真正能夠觸動他的理由才行,現在西廠早已關閉,就算你不說這句話,等你回京之後,不也同樣是要重新開始經營,何必執着?你自小就在宮中長大,皇宮便是你的故鄉,縱然萬黨等人阻擾,他們也不能不讓你乞骸骨回鄉罷?”
汪直噗了一聲,這人可真損,人家上書乞骸骨,返鄉養老,唐泛倒好,將皇宮說成汪直的老鄉,這樣一來,皇帝如何還會不同意?
這好像還真可行?
汪直又問:“如此還是有問題,他們若以我身體爲藉口,將我發配南京養病,又要如何是好?”
唐泛悠悠道:“你明明就患了極重的痹症,大夫說這種病最忌長期身處‘潮’溼‘陰’冷之地,南方比北方‘潮’溼,怎麼會適合養病呢?”
高,真是高!
汪直忍不住都想朝他豎起拇指了,想想不太合適,便端着矜持的架子,緩緩道:“唐泛,你這個朋友,我認下了。”
唐泛失笑:“汪公這話說得可就有點傷人心了,我還以爲咱們一直都是朋友呢!”
汪直微哂:“一面之緣和泛泛之‘交’也都叫朋友呢!”
隋州忽然出聲:“天‘色’不早,該回了,我讓官驛的人備了蓮子綠豆湯,若是回去得早,你還能吃點,晚了就不克化了。”
縱然唐泛方纔已經吃飽了,但聽到有甜湯,還是會忍不住道:“那我們趕緊回去罷,汪公,這就告辭了!”
說罷朝汪直拱了拱手,扯着隋州趕緊扯呼了。
“……”汪直尚且來不及回答,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離開。
其實隋州就是心裡不爽:我捧在手心裡的人,又豈容得你來挑三揀四?
當然,此話不足爲外人道也。
十數天後,在盧衍傷勢得到明顯好轉,已經可以坐馬車的時候,唐泛他們正式啓程回京。
比起來時,一行人裡少了一個韋山,卻多出一個杜瑰兒。
盧衍在仲景堂養傷期間,與幫忙照料自己的杜瑰兒互生情愫。
在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考驗的不止是毅力,還有人心。杜瑰兒當時雖然沒有跟盧衍在一起,卻從旁人口中得知盧衍之所以會身受重傷,是爲了保護同僚,只可惜韋山後來還是死於李子龍裝扮的出雲子之手,盧衍終究還是沒能保住同伴的‘性’命。
但對他的義氣,杜瑰兒本就存了三分好感,加上後來盧衍在仲景堂養傷,日久天長的相處,使得她越發看重盧衍的人品。
確切來說,杜瑰兒之前對隋州表現出來的好感,僅僅是對強者的一種崇拜,比起隋州,盧衍的踏實和體貼,才讓杜瑰兒真正認識到自己最需要的是什麼。
杜老大夫原本對‘女’兒的終身大事還‘挺’發愁的,差點以爲她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沒料想天上掉下個盧衍,竟然讓‘女’兒看對了眼,又見盧衍品行不錯,得知他並非軍戶出身,也是薄有資產的殷實人家,便趕緊同意了兩人的婚事。
因杜家只有兩個‘女’兒,盧衍甚至還答應以後兩人的第一個孩子姓杜,這讓杜老大夫樂開了懷,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爲免夜長夢多,他直接就長事短辦,在這半個月內火速將婚事給定了下來。
唐泛和隋州還以媒人和上司的身份出席了婚禮。
所以這回杜瑰兒一起上京,卻是以盧家娘子的身份去給盧衍父母見禮請安的。
也不知道盧衍的父母瞧見兒子出去一趟就帶回個媳‘婦’,會大喜過望,還是驚大於喜了。
闊別數月,京城還是那個京城,並不因任何人的離開或存在而改變。
說句大不韙的,即使皇帝老子駕崩,百姓頂多也就戴三個月的孝,該怎麼過日子還怎麼過日子。
由於汪直王越他們還需要在大同料理戰後事宜,晚些才能回京,這次就沒有與唐泛他們同路。
最重要的是,汪公公回京“養老”的奏疏,還需要通過唐泛他們遞上去,否則若是照正常流程來走,只怕永遠都到不了皇帝那裡了。
陛見的過程乏善可陳,唐泛他們差事辦得妥當,無可指摘,萬黨頂多只能拿李子龍逃脫的事情給他們潑潑髒水,卻無法否認他們幫忙破了威寧海子懸案和提前報信的功勞。
至於李子龍的事情,唐泛他們當然也有話說,當初這人明明是皇帝欽筆,刑部下發公文斬立決的,這樣一個欽犯都能從朝廷眼皮子底下逃脫,這裡頭的牽扯可就大了,是不是意味這朝廷裡頭有內‘奸’,有給李子龍通風報信,甚至幫他逃脫的人?若是要嚴查的話,那就從頭查起吧!
