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得很快,一看就是特別着心切的那一種,一雙桃花眼裡噙滿了焦急,他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看着沐棉還站在那裡,跟一個女人聊天,頓時蹙了蹙眉。
這個女人,團團現在都病成這個樣子了,她還有閒情雅緻跟別的女人聊天,目光落在那個女人的背影上,不知道爲什麼心底隱隱約約有一種熟悉之感,但是想着團團的病情,頓時心頭冒了一股子無名火:“沐棉,還不過來!”
聽到這道聲音,時初渾身一僵。
雖然男人的聲音明顯帶了一絲怒意,可是好歹時初跟他當年也認識了好長一段時間,所以還是瞬間聽出了男人的聲音,心裡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在五臟六腑裡衝撞。
她知道自己沒資格怪任何人,可是對於慕慎西,說真的,她並不樂意見。
好在慕慎西並沒有留意她,他一門心思在團團身上,吼完這句話之後擡步進了病房,沐棉看着時初如雪一般的臉色,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怎麼能忘了,自己丈夫心心念唸的是面前的女人已經兩年,這兩個她是他的妻,卻不過是一個擺設,好在時初很快恢復了正常:“團團和圓圓是慕慎西的孩子?”
沐棉沉默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而看着她的表情,時初已經從她臉上得到了答案,原來那一對雙胞胎是慕慎西跟沐棉的孩子,想着那兩個小萌物,不知道爲什麼,心頭又是一緊:“沐小姐,你先進去吧,我們有空再聊。”
“好!”沐棉也沒有多呆,轉身進了病房。
時初不想見慕慎西,跟沐棉打了招呼之後轉身離去,剛剛走出醫院就接到了John的電話,這傢伙像是喝醉了,口齒不清的英語從他嘴巴里飄出來。
聽了半天,時初才鬧明白這貨說了啥。
敢情他這半天關機,跑去喝酒了!想到這個,時初就頭痛了,上次喝醉了一次,他不是發過誓再不喝酒了,這又犯了。
看來男人的誓言都不是那麼可靠的。
時初好不容易問到了John的地址,最終打了個車過去了。
這個點兒酒吧的人特別少,零零散散的坐了幾個人,John個高靚顏,很容易被發現,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時初順勢走了過去。
到了之後才發現,這貨喝了不少酒,酒桌上紅的,白的,啤的都有,瞧見時初進來,這傢伙露出了一個傻笑:“小四,你嚐嚐,好喝!”然後,還打了一個飽嗝。
時初真想把這個樣子給錄下來。
不過她還是慢悠悠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品着,可就這麼一瞬間的功夫,John又給自己灌了兩杯酒,那樣子跟喝白開水一樣。
在他第三次倒酒的時候,時初終於擡起手按住了他的動作:“你這個喝酒,很容易醉的。”
John目光如火一般落在她身上:“小四,你是不是還喜歡那個厲晟堯?”
男人的語氣賭氣的成份比較多一些,時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未變分豪,她望着John,淡聲說道:“我跟他早已經不可能了。”
“你爲什麼不能喜歡我,小四,你試着喜歡我好不好?”John非常痛苦,他喜歡時初,原本以爲回國之後,時初會慢慢對他敞開心扉,但是過了這麼長時間,她對自己還是跟從前一樣,甚至無視了他每天想法設法的討好,這讓John很是受挫。
尤其是今天在醫院裡聽到了厲晟堯的那些話,他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危機感。
“John,感情豈能兒戲!”
自從兩年前的事情,時初已經沒有任何精力去喜歡人,哪怕John再好,她也動不了心,而John卻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小四,我們回法國吧,在那邊我們同樣也可以一起釀酒,你喜歡美人香,有一天,我會幫你把這個酒給釀出來,好不好?”
這個男人向來冷靜淡然,還是第一次說出這般失態的話。
時初望着他被醉意染紅的眼睛,目光像是浮出了一道水光。
那樣子,像是仔仔細細在思索着什麼。
John卻一瞬不瞬的將她望着,水藍色的眼眸這會兒顏色逐漸加深,慢慢有一種勾人奪魄的味道:“小四,好不好?”
然後下一秒鐘,John突然撲通一聲栽在了酒桌上。
這是真醉了,時初望向一旁的酒保,無奈的問了一句:“他喝了多少?”
