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鏡

崑崙之丘,是當初天帝所居住的地方。在混沌初開的時期,在遠古衆神的時代,天帝還沒有佔據天界的時候,這裡,纔是天帝真正的居所。

然而,當帝君佔據天界之後,就建立了天庭,天帝也離開了崑崙山。自此,崑崙山也失去了它的作用,從而漸漸被衆仙所遺忘。

天帝死後,崑崙山更是失去了原本的地位,天庭,已經正式替代了崑崙山原本的位置。

只有歷屆的天帝才知道,崑崙山的作用,並不僅僅只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崑崙山,是衆神的發源地,許多上古神都是從不這裡誕生的。由崑崙山開始衍生出了諸多仙山:玉山、蓬萊、玉泉山……這些山都是鴻溝門下第一、第二代弟子的居所。

爲什麼這些神仙都不居住在天庭,反而居住在各自的洞府呢?

細看諸位神仙,從道教第三代弟子開始,都是居住在天庭的,而二代以上的弟子卻是甚少涉足天界。這又是爲什麼呢?

因爲崑崙山。

天界有仙氣,但那是諸神長久居住才形成的,天界本來是沒有任何仙氣的。但是崑崙山卻是本身就擁有仙氣的,整座山會自動冒出仙氣來。因爲崑崙山,乃神脈的所在,是神仙的發源地。

所以,在崑崙山附近修煉,法力反倒會事半功倍,遠比在天庭修煉要好的多。

這一點,二代以上的弟子都是心中有數,但是誰也不會告訴別人。否則,崑崙山就會成爲爭奪的目標。不如讓這座山漸漸被衆神所遺忘,只當它是一個上古神的標誌好了。

崑崙山,方圓有八百里,高萬仞西北面有九口井,以玉爲井欄,井中時而會冒出玉膏來。東南面有九扇門,門口有開明獸把守。除非崑崙神允許,否則,任何人休想踏進大門一步。

所以,玉帝很懷疑劉沉香和自己能夠兩人是否進得去。

這天的陽光很不錯,開明獸懶洋洋地趴在門口,半眯着眼睛打瞌睡。巨大的虎爪有一下沒一下地撓着地面,沙沙作響。

聽見了沉香他們的腳步聲,開明獸睜開眼,見是沉香,就打了個呵欠:“你來了,沉香……”又看了看沉香身後的玉帝,“你怎麼把他也帶過來了?”

“多個幫手,也是好事。”沉香笑道,“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開明獸點點頭,一爪子拍着玉帝的身上,齜牙咧嘴地吼道:“小子,你給我老實些!知道嗎?!不然……”他用力地壓了壓,“我就一爪子拍死你!”

開明獸甚是巨大,那一爪子幾乎抵得上玉帝的半個人那麼大了。玉帝真怕他一爪子拍死自己,急忙連連點頭。

“算你小子識相……”開明獸一推他,“去吧!”這一下,玉帝差點兒摔倒,幸好沉香一把拉住了他。

開明獸揮揮爪子:“真是沒用的小子……”

是你力氣太大了好不好?!玉帝在心中不滿地喊,但是對方是開明獸,崑崙山的山神,他自然不敢造次。

“這次又要辛苦你了……”開明獸對沉香道,“崑崙那傢伙又出去了,只能麻煩你了。”

“他既然幫了我,我自然也要幫他。”沉香回答,“不過小事一樁,不礙事的。”

說着,沉香抓起玉帝的手:“好了,我們進去吧,跟着我,”就朝着崑崙洞府走去。

“對了,待會兒出來,記得給我帶些聖木曼兌,我餓了。”開明獸在他身後喊。

沉香用力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玉帝是第二次來到崑崙山了。上一次來的時候,因爲自己忽然變成了個小娃娃,自己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也沒有多去注意崑崙山的情況。

可這一次,一路上走來,奇花異草無處不在,珠樹、文玉樹、玕琪樹、不死樹等寶樹結着珍珠寶石,甚是奪目耀眼。鳳凰、鸞鳥、三足烏時不時地飛過,鳴聲清脆,舞姿優美。

待到進了崑崙洞府,剛進洞門,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對面牆上鑲嵌着的一面橢圓形的銀色鏡子,鏡中波光粼粼,銀光就像是水波一般涌動。

這應該就是崑崙神察看三界情況用的水鏡了,玉帝想着。

洞內流水潺潺,有一眼泉水在洞府的最中間冒出來,泉水清澈,晶瑩剔透。泉水的附近開滿了奇花異草,草木的清香引人精神一振。洞內只有簡單的石桌和石凳,都是用幾塊石頭搭成的,十分質樸。

這裡雖然及不上瑤池的金碧輝煌,可是卻比瑤池那晃花眼的感覺舒服多了!玉帝心想着。奇怪,明明這麼簡單,又不像瑤池那般的精雕細琢,怎麼反倒更有一種味道呢?