在考慮到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情況下,萬黨等人也只好放棄追究,偃旗息鼓,甚至沒有阻攔汪直提出回京的要求,而汪直按照唐泛建議所寫的奏疏,果然也打動了皇帝,不僅同意汪直回京,還重新賜予其御馬監秉筆太監的職務。
這些都是後話了。
唐泛與隋州二人因表現優異,被賞賜金銀綢緞,允其休養數日再回衙‘門’當值。
事後唐泛的同年好友們,‘私’底下也不乏爲唐泛不平,覺得他歷盡艱辛,還差點斷送小命,卻沒能得到升遷,實在不值當。
但唐泛心裡卻明白得很,官位雖好,卻不是你想升就能升的,一個蘿蔔一個坑,你升了,別人就得讓位。
再說唐泛其實已經升得夠快了,同科進士之中,同齡人之中,像他這樣年紀輕輕就官居正四品的,不是沒有,卻很少,唐泛的履歷,已足可稱得上‘春’風得意。
萬黨至今都還沒找他的麻煩,他就該謝天謝地,燒香禮佛了,要是再惦記着升官,那純粹就是找死了,所以凡事還是悠着點的好。
該是你的,遲早跑不掉,不該是你的,強求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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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唐泛而言,回到京城之後的日子相對平靜安逸。
他終於又可以過上規律的當官生涯,每日散值之後還能回去陪外甥玩,逗姐姐開心,吃阿冬做的點心,人生如此,別無所求。
喔,當然,如果隋州不要三不五時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注視他的話,唐大人會覺得更自在的。
其實隋州的心意已經表現得很明白了,該說的話,他在大同都說了,該做的事,在威寧海子那裡也都做了,唐泛何等聰明剔透的一個人,卻偏偏在這種事情上面拎不清,不知道作何反應。
要說反感吧,也不至於,起碼在那夜之後,唐泛對隋州,依舊生不起厭惡。
但要讓唐大人承認他喜歡,喜歡得要命,那也是不可能的。
說白了,他安於現狀,不希望有任何改變,看,大家本來就是好朋友,何必非得要求有更進一步的改變呢?
改變之後還會和原來一樣嗎?