“兩瓶威士忌!”酒保報了一個數。
時初撫了撫額,真能喝,比自己狀態最好的時候還要能喝,時初把人好不容易弄回了家,虛娘剛回來,時初累的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虞娘,給他煮碗醒酒湯吧。”時初開口說道,然後這纔回了房,洗了一個澡之後,才徹底清爽起來,以前她沒有把John的感情當回事,以爲此生不會再喜歡一個人,可是今天聽了John的那些話,她只覺得扎心。
是時候做一個決斷了。
而醫院這邊,慕慎西進了病房之後,走到病房邊,小傢伙這會兒看起來懨懨的,一點兒精神都沒有,可憐巴巴的躺在那裡。
一看到他這樣子,他的心就揪成了一團,他坐在孩子身邊,伸手握住了團團的手,而團團這會兒還在昏睡着。
沐棉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一幕,她眼神裡閃過一絲情緒,但最終還是按捺住性子上前一步:“他已經睡了,醫生說了什麼大礙。”
“他爲什麼會發病?”慕慎西的聲音冷的幾乎聽不出一點兒起伏。
沐棉臉色一僵,隨即開口說道:“是意外——”
“沐棉,你以爲我是三歲的小孩子嗎,團團雖然有先天性哮喘,可是平時都注意的很好,而且他爲什麼會在那邊?”一般情況下,他是不允許沐棉出現在那個小別院的。
但是這個女人,竟然無視了他的命令!
沐棉垂着眼睛沒說話:“這件事情是我的錯,我會負責的!”
“負責?”慕慎西突然站了起來,桃花眼裡冰的像是雪山上的雪湖一般:“看來我當初跟你說過的話,你都忘了!”
女人渾身一抖,卻絕望的搖了搖頭。
團團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爸爸守在自己的牀邊,小傢伙眼睛很黑,像是黑葡萄一般,圓溜溜的:“爸爸!”
“團團,還難受嗎?”對團團,慕慎西向來都有最好的耐心。
團團乖巧的搖了搖頭:“我沒事,爸爸,你不用擔心,妹妹呢?”
慕慎西目光微微一滯:“妹妹已經回去了,團團,你想吃什麼,爸爸讓我去準備?”
“爸爸,我不餓。”團團剛剛犯了哮喘,這會兒醒來,確實沒有什麼胃口,小傢伙眼睛亮晶晶的:“爸爸,你今天有沒有時間給我講故事?”
聞言,慕慎西怔怔的望着他,最終點了點頭:“好。”
慕慎西給兒子講故事,小傢伙聽得津津有味,可是奈不住年紀小,又病了一場,所以不一會兒就睡着了,慕慎西看着兒子的睡臉,神色複雜。
團團一連在醫院裡呆了兩天,時初偶爾也會過來看他,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她跟慕慎西的時間一直錯開,直到這一天,團團出院回家,沐棉和慕慎西帶着圓圓一起過來接她。
一家四口看起來非常融洽,男的英俊,女人迷人,一對龍鳳胎更是萌得不要不要的。
頓時,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寧陌寒正在推着厲晟堯在外面曬太陽,猛一看到這幅畫面,頓時拍了拍厲晟堯的肩膀,聲音帶了幾分震驚:“我去啊,慕慎西竟然有兩個孩子了!”
兩年前,時初失蹤之後,慕慎西也隨之失蹤,再無蹤影,所以當年厲晟堯的血洗錯失了這個人,後來慕慎西跟慕家絕裂,自己搬出慕家,隨後這個人如同人間蒸發。
如果不是今天親眼所見,他還以爲這貨人間蒸發了呢。
厲晟堯本來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態度,剛剛跟時初打電話,結果那個女人竟然掛了他的電話,他正窩火時,猛一擡頭,一對粉雕玉琢的孩子便映入了他的眼簾。
兩個小傢伙今天都穿得特別精神,一個公主,一個王子,相得益彰。
不等他開口,寧陌寒已經衝了過去:“慕慎西!”
慕慎西看了一眼寧陌寒,好半天之後才認出了這個男人,不由眉頭微微一蹙,對着沐棉說了一句:“你先帶孩子們走。”
沐棉並不認識寧陌寒,但是在新聞上見過這個男人,四九城寧家的大少爺,也是隻手遮天的人物,而且跟厲晟堯的關係貌似挺好。
而她的目光落在厲晟堯身上時,這才微微一變,他怎麼在這裡,是不是他知道了什麼?一想到這種可能,沐棉的臉色瞬間一白。
厲晟堯自然看到了沐棉臉上的變化,他這會兒也划着輪椅走了過來,兩個小傢伙不明所以的望着兩人,大眼睛裡露出了隱約的不安。
“慕慎西,當年你害的時初沒了孩子,你怎麼還有臉跑!”寧陌寒可不像厲晟堯那麼直白,他看着不爽的事情,當仁不讓的會說出來。
一旁的沐棉臉色又是一變。
但是下一秒,慕慎西已經對保鏢說了一句:“帶着太太和孩子先走!”
