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靈芝和毒嵐金蘭浸在雷澤電泉中,用炎獄異火溫至三分,這個溫度足以讓天山的雪水衝盡了蘭草上的毒汁,又不會消耗過多的電泉,正是電力最強的時候,投下千年麒麟角和紫金狻猊骨,電泉中電弧翻滾麒麟角和狻猊骨頃刻間化爲了粉末,旋即融入電泉中,電力最低的一瞬間加入九天隕鐵、北冥寒冰還有百種聖藥混合而成的百草液,將異火溫度加強至最高,爐鼎破,用神凝之力托起爐鼎內的液體,餘下的就是等待了。等待液體化爲薄霧,九天隕鐵將殘餘的神凝、冰泉、靈芝包裹,百草雖聖但也無法承受異火的溫度,早已被蒸乾,而精華,盡數留在了丹殼外附着的蘭草金汁中,此刻形成的丹,僅僅是他的軀殼。
八十一日,他未曾合過眼,雖然這短短的時間對天神來說宛如滄海一粟,但從他充滿着血絲的眼瞳中分明透出的是無盡的疲憊,他已度過四次輪迴,四萬年的生活都不如這近百日來的辛苦,經過近百日的煉丹,他日夜兼併,他幾乎從未眨眼,這讓他原本老邁的身體愈發的佝僂了,但是在他疲憊的眼光中卻藏着貪婪般的欣喜。
喜衣者,喜其鮮衣怒馬,光鮮亮麗;愛刀者,愛其寒光懾人,吹毛立斷;他是名煉丹師,這顆丹是他在天地創始來鮮有的成就,哪怕如今只是個雛形,就已經高過他曾經煉過的所有鼎靈丹妙藥,單是這晉帝丹的材料便是天地難尋,如果不是有老天帝的積澱,還有元兆閒時遊遍二界各個角落,恐怕盡其神世也無法觸及此丹。
直到最後一抹異火消失,最後一粒鼎片化爲灰沫。老人用那雙枯槁的雙手顫抖着捧出丹殼,枯澀乾涸的雙眸彷彿又散發出溼潤,緊緊的盯着金丹,好像手裡捧着的是自己心愛的子嗣一般呵護體貼,雖然謹慎,他卻毫不遲疑的用一種近似飛行的方式來到天邊的梯雲巔。
梯雲巔是睟天、成天兩天交界,亦是天界與天外交界,成天睟天嵌接在一起,此地蔓延的萬里山脈便是伏魔山,銜接着成天睟天,蔓延萬里的伏魔山脈寸草不生,當年俊元天外一戰此處便是當年的戰場,妖怨縱橫,山脈深處,就是新天帝元兆也不敢接近。
伏魔山旁,還有一片小山脈,黑木叢生,遠望過去陰森可怖,臨近伏魔山的一側卻是光禿禿的一片,這片山脈被人稱爲天界山,天界山深處陡立的溝壑與無盡的黑暗相連,即爲明墳,是爲大陸光明之墳,一切光明皆葬與此。元兆登基後,四聖子元尹便被命令負責巡守此地。原本荒無人煙的地域,如今多了一座涼亭,一縷青煙。
由於曾經試圖進入伏魔山的修煉者,無論神人都已葬在伏魔山,有的人甚至並未接近,便被這股陰森之氣感染的魂海迷亂,所以再無人敢來此修煉,神凝濃度更是別處的數倍之多,元兆因此在此處高建聚凝臺吸收天地神凝,天外濁氣。聚凝臺是由魂木建成,深墨色的魂木彷彿可以吞噬一切事物,上面刻錄着古老的符咒。據說魂木是吸收無數神人的靈魂而成,被人稱爲不祥之物,整個空夢大陸的歷史上也未曾出世過幾次,都是大惡之時,而自古天界所積累寥寥無幾的魂木,此時皆用於此處。
太上將金丹用水脈扶持懸於聚凝臺上,望着聚凝臺,心中一陣壓抑,相傳先帝俊元就是在單騎平天外後,逐敵千里而回,晉入帝階。如今爲了元兆晉帝,不惜耗費魂木吸收神凝濁氣,在魂木的輔助下,金丹白日吸收天界神凝,夜裡攝取天外濁氣,太上又自毀百年功力作爲丹引,將這神凝濁氣引入丹中,吸收千零八日,纔算初成,積澱的時間越長,晉帝的可能越大,所以與其說是晉帝丹的奇妙,不如說晉帝是時間的積累。