沉香走到水鏡前,問玉帝:“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知道。”玉帝點頭,“想必就是崑崙山的水鏡,可以以此察看三界內的各種情況。”

沉香點點頭,試着摸了一下水鏡,鏡中立刻就閃現了一幅畫面,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沉香皺皺眉:“真的壞了……”難怪崑崙要找自己來修理。

“你來。”沉香指指水鏡。

“我……?”玉帝不解,“幹什麼?”

“水鏡好像出了點毛病,你來看看。”

“不太好吧……”玉帝遲疑着,“這是……崑崙神的東西……”

“水鏡又不是什麼高級的法寶,光光天庭就有好幾面,弄壞了你賠一面不就行了?”沉香輕聲道,“我只是想,你用水鏡的次數自然比我要多,也比我更清楚是什麼毛病。”

玉帝見沉香說的話不像是假話,雖然心中有些不安,但還是上前去,擺弄起那面水鏡。

水鏡的確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法寶,一般有些地位的神仙都是用水鏡來互相聯繫,或者察看人間情況的。崑崙山這面水鏡之所以珍貴,主意是因爲,這是天地間的第一面水鏡,此後的水鏡都是按照這面水鏡的結構來製造的。當然,這面水鏡的法力也更強大,它可以察看天地間的任何地方。

水鏡沒有什麼大毛病,沒一會,就在玉帝法力的修復下,恢復了正常,畫面又重新出現在鏡中了。

沉香滿意地點點頭:“很好。”就走到水鏡前,開始擺弄起水鏡來,像是要查找什麼消息。

沉香一個畫面一個畫面的看過去,玉帝開始還饒有興趣地看看,可見都是些無趣的畫面,就有些不耐煩起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玉帝見沉香還是那麼慢吞吞地做着,似乎一點也沒有注意自己,便大着膽子打量起四周來。

玉帝注意到,洞府的左右各有兩扇門,通往不同的方向。大門關得緊緊的,不知道後面是什麼地方。

“那後面是崑崙山的冰窟,沒什麼可看的。”沉香像是明白他的想法似的,可是他的眼睛始終落在水鏡上面,一刻也沒有離開。

“你帶我來,究竟想要做什麼?”玉帝忍不住發問道,“總不可能,就是因爲這一面水鏡吧?”

“如果我說是呢?”

“我不信。”

沉香輕輕地笑了:“人真的是很奇怪,他們寧願相信複雜的假話,而不相信簡單的真話。”

玉帝可不相信沉香說得會是真話,千里迢迢,就爲了一面水鏡?鬼才相信呢!

沉香看了很久,玉帝也打量了很久。

就在玉帝猜測着那兩扇門後面是什麼情況的時候,他聽見沉香說話了:“我們回去吧。”

“啊?”玉帝不解,這麼這麼快又要回去了?他摸不着頭腦地看着沉香。

沉香已經關上了水鏡,慢條斯理地道:“走吧。”

回到竹屋後,沉香就開始讓玉帝練習射箭,還要求不準使用法力。

於是,玉帝不得不整天對着一片竹葉,開始練習百步穿楊的技術。

玉帝不擅長武藝,而且是非常不擅長,要不是他本身法力的基礎,恐怕連弓都拉不開。不過幸好,因爲他本是仙體,視力倒也是不差,還是有那麼幾箭是有所收穫的。

但是,無論他射中也好,射偏也好,沉香都是一言不發,就是讓他繼續。

整整一天下來,玉帝的手痠得要命,連泡茶的時候手都抖個不停,差點沒有把茶壺再一次打翻。幸好他有前車之鑑,急忙用另一隻手幫着穩住了,這才使茶壺倖免於難。

沉香卻好像沒看見一樣,只是自顧自地喝着茶,只喝了一杯,就放下了茶杯道:“從明天開始,每天你都要像今天一樣射兩百支箭,不射完就不要休息。”

“那我要練到什麼時候?”玉帝急忙問。

沉香輕聲道:“練到我說停爲止。”就進屋去了。

玉帝難以置信地盯着他的背影:他吃錯藥了吧?先是不知道爲什麼的帶自己去崑崙山,然後又什麼都沒做的帶自己回來,最後由莫名其妙地人自己射了老半天的箭,還說自己以後要天天練箭?!我又不是要去考武狀元,練什麼射箭啊?!

