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黯淡無光,陰沉的可怕。
日,昏暗朦朧,幽冥般黃色。
幾個月過去了,這片草原依然一望無邊,按照地圖的指引,從成天出發,一路向西前進,便是通往從天的道路。
然而如今這片草原卻出乎意外的大,按照昊天兩人的速度,和耗費的時間,他們此刻應該早已到達了從天邊緣,離開了這片平原。
陽光一如既往的昏暗,散發出蠟燭般黯淡的光芒,毫無生氣。太陽下的兩人垂頭喪氣的走着,完全尋不到方向。二人只有不時的爭吵兩句,才能打破這死一般的沉寂。轉而,望向無盡的草原,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小貂問向昊天。
“這個地方好像有點熟悉。”昊天猶疑着說道。
“不僅如此,這片草原是成天和從天之間唯一的通道,就算再大,也總該有天凡經過這裡。”小貂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慮。
幾個月來,從二人見過二郎真君後,無論天神天凡,他們都未曾見過一人,就連凡獸神獸,也不曾見過一隻,周圍盡是翠綠的草原,如果不是二人魂海穩定,恐怕早被這無盡的翠綠惹得神志不清了。
忽然,昊天停下了腳步,望着地面上的凹坑,對着小貂說道,“這個地方我們確實來過。”
小貂一臉疑惑的望向昊天,不知他從何而來的證據,讓他如此堅定。如果換做自己,她寧可相信從天依然遠在天邊,也不願意忍受幾個月來的付出毫無結果的現實。
“這個坑,是你兩個月前把我扔進去砸的……”昊天認真的說道。
小貂無語。
月,照常升起,一如幾個月來的黯淡,再也沒有了乳白色的圓潤,而是,慘白,慘白而且粗糙。
小貂凝視着月亮,月光無華。
昊天坐在一旁繼續研讀着“從風”心法,一邊任由天精遊走在經絡之間,吞吐天地。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起身相望,眼中充滿了不甘和無奈。
“還是沒有感應。”
“天精數量還是跟從前一樣,並沒有增長。”
“又起霧了。”
霧氣瀰漫,幾個月來一直如此,起初,昊天二人以爲漸漸遠離平原,臨近從天,或許有河流出現,河流蒸騰的霧氣,導致日月無光。可是後來,他們察覺到,這霧氣並沒有水般溫潤,感覺起來乾燥粗糙,日光無溫,月光無華,一切都好像假的,而如今重返故地,他們更確定了這一點。
昊天從腰間抽出魚腸匕首,幾個月來他不知多少次把玩這柄匕首,刃口鋒利,刀刃鋒利的尖度讓人見了便心驚膽戰,這柄匕首,彷彿就是爲了刺殺而生,寒光逼人,殺氣陣陣。
躺在草原上,他不住的舞動這柄匕首,他喜歡倒提着魚腸,他覺得這樣出手更快、更狠,而且無論格擋還是刺殺,都非常的順手。
揮匕,刺殺,格擋,每晚他都在練習。手掌與魚腸間,似乎早已形成了一種默契。而說來奇怪的是,這原本屬於天帝的佩劍,在他手中,彷彿更加得心應手。
今天他第一次試着將天精注入到刀柄之中,忽然間寒光四射,恍如白晝。
“天亮了!”小貂在一旁驚叫。
“傻狐狸,大半夜的你叫什麼呢,說夢話吶!”昊天一臉鄙夷的看着小貂。
“不不不,現在什麼時間。”小貂意外的沒有揍昊天,而是緊張的追問道。
“看月光的位置,應該是子時吧。”昊天瞥了一眼道。
“子時怎麼可能有日月交輝!”隨後小貂一鞭抽在昊天身上,“你說誰是傻狐狸呢!”
接着,小貂旋舞長鞭,鞭子螺旋般上升,鞭風也不斷的迫近那輪月亮,而那輪月,卻不斷地遠離。
“小黑,你把天精注入魚腸!”小貂喝道,“這月有問題!”
“什麼小黑……”昊天不忿道,接着,他將體內那早已少得可憐的天精源源不斷的注入到魚腸之中,魚腸威光沖天,忽然之間,黑暗驟去,一輪烈日在昊天二人後方出現,燥熱而又溫暖。溫暖的,是昊天二人早已冷卻的心。
黑夜散去,濃霧散去,月也散去。
只見一條白龍騰空而出,塵土飛揚,白龍頭生鹿角,灰土色的鱗片,脖頸到背上的鬃毛盡是紅色,與灰色的鱗片形成鮮明的對比。
“蜃!”小貂驚呼!