保鏢應允,很快帶着沐棉離開,而慕慎西擋在了寧陌寒面前,桃花眼裡露出一絲冷光灼灼,語氣一下子冷了好幾個溫度,全然沒有方纔跟沐錦說話時的溫潤:“寧少,你說話最好注意一點兒分寸,當年時初怎麼沒了孩子的,我想厲少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
當年時初難產,說到底還是因爲厲晟堯的那一番話。
如果不是他說了那和肌絕情的話,依着時初的性子,又怎麼可能會受到那麼大的刺激。
寧陌寒聽着他的話,不由笑了起來,男人的眼底掃過一絲陰冷般的邪魅,這樣的表情在一向玩世不恭的寧家大少面前非常少見。
眼底的光冷的像是雪山上凍結的細雪,結冰,成霜:“慕慎西,你以爲我們不知道當年你跟厲二叔合謀做的那些齷蹉的事情嗎?”
“那是他們罪有應得!厲家這些人,都該死,包括他!”慕慎西當年確實跟厲少容合夥做了一些事情,厲少容要整個厲家,而他要的卻是厲家傾覆,以及厲晟堯永遠墜入痛苦之中。
誰讓他們當年負了媽媽。
誰讓他們當年負了容初。
他們都該死!
無論是厲連城還是臧晟堯,他們統統該死!
如果不是厲連城當年毀了媽媽的一生,他媽媽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會在慕家受那麼多氣,如果不是厲晟堯害死了容初,他跟容初可能早就在一起了。
“當年如果不是你爸爸爲了自己的前途把我媽媽趕走,如果不是你把容初帶回四九城,容初她怎麼可能會死!厲晟堯,兩年前,我真恨不得沒有把你趕盡殺絕!”其實他們當年差點就成功了,如果不是最後的時候,他突然跟厲少容反水,他們以爲厲晟堯現在能安然無恙的站在他面前嗎?
“你說什麼?”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
時初今天知道團團要出院,所以特意趕到了醫院,牀祝小傢伙出院,可是她沒有想到會聽到慕慎西的這一番話。
三人一回頭,就看到時初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們三個身後,女人的臉像是雪花一般白,她其實一直想不通,爲什麼慕慎西對她的感覺很複雜,有時候彷彿恨到了極致,有時候又彷彿對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情。
她一直想不通,他似乎明明恨自己,可是他又對自己那麼好,如今她總算隱隱約約知道了一些真相,當年確實是厲晟堯帶容初回來的。
後來厲晟堯跟自己說過,容初可能是厲家二叔的孩子,但是她沒有想過,慕慎西對她跟厲晟堯的恨還源自於容初。
那麼他跟容初……是什麼關係?這麼想着,她便問了出來。
慕慎西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可回憶的過去一般,他跟容初青梅竹馬,那是他年少唯一的溫暖,可是她竟然死在了七年前。
想到容初,心瓣微微一縮,緊接着一股子說不出的痛意襲捲了全身,他涼涼一笑:“小初兒,你這麼聰明,應該早就猜出容初的身份了吧。”
時初的眼眸一沉,落在了慕慎西身上,方纔幾人的話她聽的一字不落,所以看着男人這種表情,她突然張了張嘴,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慕慎西當初接近她,難道只是爲了跟容初報仇?
一想到這個,時初心底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的心思也太深沉了,當初她想了很久,硬是沒有把他往這一茬的關係上想。
慕慎西看着她短瞬之間變化的表情:“小初兒,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慕慎西,你該知道容初不是我殺的。”時初啞聲說道,雖然早就知道了案情的真相,可是這一刻,她的喉嚨還是有些沉,像是有什麼東西卡在那裡。
“如果是你殺的話,你以爲我會……”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住了嘴,嘴角突然勾起了一絲莫名的笑意:“我會放過你嗎?”