可是誰讓玉帝無法違抗沉香的命令呢,縱使他心裡的埋怨再多,他也只能乖乖聽話。練箭就練箭,他還不信自己連這麼一件事情都做不好,一定會讓他劉沉香滿意的!

接連十來天,沉香都只是讓玉帝練箭,一天接着一天的練箭。每一次,他也只是在一邊泡上一壺茶,邊喝邊看,完了什麼也不說。

而每天晚上,玉帝泡好的茶,也也只是喝一杯,有時候一杯都沒有喝完,就放下了。

一直持續了半個月,這一天,玉帝又接連射了一個下午。看着沉香在一邊悠哉遊哉地喝茶,玉帝終於忍不住了,他“呯”的一聲丟掉弓箭,對着沉香喊道:“你到底要我幹什麼啊?!”

沉香也不生氣,自顧自地又倒了一杯茶,道:“射箭,你看不出來嗎?”

“我看不出射箭有什麼用處,你這麼沒頭沒腦地叫我不停的射箭射箭,到底幹什麼?!”玉帝喊道,“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故意戲弄我?!”

“沒有。”沉香喝着茶,“我不過是在訓練你。”

“訓練?!鬼才信你的話!”玉帝幾步走到沉香的身邊,“你到底要幹什麼,劉沉香?!說清楚行不行?!射箭能夠訓練什麼?”

沉香見他氣極了,輕輕一笑,放下茶杯道:“你認爲我實在故意戲弄你?”

“當然?!”玉帝點頭,氣鼓鼓地瞪着沉香,臉都鼓成包子狀了。

“這幾天你的茶泡得不錯。”沉香忽然道。

“我可沒看出來……”玉帝不滿地道,“你連一杯都喝不掉,我可沒看出你喜歡我泡的茶。”

“我並沒有說我喜歡你泡的茶,我只是說你泡茶的技術有進步了。”沉香起身,慢條斯理地道,“這幾天,我天天看你射箭,你有注意到我在幹什麼嗎?”

“喝茶,我又不是瞎子。”

“我喝的是什麼茶?”

玉帝一時語塞,急忙上前去看了看,才道:“黃山毛尖。”

沉香點點頭:“如果你不看,是不是打算晚上繼續泡碧螺春給我喝?”

“那有什麼問題?!”

“我每天自己喝的都是黃山毛尖,可你總是給我泡碧螺春,你難道不知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碧螺春嗎?”

玉帝這纔想起,好像聽見沉香提起過,他不喜歡喝碧螺春。只是玉帝自己比較喜歡碧螺春,所以就按照自己的喜好來了。

玉帝有些不服氣:“你……你也沒有說過啊……”

“是你沒有注意到。”沉香看着他,“你的注意力真的很糟糕,該注意的事情不去注意。”

“有那麼嚴重麼……”玉帝嘀咕着。

沉香也不反駁,繼續問:“你是不是很奇怪,爲什麼我上次要帶你去崑崙山?”不等玉帝回答,他就繼續說,“崑崙山的水鏡是可以看到天地間的任何地方的,我帶你去,其實是給你看看天界和魔界的情況。”

“可你沒有……”

沉香打斷玉帝的話:“崑崙本不喜你,我也不能直接這麼說,所以,我一直在使用水鏡。”他算道,“我看了天界六次,魔界四次,地府兩次,人間三次,而且每一次的時間並不短,但你始終沒有注意到,你的注意力……全在那兩扇門那裡。”

“那……那你也應該告訴我啊!”玉帝喊道,“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很多事情都要靠你去自己注意,自己發現,難不成事事都要別人告訴才行?!作爲玉帝,你的注意力更應該要集中,要發現常人所不能發現的事情!”沉香望着他,“可你做到這點了嗎?”

玉帝低下頭去,沉香說得句句在理,全是他的錯誤所在,他無話可說。

“練箭可以集中你的注意力,你繼續,什麼時候我說你可以停了,你再停止。”沉香嘆了口氣,“現在,你去練箭吧。”

玉帝一言不發,他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所作所爲着實是過於鬆懈了,的確不符合做玉帝的標準。他重新架起弓箭,朝着遠處的那片竹葉繼續射去。

這一次,玉帝是有些明白了,崑崙神爲什麼說自己不合格,爲什麼說自己要重新調教,自己的確……有很多不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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