素來沒心沒肺的唐大人爲了想明白這件事,破天荒地失眠了一個時辰,結果隔天醒來依舊活蹦‘亂’跳沒事人似地跟隋州相處,他自己倒是看得開,隋鎮撫使可就無奈了。
唉,面對唐大人這種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性’子,這件事,還真是急不來。
幸好隋州也早就習慣他這種風格,在發現溫水煮青蛙這條路子行不通之後,他便決定換一種法子。
至於什麼法子,就暫且保密了,可以想見,唐泛終有一天無法逃避。
卻說賀澄自從跟着母親搬到京城來之後,‘性’子便一天比一天活潑,等到唐泛他們從大同回京,再次見到這個小外甥時,賀澄已經跟尋常的小孩兒沒什麼區別了,往日的‘陰’鬱沉靜消退許多,居然也會跟着阿冬一起去爬樹。
自然,爲了培養一名錶面還過得去,起碼能騙騙外人的閨秀,免得她將來找不到夫家,阿冬被唐泛拎着耳朵灰溜溜下了樹,但對於發生在賀澄身上的可喜變化,作爲舅舅,唐泛還是極爲高興的。
不說賀澄,連姐姐唐瑜,也褪去了在賀家時的謹小慎微,恢復原本在閨中時的模樣。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願意戴着面具過活,只因環境種種不得已,纔不得不硬生生地改變‘性’子,適應環境。像唐瑜這樣的‘女’子,世間有千千萬,她不是最慘的一個,但那些‘女’子未必都有一個像唐泛這樣的弟弟,願意幫助她,並且有能力幫助她。
所以唐瑜覺得自己很幸運。
不過唐泛回來之後,從阿冬口中才得知,原來在他們離開京城期間,他那位姐夫還曾從香河縣過來,尋訪到唐家,親自找上‘門’,想將妻兒接回去,畢竟唐瑜雖然與賀霖析產別居,但名義上還是賀家的媳‘婦’,名字也還被記錄在賀家宗譜上的,賀霖這個要求完全合理。
唐瑜自然是拒絕了,連賀澄也不肯跟着父親回去,賀霖惱羞成怒,差點就讓隨同而來的僕從直接動手強行帶人走了,後來還是阿冬出馬,小姑娘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竟然拿着隋州給她打製的長劍,將賀家來人給打得落‘花’流水,狼狽而逃。
以唐泛對賀霖的瞭解,像他這樣清高的‘性’子,肯定不會無緣無故過來接人,事出反常必有妖,爲了‘弄’清緣由,他就暗中派人到香河縣去調查一番。
探查之下,果然別有緣由。
話說唐瑜離開賀家的事情已經傳遍了香河縣,雖說對外以養病爲由,但明眼人誰看不出一二,更何況賀家的下人又不是沒長嘴巴,這一來二去就傳得很不好聽,有說賀家虐待媳‘婦’,唐瑜不堪受辱的;也有說唐瑜紅杏出牆,在京城另有‘奸’夫,所以仗着弟弟當了大官,拋棄夫君離家出走的,謠言紛紛。
雪上加霜的是,韋策一死,韋家家勢就一落千丈,縣城首富一夜之間風流雲散,雖然這是韋家的事情,作爲韋家的姻親,賀家的名聲也被牽連,受到不小的影響。但賀家畢竟不是毫無底蘊的暴發戶,賀老爺子也做不出讓兒子休妻的事情,那樣只會更讓世人覺得賀家涼薄無情。
而在那之前,賀軒剛剛考中了進士,雖說只是二榜吊尾,沒能入選翰林院庶吉士,但也是個貨真價實的進士,比他二哥賀霖要爭氣多了。賀老爺子不想讓小兒子也像大兒子那樣外放數年不能回家一趟,就託了從前在京城裡的故舊,費了不小的力氣和周折,纔將賀軒得以留在刑部照磨所,當了個小小的正八品照磨。
爲了賀家名聲,也爲了幼子以後的仕途,賀老爺子作出一個重大的決定:舉家遷往京城。
賀家雖然世代官宦,香河縣離京城也不遠,但畢竟不是真正的京城人士,別看賀家在香河縣呼風喚雨,但到了京城那地兒,還真不算什麼,像賀軒以後進了六部,難免還有求人的時候。
賀老爺子那些故舊同僚,畢竟也只是陳年老歷的關係了,偶爾可以拜託一次,那已經是人家格外念舊的緣故了,要指望別人時時照拂於你,是完全不可能的。
說起來,唐家纔是賀家正兒八經的姻親,可就因爲賀霖夫妻不和的緣故,鬧得賀老爺子想要去求唐泛,也拉不下那張老臉,更何況唐泛之前還在刑部任職過,要說照拂,哪裡有比這更親近的關係?