他的這句話,雖然簡單,可是看着慕慎西的表情,時初已經大概猜出了一二,這一切的一切都彷彿有了解釋一般。
時初的臉色益發的白,或許該說她的臉本來就透了一點兒雪白,眼底是滿滿的震驚。
寧陌寒對當年的事情還是有些瞭解的,所以看到時初蒼白的臉色,目光也微微一變。
而身後厲晟堯動作更快,從輪椅上突然站了起來。
他將女人往自己身後一扯,男人俊美的五字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霜,目光冷冷的盯着慕慎西:“慕慎西,誰允許你在她面前胡說八道了!”
“厲晟堯,你現在心疼了,當初你不是爲了保守這個秘密故意跟時初分手嗎,怎麼,現在你不願意保守這個秘密了?”慕慎西眼底充滿了譏誚。
時初想起,她跟厲晟堯的分手。
她其實跟他說了很多次分手,每每都是不了了之,畢竟,她並不是真的想跟他徹底分開。
唯一一次分手是在安城,那時候他們兩個本來感情還算融洽,她卻突然在她陪慕慎西過了一次生日之後,提出了分手。
當時她很不能理解,而且看着厲晟堯跟陸靜臨在一起的樣子更是想不清楚,那時候他們確實分了手,難道這一切還跟容初有關係?
厲晟堯當初跟她分手,只是想守住這個秘密,不想讓她知道。
可是,就算她當時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像是讀懂了她心底的疑惑,慕慎西冷冷一笑,桃花眼裡像是有冷光浮出來:“小初兒,你一定很意外,他當年爲什麼會那麼做吧?說真的,如果不是那件事情,我還不知道這個男人對你這般情深,深情到讓我這個外人差點都感動了。”
他說得越多,時初越是迷糊。
而且看着慕慎西的樣子,彷彿一臉輕鬆,相反的厲晟堯的臉卻徹徹底底陰沉了下來,男人突然上前一步,逼近了慕慎西。
饒是寧陌寒也沒有見過厲晟堯這般模樣,彷彿抱着毀天滅地的決心一樣。
男人身上散發着一股子可怕的冷意,闔黑如墨的眼神裡迸出一絲殺氣,那禁慾陰沉的模樣,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暗黑氣息。
這樣的男人,無論什麼時候都尊貴,冷傲,帶着一股子讓人不可輕視的氣勢:“姓慕的,我警告你,你如果在她面前再胡說一句,信不信我弄死你!”
他這話聲音不大,僅容慕慎西聽到,男人卻不屑的勾了勾脣,挑釁意味特別明顯:“你敢嗎?”那樣子,分明沒把厲晟堯當回事。
也從來都沒有把厲家當回事,他雖然骨子裡流着厲家的血,可是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姓厲,厲這個姓,讓他噁心,也讓他不齒!
“你不妨試試看!”厲晟堯眼看着就要跟慕慎西打起來,而寧陌寒突然說了一句:“二哥,收拾這種小人,讓我來就行了,何必髒了你的手。”
他這個意思,分明是沒有把慕慎西放在眼裡。
其實寧陌寒有另一種擔憂,厲晟堯剛做了手術,在醫院裡休養了好幾天,可是哪怕他再能打,也扛不住這段時間的消沉。
厲晟堯明白他的好意,可是他跟慕慎西之間的事情,外人沒有辦法插手,也插手不得,墨玉一般的眼眸像是吹起了一陣黑煙,將那雙眼睛徹徹底底底的籠罩下來。
眼看兩個人就要動手,時初突然開了口:“夠了!”
慕慎西本來就是一副你有本事來啊,勞資怕你啊,一臉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而厲晟堯更是一副我恨不得弄死你的模樣。
說出來,這兩人真不像兩兄弟。
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可是卻太不像了,不僅是長相,就連五字都不像。
厲晟堯看了時初一眼,卻見她的臉色已經平靜下來了,一雙鳳眸裡依舊是清清淡淡,如同纏綿悱惻的一道輕煙,勾不出任何漣漪。
見兩人的目光同時望過來,女人出口冰涼:“你們想打架也可以,不過這裡是醫院,哪怕是打了一個傷一個殘,這邊隨時都能搶救,如果真的要打,就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好好打,不打死一個都別回來,反正兄弟殘殺這種事情應該挺好看的。”
她這話一出,兩個男人的臉色一沉。
倒是寧陌寒差點給時初點了一個贊,嫂子,威武!
這纔是他認識的那個陸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