再說元兆如今在位不足一年,天界表面太平,實則暗涌不斷,太上忙於煉丹,巨靈神被他委派下界爲人皇鎮守龍湖,李青則對這位新登基的天帝完全不領情面,自先帝聖崩後,李青對先帝之死心存疑竇,但忌於髯生乃是天界第一諍臣,威武不屈,貧賤不移,富貴不淫,無人能左右其意志。他不得不相信遺詔的真實,先帝的遺詔傳位於心機最深的元兆,他既無力也無爲,便以心懷哀痛爲由避而不朝。元兆對他束手無策,四大“遺臣”,如今此時只剩下明妃在他身邊。
“兩個最有威脅的弟弟已經被你逐出去了,縱使李青不服他也不會與你作對,他自詡忠貞,怎麼會對天帝不敬,可你,怎麼還是愁眉不展?”明妃側臥在元兆身邊,鏤空的蠶絲巾包裹住凹凸有致的胴體,雙眼脈脈望着元兆。
“唉,我又何嘗想手足相殘,我三人之力,加上大哥在人界的地位,足可以保證兩界平安,只是身在朝堂,身不由己,三弟四弟實力與我不相伯仲,三弟仁厚,四弟謙遜,任一都比我更適合這一帝位,我若不驅逐他們……”元兆頓了頓,繼續說道,“如今天界也不比往昔,父皇威望高,各大家族都安分,如今父皇一死,大家都蠢蠢欲動,人之熙熙皆爲利來,尤其這金家……”說到這,明妃見到元兆眼中迸出的威光,從兄弟相殘的哀怨變爲了憤怒,和殺戮,“大哥說金家在人界也有很大的勢力,他若想造反,後果不堪設想。”
沉默之間,悲歌四起,哀怨慟人,婉約的音調傳遍天界,每一家一戶,一殿一閣。
煮豆燃萁,根豉何悽,
同根兄弟,相恩何欺!
庶女輕泣,哀聲靡靡,
凡人尚愛,王君何異?
同根兄弟,莫不相惜。
情存天地,福禍相依。
“又開始了。”明妃託着臉,不滿的鼓起了紅腮。“每天唱一次,又沒有人管,真是不知道你惹她幹嘛,幾歲的小毛孩子,也至於你封於天外?”
“瑛魂從出生便神威外露,力能扛鼎,所以父皇即使知道他可能不是自己的孩子依然收留,同干將學武,鬼谷學文,就連他的婢女玉芝都非常人,這樣的人我怎麼能放過,幾度輪迴後一旦崛起,他可比我兩個兄弟威脅還要大。”元兆眼中又露出威光,“我用九鼎震他的魂,還有太上乾坤鏡收他的魄,干將三人也被我幽禁,這樣才能高枕無憂,至於這音妃,我早晚除掉她!”說完元兆摟緊明妃,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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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元兆驚醒,龍牀之上躺着他和**的明妃,明妃依然酣睡,他自己卻已被嚇得一身冷汗,“力量,我需要力量!”元兆喃喃的,“來人,喚來太上,立刻。”
等到太上來得時候,元兆明妃已經穿戴整齊的坐在牀畔,望着太上蒼老衰弱的面容,和苦澀呆滯的目光,明妃忽覺心中不忍,“太上,晉帝丹煉製如何了?”元兆問。
“迴天帝的話,丹殼早在百日前完成,如今正在聚凝臺處,吸收神凝濁氣,已有數十日,能量還不充足,濁氣神凝相沖,需要日子沉澱穩定。”太上謹慎的回答,提到他的神丹,連他自己都覺得興奮。
“馬上取來,朕現在就要服用。”
“這……”
“怎麼?”
