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且來搶人
祥和安寧的道蘊宛如被血色淹沒了一般。
天地兩間的氤氳氣海,人妖盛世的幻象已是在飛速地消散,雷聲已停,地顫已止,唯有“風”“雷”二字依舊浮空,似在努力延續戛然而止的盛況。
能來現場觀禮的,不是元神就是妖聖,最次也是大能的眷屬,衆人均是神情呆滯。
剛剛發生了什麼?好像電光火石間,刑天之主驟然出現,以逆天道蘊硬破了天地祥和之氣,
然後,斬了妖皇!
在一衆大能的眼皮子底下斬了妖皇?!
天地間彷彿陷入了死寂,彷彿有什麼事情已然結束,又彷彿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下一個瞬間,倒吸冷氣的聲音,驟然在四面八方同時響起。
刑天之主膽量之巨,手段之狠,不論是元神還是妖聖,全都有些瞠目結舌,這姜默舒怎麼能?怎麼敢?
衆多大能已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動作,妖聖不動聲色地看向藍菩妖聖,元神仙尊神色複雜地看向吟善天女,六位覺僧則是長嘆一口氣,有些惴惴地注視着佛母,想看看她的反應。
嘯鐵妖聖和翼化鴻同時垂下了眼角,生怕神色中泛起任何引人注目的波瀾。
不過嘯鐵妖聖的心中已是如同翻江倒海似地,淦啊,原來那膽大包天的默劍是來殺妖皇的,還搶走了神威印!
如此瘋魔的道子,嘯鐵妖聖別說見,根本想都沒想過!
怪不得!
怪不得昨天晚上說,機會只有一次,尼碼當然只有一次啊,徹雷妖廷只有一個妖皇啊!
在嘯鐵妖聖看來,姜默舒彷彿一尾靈魚,悠然游來,猛然躍起到半空中,用魚尾狠狠打了衆多獵食者一巴掌,什麼熊啊,鷺啊,蛇啊,當然還有人,也更有貓。
“追!”藍菩妖聖眼中閃過兇光,柺杖在虛空中一頓,已是爆發出烈烈光華,萬道妖氣宛若實質,鋪天蓋地倒卷青冥,如電掣星矢一般向着刑天之主追襲而去。
衆多妖聖正要跟上,想了想,還是踟躕地頓住了身形,窮寇勿追的道理大家都懂,便是追上了又能怎樣,妖皇都死了,還能復生過來不成?
況且那刑天之主響噹噹的名頭裡,用後天神魔圍殺妖聖倒是佔了大半,若是追上去,反而落入了陷阱,實在無處說理。
自家與徹雷妖廷又沒有因果,因爲看熱鬧而丟了性命,實在有損妖聖的威嚴。
最終只有溯雪妖廷的兩位妖聖追了上去,就連溯雪妖皇都是穩如山嶽,八風吹不動一般。
便是南域龍宮,與姜默舒有莫大因果,那真龍也是眨了眨眼睛,跟神遊物外似的。
“我要去將神威印追回來。
各位還請不要妄動,我妖廷的妖皇死了,那邊妖聖可是還有不少。
若是引起了誤會,各位被誤認爲刑天之主的幫兇,怕是會有天大的麻煩纏身。”
吟善天女和顏悅色地開口,瞳孔中的劇震顯示她並沒有看起來那般輕鬆,事發突然,眼下只能將人皇氣運的關鍵之物追回再說。
天女口中所說,雖然聽起來好像有些左右爲難,但其中警告的意味卻是很濃。
中原和東界的各家元神或是沉默不語,或是淡然點頭。
“很好!多事之秋,不管各位是真的沒有參與,還是假裝的無辜,都不要在此時隨意牽扯因果。”
吟善天女眉眼一舒,佛吟一蕩,已然化作一輪佛光,向着青冥流淌而去。
中原和東界的元神此時已然恢復了平靜,至少面上恢復了平靜,互相點點頭,旋即看着吟善天女離去的方向,長長吐出一口氣。
願意來此觀禮的天宗,多是有心想提前佈局祥和之道,如今刑天之主卻是一股腦把攤子都給掀了。
還好此事自家牽扯不深,更沒有勾連氣運,眼下卻是可以站在幹岸上,看某些人的笑話。
常言道,如來禪性如水,心靜風`波自止,向來無心禪客,凡事不會揀擇。
這下好了,刑天之主幫他們擇了,傾天的風`波隨之而起,就是這手段有些暴烈粗糙。
衆多元神已然看向了北疆六寺的方向,神色中或有揶揄,多有好笑,隱有譏誚……
事發突然,還不待六寺覺僧反應過來,妖皇已是被斬了個粉身碎骨,衆多覺僧都不由得法軀晃了晃,靈臺都是有些不穩。
人族元神是能夠補缺填漏,復傷回生,不過這葉風徹整個人都被揚了,唯一可能的寄魂之物也被刑天之主搶走了。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便是北疆佛脈不計代價,也是做不到無中生有。
“佛母,那是默劍,是刑天,是姜默舒!”黑天寺的覺僧眼中似是失了平和,吐出的話更像是苟延殘喘似的,再無半分爐香乍熱,法界蒙薰的穩重。
“我不是瞎子,這種事情還用你們來說?
不是說北疆之地固若金湯麼?
你們當初告訴我,自謀劃徹雷妖廷之事開始,整個北疆都被激發了祥和氣韻,除非強攻,所有元神戰力一概不能潛入。
現在你們再來告訴我,我這姜師弟是怎麼混進來的?是哪寺給開的後門,又是哪寺給做的遮掩?”