“啥玩意兒?”昊天驚問。
蜃,上古妖獸,龍族異種。
“怎,怎麼可能……”小貂暗暗疑惑。
然而空中的蜃似乎並不是想攻擊昊天二人,心中彷彿忌憚着什麼,畏懼的望着昊天,在空中不停的盤旋。
“這畜生!”昊天暗罵一聲,騰空而起,手執魚腸,徑直飛向蜃獸。
說是飛,只是一種類似飛的形式,他在空中步行,如履平地。
昊天飛至蜃獸近前心中一驚,那蜃雙目一金一銀,碩大無比,卻枯涸無光。昊天對那銀目則格外熟悉,那就是這幾個月來一直陪伴着他的月亮。昊天心中怒氣更甚,側持魚腸立於空中,死死的盯着蜃獸,而在僵持的同時,身體瘋狂的補給着消失殆盡的天精,繼而不斷地將體內天精注入魚腸之中,準備隨時出手。手中魚腸透出陣陣銀光,寒氣外溢直逼蜃獸。
然而蜃獸對魚腸的寒光如見無物,卻一直警惕的注視着昊天,昊天也瞪着他,突然昊天腳下一點浮空,身子直射出去,舉匕刺蜃,蜃慌忙遊走,昊天便踏空而追,蜃也不戀戰,一人追着一獸逃,昊天一直追了百里方還。
溫潤的陽光,終於再次灑在了平原之上。
“可以說說怎麼回事了吧。”昊天翻身而下,癱倒在小貂身旁,身體卻覺得格外輕鬆,他吞吐着神凝,化爲體內點點天精,對小貂說道。
蜃本是天外妖獸,想當年妖獸嗜殺天人無算。自俊元天外一戰後,天界妖獸被斬殺殆盡,縱使苟活,也不敢在天界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現。
“蜃只是區區凡階的中級妖獸,在妖族中算不得什麼,在當年更算不得什麼大角色,唯一的能力就是吞吐迷霧,讓人魂海混亂,倒還算有些用處。不過稍有妖識而已,今日竟然能困住我們這麼久!”小貂憤憤的說,心中暗暗不平,她自是地階中級神獸,居然被個凡階妖獸戲耍幾月,心中很是不爽。
而那蜃似乎早就知道昊天二人前進方向,所以吞吐雲霧,將二人圍困在自身形成的幻影中,以雙目爲日月,使昊天二人不停地在原地繞圈,實際上卻並未前行。
再說天界。天帝后人,盡是龍族霸主明光聖龍之後,自空夢大陸俊元以來,之下聖子,無一體內流淌的不是聖龍血脈。而蜃僅是區區龍族異種,對聖龍有着天生畏懼。
昊天乃是晉帝丹所化,被元兆以真龍之氣入體,方成肉身,體內早已有了聖龍的魂氣。是以蜃的幻影並不能抵擋住昊天體內天精迸發出的光芒,也正因如此,蜃並不敢攻擊昊天二人,反而被昊天追殺百里。
昊天安靜的聽着小貂講着龍,蜃,妖,漸漸昏睡了過去。他體內的天精數量根本無法支撐他使用從天和魚腸如此之久,而且幾月來幾近枯涸的天精早已讓昊天體內達到了一股完全渴求的狀態,於是,他開始了對外界瘋狂的攝取。
小貂看着身畔熟睡的少年,望着遠處稀稀落落的人影,呼吸着清新的空氣,體驗着落日帶來的餘溫,安心的笑了……
她並不知道匿跡了近乎萬年的妖獸蜃是爲什麼會出現的,她也不知道蜃的出現意味着什麼,是否魔族就此開始了對天人二界的進攻?她也沒想過離開才成天之後的兩次伏擊到底有什麼意義,是屠殺還是陰謀?
她只知道她的命令是陪着他走到未名湖,迎接一個又一個的挑戰,保護他的安全。命令如此,如今,她的心亦是如此,於是她便開始這樣做下去。
小貂深情的目光一動不動的注視着昊天,望着他漸漸入睡。
隱約間,小貂的目中彷彿閃過條灰色的小龍……
月依然照常升起,許久不見的熟悉的月。
黯淡,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