“沒什麼,小仙這就去。”元兆自然不知道太上所想。太上爲上古第一丹師,可晉帝丹這種大陸歷史上都未出現過的極品,就這樣半成被食,他實在是心有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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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外殼略顯斑駁,古老的金色散發着微弱的光,他已經不同於百日前的聖丹徒有軀殼,這數十日的吐納早已讓他充盈了許多,沉澱了些精粹。
“哈哈,果然好東西,太上卿果然不愧爲二界第一丹師!剩下的丹材,你且拿去吧!”天帝看着晉帝丹散發的無盡丹能和不凡的品質,不禁大嘆。
“多謝陛下,多虧陛下擁有二界奇材,老臣才能煉成此丹。”太上躬身謝安,心中不忍,準備告辭。
“太上留步,等朕服下,你與明妃一同見證朕進階帝境吧。”元兆止住太上,氣運神凝溫潤金丹,提氣將金丹懸在眉心,又使體內深處的帝王聖龍之氣迫眉而出,在金光的映射下化爲一縷龍形黃氣,從聖丹的紋路間滲入。未等片刻,金丹開始劇烈的顫抖,突然爆裂而出,金光四射,嚴密堅韌的丹殼即刻化爲灰沫,然而並未如元兆預料的那樣,丹內的那抹氣息並未進入他的體內,取而代之的是聚爲金色的混沌,逐漸化爲人形。金光依舊未散,氣勢絲毫不減,直逼天際,睟天九鼎動搖,一道紫光化影而出,只留下惡毒的詛咒:“元兆,待我回來,血洗天宮!”
然而這件事元兆如今並未知情,他只是盯着丹中孕育出的躶體少年,癡癡的望着他千古奇材化爲了這個新生的孩童。嬰兒特有的肥腫,天真無邪的眼神,粉嫩的臉蛋和咬在嘴裡肥胖的小手,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這…這是怎麼回事!”元兆叱問太上,太上卻也呆呆的望着那個孩童,不知所以。明妃卻以女人特有的母性將他抱在了懷裡,逗得嬰兒咯咯直笑。
“報……報告神帝,睟天伏魔山崩塌,九鼎陣散!”
“報告神帝,未名湖震,滔浪衝天,不知何故!”
“報告神帝,敖明府塌陷,府邸化爲灰燼!”
“報告神帝,久蔭洞被落石封鎖!”
頃刻間,天宮動搖,柱折殿陷,琉璃盞碎,玉珠瓦落,天界似乎失去了承重,開始傾斜。
元兆保持着難得的冷靜,“明妃,看好這個孩子,等我回來!太上,你去召來衆神!”
言罷元兆拂袖而去,離開了梵明殿,太上伏在地上顫顫巍巍起身走出梵明殿,向天放出赤鵬羽,紅光如羽射向天空指向龍鸞殿。
片刻之後,龍鸞殿內。
“今日天界事發突然,伏魔山九鼎伏魔陣破,孽障瑛魂破陣而出,三名罪臣出逃,天界聖物離散,危在旦夕。”元兆簡單敘述了下發生的事情,接着下令道。
“兆離,天獄一直由你負責,你去將那個人帶到不周山下”殿下一人出列領命,其身透殺伐之氣,一身紅袍,散發着血腥的味道。
“青玉青壽,三太子!即刻下界,與土之郭聯繫,務必將今日逃竄的四人抓回,天宮撐天神戟、定天靈珠、平天神玉,也已散落兩界,我會派人隨即與你等接應。另外,如果遇到之前被先帝放逐的三人,格殺勿論!有任何需要,可憑我子君令找人皇,或鵬羽傳信於我!”
“是!”
“青玉領命!”
“小子領命!”
“金穎,你去不周山下,將那人打出本體,以其首入地,其柄懸掛你家家傳量天稱,將我天界持起!”
“是!”一少年出列領命,面如璞玉,脣如紅櫻,劍眉珠目,一副清秀的美男子模樣。正是天界勢力最大的金家長子金穎。
安排妥當了一切,元兆小心的問身側的髯生,“他們逃竄到哪裡了?”
“人界,西域……”髯生冷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