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是一個一刻都閒不下來的人, 年輕的時候是這樣,現在老了更加是變本加厲,本來我們住的房子前面是以前母親還在世的時候種的薔薇花, 現在林曦又在旁邊開墾了不少土地出來, 把花圃擴大了兩倍, 開始種植一些瓜果蔬菜。
我不想林曦這麼辛苦, 每天要吃的蔬菜直接開車去鎮上的集市買就好了, 又大又新鮮還很便宜,何必這麼辛苦要自己種呢。林曦每次都反駁我說:“你懂什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我一直嚮往的生活, 以前在香港條件不允許,現在我老了, 你還不准我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移民到美國也差不多六個年頭了, 對於這裡的生活我們也早已習慣, 鄰居們都很樸實,我們之間的來往不算密切卻也不算疏遠, 今天這家的南瓜成熟了,每一家都可以分到一些,明天又有哪一家的黃瓜熟了,每一家也都能吃上新鮮的蔬菜沙拉。
相比起香港而言這裡真的是很落後,就像陶淵明《桃花源記》裡面描寫的一樣, 這裡的人們自給自足從不依靠外界的供給, 但是他們過得很富足、很快樂, 就憑藉他們的雙手。
終於有一天, 我們也能過上這樣平淡的生活, 擺脫掉那些複雜的紛擾,我們變得單純了, 每天生活裡就只剩下簡簡單單的種菜、做飯、看電視、睡覺,有時候可以開車去集市上逛一逛,補充一些家裡的日常生活用品。
有幾次兒子抽空到哈里斯堡來看我們,反而搞得我們很不習慣,他身上沾染了太多浮華的氣息,讓我們感覺平靜的生活被打擾了,所以每一次兒子來看我們都不會停留太多時間,更多時候是我拉下臉來下逐客令趕他回香港去處理集團的事務。
讓我們驚喜的是老朋友的到訪,今年正好是付柳七十歲壽辰,他們幾個居然商量着要來哈里斯堡度假,順便看看我和林曦的隱居生活過得好不好。
沒有提前和我們通氣,付柳和曉天他們是不請自來的,當正在菜園裡埋頭除草的我們看見院子門口立着的四尊門神的時候我們那個高興得差點蹦了起來,不過考慮到年紀的原因我們還是很矜持的引着他們進屋去。
“怎麼來了都不提前說一聲,這個驚喜實在是太大了。”林曦端了幾杯熱茶和點心出來放茶几上,一邊擺弄一邊唸叨。
“既然是驚喜自然是不能讓你們事先知道的,這不是子狄經常教導我們的嗎?”曉天毫不客氣的拿起一塊點心就往嘴裡塞,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
我笑着端過一杯熱茶喝了起來,曉天很單純,一直以來都是,我曾經很羨慕他的這種單純,因爲我缺失這份無價的質素,變得爲達目的不折手段,那不是我的初衷卻又無可奈何的按着那條路一直走了下去。
“我看你們的隱居生活過得還算是滋潤,比起在香港的我們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付柳笑着說,臉上的皺紋顯示他的蒼老,而且看他端茶杯的動作比六年前我們離開香港最後一次見面時笨拙了許多,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了,好在他身邊一直都有蘇言照顧着。
當初我提議之後,付柳和蘇言最終還是決定不移民,留在了香港,他們說香港雖然喧囂,但卻是他們長大的地方,說要離開,始終還是有些割捨不下。
這樣安土重遷的鄉土情結我們也有,但是我以前實在虧欠林曦太多,我不想到老了還要他和我一起受那些閒言閒語的指指點點,我只是想給他一個真正安定的生活,所以除了移民我們別無選擇。
這些年以來很多原本不承認同性婚姻的國家也破天荒的將同性婚姻合法化了,只是社會的大流始終還是認爲我們的行爲和他們是相悖的,他們一如既往的鄙視我們的存在,他們覺得自己很清高,我們就很骯髒。
我無謂去爲這些無聊的言論爭辯些什麼,最好的辦法就是躲得遠遠的,我什麼都聽不見、看不見自然就不能影響我的心情。
“有我在你身邊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蘇言拿起一塊點心就往付柳嘴裡塞,堵上付柳這麼感慨萬千的嘴。
比起付柳,蘇言有活力多了,雖然我無法去猜度他這麼開懷的笑靨下面是不是還有更多的苦澀,但他樂觀的態度已足夠我欽佩的了。
“好了好了,你們這麼久沒見面就好好聊聊,我去準備今天的晚餐,付柳的七十大壽我得好好下點心思才行。”我們中唯一的女士,白繆莎小姐挺身而出,揚言要給我們一頓豐盛的晚餐。
“我來幫忙吧。”林曦也跟着站了起來,我想他肯定想在繆莎面前好好稱讚一下他親手種的那些瓜果蔬菜。
“不用了不用了,你們聊着,曉天給我打下手就行了。”繆莎一本正經地說,聽得我們差點噴茶,正在吃點心的曉天差點被噎住,我坐得近趕緊給他拍拍背。
接下來的結果不用我說也知道了,曉天被繆莎強行帶走了,廚房裡有節奏的奏起了鍋碗瓢盆曲,我們在客廳一邊聽一邊聊着,那叫一個樂呵。
繆莎果然沒讓我們失望,晚餐很豐盛,典型的中國風,雞、鴨、魚、肉樣樣都有,整整擺滿了一桌,我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繆莎這麼會做菜,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席間曉天一個勁兒的讚美他老婆多麼的賢良淑德,多麼的善解人意,逗得我們忍俊不禁,如果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延續下去那該有多好,和最愛的人一起細數過去的點點滴滴,不用展望未來,因爲當下就是最美好的存在。
番外完
2011—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