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輕視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的傷人!

無疑,劉箐是有人緣的。班上一共四十六個人,女生就是二十九個,女生融合排外效果是驚人的,想討好女生的男生當然站在女生這邊,反正他們又和陳素沒交情。對班級這種一面倒的氣氛,和陳素同宿舍的同學都悄然詢問陳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惹了班花這麼生氣?

劉箐算是有來頭的,她還是學生會的幹部,家裡在學校還有關係網呢,小心老師給個小鞋穿,下鋪的舍友警告陳素。陳素不住校有些事不知道,以前外班有個男生追求劉箐,在追求的過程中過於激情了,其實說白了就是自不量力,劉箐哪看地上小地方來的,那個男生後來爲此被作了警告處分呢。

就在這個下午的臨時班會上進行了一次轟轟烈烈的“跟進新時代,做走向新世紀的新青年”大型自由辨論主題班會。

主題班會上,同學們積極提出就迎接北京申辦奧運會的大好時期全國大學生所應該具備的個人修養、素養問題進行了全方位的大探討,而無疑的陳素就是擺在眼前的反面論點。

陳素不是精明的人但也絕對不是傻瓜吧,明確的指向,讓陳素很難堪。僅僅一次出遊,個人對金錢價值觀取向的不同意見而上升爲一個人的修養和家庭教養素質問題,這是讓陳素不甘的。

不拿別人一分錢,不做一件有害他人的事,平凡認真的過日子,在改革開放經濟搞活的大好形勢下是不可取的,但目前,陳素只能維繫這樣中庸的生活方式,如此在學校的社會小環境也是不行的麼?陳素是在反省,反省地也很苦澀,原來社會是如此的現實,沒錢的人連保持中庸也不行嗎?陳素對社會這個詞開始有點茫然了。

在班長的“南方和北方的男人的區別”的高談闊論中,主題班會熱鬧到了頂點,陳素能做的就是沉默,保持絕對的沉默,因爲他只能沉默。

散了班會,同學們成羣結隊的往外走,陳素自成一隊,在班級門口意外看到了劉鎮東和宋威!

陳素很吃驚,同學都放慢了步伐,無疑劉鎮東他們就像是他所住的小區常見的一羣土狗堆夾着的兩隻進口的名種犬的那種感覺,這種錯覺很濃。

上前一把摟住陳素的肩,劉鎮東笑道:“你們的學校很有意思嘛,像是幼兒園。”拖着陳素親密的往下走,陳素都來不及反抗,但在這樣難堪的時間段裡,他們的出現讓陳素不至於一個人被排斥獨行,陳素有着感激,有被救贖的感覺。

樓下停着兩輛車,沒有讓陳素膽戰心驚的那輛黑的轎車,一輛是王峻常開的銀灰色的轎車,另一輛鮮紅的新車,高遠和王峻旁若無人的靠着車聊天,對各式各樣眼光全然無視。

看着他們,太亮眼了,陳素一點也不想和他們在一塊兒。

“怎麼這麼久?”高遠揚着永遠溫和的微笑問宋威。

“他們在開班會,那傢伙好像是批鬥對象。”宋威掃了跟在後面的陳素一眼。

“情況怎樣?”

“從表面來看是一羣興奮的兔子騷擾一隻孤傲的狐狸,實際上是一羣亂竄的土狗在圍攻一隻木訥的呆兔子,不過那隻呆兔子保持着一隻高傲狐狸的表像把那羣裝成兔子的土狗嚇住了只能在安全的外圍叫囂。”

聽着一向陰沉的宋威一本正經的講着笑話格外惹人笑,宋威自己也覺的有意思的很,特別是看到羣起激昂的一羣人中,陳素一付冷傲的表情還真得騙住了所有的人,披着狐狸皮的大白兔讓他也覺的太有意思了。

“你做什麼了?”王峻問被壓了過來的陳素。

陳素有點委屈:“是因爲我沒給女生出車費。”

他們怔了一下都笑了起來,卻不是諷刺的笑,也就沒爲這件事再談了。在他們而言,陳素還沒有這種所謂的虛僞的社會教養的意識,換而言之就是,陳素真的離社會現實蠻遠的,也因爲陳素不會虛僞他們纔會和陳素走的近,這件事就此爲止,沒人再去提它了。

陳素對他們的車有心理障礙,很不想和他們出去,盯着這些停在他們校區教學樓下的車,明明學校有規定,自己學生在學校都不允許騎自行車的,他們是怎麼把汽車開進來的?陳素被劉鎮東很哥倆好的推進大紅的車子裡了。

“帶你去玩高爾夫,”劉鎮東呵呵笑:“知道吧,我們都是南方人。”

高爾夫是什麼?陳素理所當然的不曉得,讓陳素吃驚的是他們不是北京人吶。

“你笨呀,中國建國五十年不到,有錢賺來花的就這十來年纔開始,哪裡來的那麼多權貴?當年的權貴要麼在開國被吞掉要麼就在*死翹翹了,如今,大家都是土包子暴發戶,三代前都是從農村來的,真正北京人有哪個是有大權的,只是仗着出身地的就高人一等罷了,在這兒混的都是外地的,你不會以爲在北京做官的都是北京人吧,我是湖南的,”劉鎮東詭詐的笑:“你猜王峻是哪兒人。”