說來說去,全都是賀霖惹出來的禍。 WWW. тt kǎn. ¢〇
這事還要從賀家老三賀軒身上說起。
在賀軒入了刑部之後,他才發現唐泛的能耐遠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大。
從同僚上司口中,唐泛先前在刑部,就任五品主事的時候,就敢公然跟刑部左‘侍’郎頂牛,兩個人鬧得‘雞’飛狗跳,結果到頭來,唐泛固然被罷官了,那位來頭很大的刑部左‘侍’郎竟然也沒討到好處,很快就被外放到南京去吃草。
而另外一位當事人,卻在短短時間內火速恢復官職,不僅如此,還官升一級。
這得是多大的能耐?
一個五品主事,就敢跟三品‘侍’郎對着幹,這人不是腦子進水,就是靠山太硬,不把‘侍’郎放在眼裡。
賀軒是跟唐泛打過‘交’道的,能夠智破韋家案的人,腦子當然不可能進水,唯一的可能就是唐泛靠山強硬,根本不把‘侍’郎放在眼裡。
如今唐泛雖然已經不在刑部了,可他儼然成了刑部的傳奇人物,但凡當初親眼見過這場風‘波’的人,提起唐泛二字,都是一臉複雜表情。
外人可不知道賀霖夫妻不和,他們只知道賀軒跟唐泛還是姻親,只因着這層關係,便對他客氣三分,賀軒雖然是官場新人,竟也一時無人欺侮他。
賀軒起初還‘迷’‘迷’瞪瞪,雲裡霧裡,在逐漸瞭解到這些關係之後,便有心去打聽。
這一打聽,他更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原來唐泛現在任職的都察院裡,那位右都御使便是他的老師。
先前陪同唐泛一起出現在香河縣的錦衣衛鎮撫使,是他的至‘交’好友。
剛剛平調禮部右‘侍’郎的潘賓,是他的師兄。
坊間傳聞,那位兇名赫赫的前西廠提督,如今的御馬監秉筆太監汪直,跟他也有過命的‘交’情。
更不必提唐泛的一干同年好友。
這樣的來頭,果然夠大,難怪他壓根就不怵那位左‘侍’郎。
不得不說,謠言的力量是巨大的,時間更能將真相掩埋,而樑文華最後會被放逐去了南京,其實也是在親□□與萬黨博弈的過程中,後者選擇放棄他,而非像外人想象的那樣,唐泛真有那麼大的能量。
但就像大家喜歡看民間話本一樣,他們總樂意相信更誇張的那一部分,不明真相的賀軒也不例外。
他很快將自己所打聽的,都一一傳回去給賀老爺子。
或許在那之前,賀家人心裡難免還會怨懟唐泛沒事找事,惹起這場家‘門’失和的風‘波’,賀軒也因爲妻子孃家的事情而對唐泛憤怒和不滿,但在這件事情之後,賀家人就明白到,他們要想在京城定居,勢必要跟唐泛打好關係。
以前在香河縣,大家眼不見爲淨還好說,現在擡頭不見低頭見,難道還能裝不認識嗎?
旁的不說,只要唐泛往外放出風聲,說他與賀家不和,對賀家有意見,估計賀軒在刑部的日子就不會那麼好過了。
如今趁着正式搬過來之前,賀老爺子自然要先讓賀霖過來打頭站,讓他求得妻子的諒解,最好能夠夫妻和好如初,這樣以後大家見面纔不會尷尬,萬一賀家有事求唐家幫忙,也不至於開不了口。
這就是賀霖上‘門’要人的前因後果。
結果這一切卻讓賀霖搞砸了,兩家關係又一次落到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