冷冷的叱音從沈採顏口中吐出,如同鋒利刀劍一般斬向六寺覺僧的靈臺。
妍姿霜冷,眸光昭昭,身上的佛性慈悲已然快要被凜凜的殺冷之意盡數淹沒了。
這冷意絕非是高處不勝寒的清冷,而是見慣了被人揹叛的心灰意冷,似是訴說着“人啊人,又是如此,真是不值得期待呢。”
含霜的鳳目中帶着森森的威嚴,也帶着冷冷的失望,令人望而生畏,卻也隱隱讓人望之生憐。
“刑天神魔強於硬攻狠打,諸般神妙卻是不強,單憑姜師弟他自己,要想潛入北疆,決計做不到絲毫不露馬腳。
各寺中肯定有內應,都給我查,這不是建議,是我佛獄一脈的正式要求。
這也是各寺在我立獄之時,應承給我的。”
冰冷的眸光從佛母眼中射`出,宛若一把刀鋒,像是要把各寺覺僧剖開來看看,到底吃沒吃齋飯,又或是到底吃了幾碗齋飯?
對上佛母彷彿掃過廢物一般的目光,六寺覺僧便是佛法精深,臉上皆是流露出少許尷尬之色。
至於沈採顏爲何勃然大怒,只要明眼人都是一想就知,這佛母擺明了力挺徹雷妖廷,甚至承諾立廷後在妖廷中執掌律令,御壓人妖。
結果卻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刑天之主斬了妖皇。
這無異於將玉詭的顏面一把扔在地上,再一腳踩住,在地上狠狠摩擦。
雙英本就相爭不休,一絲一毫的勝機都關乎高下生死,這次卻是玉詭吃了個天大的虧,以她如天的氣性,沒當場啖些妖王和佛修出氣,已是佛法玄妙了。
“要不追一追?”善見寺的覺僧合十一禮,語氣中帶着一些小心,今日之事,六寺委實有些說不清楚,便是他自己,也有些懷疑其它五寺,更不要說佛母了。
明明已是激發了北疆的祥和氣運,按道理刑天之主絕無可能潛入。
難道那姜默舒來北疆一趟,直接就窺破了祥和氣運的破綻?不可能!上次到弘經城換取天劍,那時北疆佛脈根本沒有激發祥和氣運。
那會人皇都還沒換回,天劍還是刑天之主親自送去玄痕劍宗的。
而等北疆佛脈開始策劃徹雷妖廷,便第一時間激發了祥和氣運,刑天之主那時明明還在西極。
沉沉的疑惑糾結在善見寺覺僧的靈臺,只覺得如亂麻一般,其它幾寺的覺僧也是眉頭緊皺,不時撥動着手中的念珠。
“追?追上去送死嘛?”沈採顏冷冷一笑,語氣咄咄逼人,似要讓人窒息。
佛母淡然看向天邊,眸光中已是生出冷意,語氣中帶着譏諷,甚至是鄙夷,“真是廢物,分不出輕重緩急。”
咦?聽到佛母如此一說,六寺的覺僧都是一頭霧水,便是不遠處的妖聖和元神也是面面相覷。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難道不是追殺刑天之主麼,儘快搶回徹雷妖廷的底蘊神威印麼?
怎麼看起來,佛母對藍菩妖聖和吟善天女卻是大爲不滿。
似是聽到所有人的心聲,沈採顏冷血無情地說道:“葉風徹死就死了,我徹雷妖廷又沒倒。
與其去追姜師弟,踩他事先埋伏好的陷阱,我倒更有興趣把他的同黨抓出來,脅迫他拿神威印來換。
他是個好人,可惜我卻是個不擇手段的鬼母。”
同黨?刑天之主的同黨?
西極沒有元神到訪,在場不是妖聖就是他域的元神,大多與刑天之主都沒有因果,甚至沒有見過面。
一瞬間,好些大能已然是毛骨悚然,這鬼母該不會要血口噴人,趁此機會找人填一填她的殺性吧。
聽說這鬼母才啖了一個覺僧和一個妖聖,難道吃得口滑了?
佛母顏如冰山,眸帶心寒,如同一座深不見底的淵海,似是無動於衷地說道,“各位大概覺得我想要冤枉哪位,
我沈採顏與人爲敵,殺之陷之,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但卻從不屑於冤枉誰。
至於誰是同黨,我讓他自己出來。”
話音剛落,衆多大能已是一片譁然,難道還有人會應聲而出?
不可能吧,就算是蠢就算是莽,也不至於不打自招吧!
鬼母眼中泛起冷厲的光,斷然輕吟,“天不絕人願,故使儂見郎,紫蘇,你好運道!
不過,水上鴛鴦,雲中翡翠,當日夜相從,當生死無悔,當指誠日月,
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葉風徹去了,我也送你一程。”
轟!八柄長刀化爲獠牙巨口,挾裹着冥鬼霧,纏帶着紅蓮火,閃爍着噬血光,猛然向剛剛刑天破空而出的地方撕咬而去。
那裡仍站着一個身影,依稀有些瑟瑟發抖。
就在下一瞬間,悍勇無匹的暴風徹地而起,與刀鋒獠牙狠狠地撞在一處。
半空中落下三條毛茸茸的尾巴,
“祭尾!”一隻小貓出現在瑟瑟發抖的少女身邊,風虎將少女輕輕一摟,旋即三個身影同時幻滅,就如一抹流光消逝在天邊,好似一縷逝水繞過指間,如朱顏褪減,如花失璀璨,難以挽留在此間。
在場衆人猝不及防,卻是作了一個壁上觀。
鬼母盈盈一笑,如眷眷梨花開,似戀戀春帶雨,冰冷的語氣卻是仿若求而不得如夢渺,得而復失恨難消,
“好了,你們可以去追了,特別是流明和溯雪的妖聖,
追不回來,我要你們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