陳素不知道,但是陳素也不敢猜王峻是南方人,一米九以上的王峻有北方人的個頭,就是體毛也是濃密的,輪廓也是再剛毅不過的,他不可能是南方人吧?轉移了思維,一時間陳素都忘了自己暈車的事,側頭盯着劉鎮東等着聽準確答案。

開車的劉鎮東笑的詭詐:“王峻的父母都是真正的上海人,他也是在上海出生的,但他一輩子也不會到上海去。”

看陳素聽到這個秘密而吃驚的樣子,劉鎮東有散發八卦的快樂,但想到了什麼,他立即警告陳素:“這件事你千萬別跟王峻提起,王峻會扒了你的皮,這是他的禁忌。”

聽着的陳素連連點頭,光王峻站在他面前陳素就覺得很緊張了,他纔會去逆王峻的鱗,況且陳素一向是聽八卦但不傳八卦的。

陳素這一刻很感激劉鎮東,平常,劉鎮東出口就是髒話,但人很爽快有話就說,說完了事,沒個壞心眼,總之,陳素在學校沉悶的心情一掃而光,然後陳素就開始注意起他們要帶他去哪兒?

一兩個小時後到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一下車劉鎮東就找王峻:“給陳素加個鏈子吧,隨便誰就能把他拐走,把他賣了還要給人數鈔票。”在後面跟着下車的陳素立即把劉鎮東再次劃入不宜來往的名錄中。

陳素沒玩那弄不懂的高爾夫,揮着鐵桿子打白色的小球有什麼意思?只是一片的綠蔭如毯的草地讓陳素感嘆,城裡的草都這麼與衆不同。

陳素在歐式的俱樂部的單人房待着動不了,哪叫他暈車也暈出水平了。陳素睡了,他們也放棄了叫起陳素的念頭自個兒玩去了。

清靜的環境,人又少,工作人員很有禮節,陳素次日的課是選修的,不是主課陳素也就沒着急,說好今晚回去的,陳素跟他們後頭看也不明白有什麼好玩的。

他們打球,陳素則在俱樂部下樓的陽臺上看看書,遠遠的都能彼此看到對方。明明在價值觀、人生觀上全然不同卻又能和諧倒也奇怪。

下午返回,對陳素而言就只是下了一次沒有稻田的鄉村,對陳素的誠實的迴應,王峻的嘴角抽搐了好兩下。

令人煩惱的清晨來臨,算準了時間,陳素在上課鈴響前進課堂,平板的課程在繼續,陳素依舊在獨立空間,下課後,陳素準備下一堂上大課的書,要到另一棟教學樓上大課。

“陳素,收拾好了嗎,我們一起走吧。”

陳素眨眼感覺真的奇怪,在前天的班會上還充分的對陳素這樣的南方小男人表現出不恥的班長大人今天怎麼露出一臉陽光的微笑主動邀自己同行?

陳素透過眼鏡用四十五度角看清楚他,他想幹嘛?不會是要找他的茬吧?以前在縣二中時,城裡的學生整人常會用先假裝親切來騙人,陳素是三兄弟在一個學校,又同在一個宿舍,陳浩會做人,人緣不錯,陳凱開朗愛出風頭,打架時揮手能招好些人,所以沒人動陳家不起眼的老二,但是這樣的事陳素也見好幾個例子。班長的微笑在陳素的眼鏡下銳利的眼睛的審視下有點發僵,他勉強笑笑就走開了,陳素也放心了一些。

陳素還是一個人去了階梯教室,大家擦肩而過沒言語,不過感覺上和前天好像又有些不同,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雖然每個人依舊遠離他,但卻與前天的敵視不同了,甚至在陳素進人滿爲患的階梯大教室時,同班幾個佔位的女生還給陳素讓了一個座位,怎麼了?真的想不透!

劉箐就坐在前幾排,她轉頭和同學講話對上陳素的眼,劉箐不無矜持的轉正身子看黑板,陳素也沒感覺,本來就和她沒什麼關係,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陳素是怕了城市的姑娘了,再不想和這些不問別人的困難卻一味地要求別人的付出還認定是理所當然的女生來往了。

一段還沒來地及發芽的初戀就無聲的凋謝了。

“陳素,上次我們在頤和園玩拍的照片洗出來了,有你的幾張,”女生含笑的傳給陳素一個信封。上次陳素也是出過買膠捲錢的,當然要收了,陳素順手夾進書裡,現在上課重要。

回去後拆開信封,一共有六張照片,基本是混照的,只一張雙人照的就是那天他們開玩笑和劉箐合拍的那張,彼此都在陽光下笑的很開心,因爲當時能和班花拍雙人照,那時還很有些虛榮心的他笑得特別歡。現在陳素看照片也覺傻得很,縣城的女孩都那麼勢利了,大城市的姑娘還不把眼睛長到頭頂嗎,陳素順手把一沓照片扔進抽屜裡了。

陳素最近的日子過得很不錯,最近王峻如果來都會帶奶油蛋糕之類的點心,陳素很喜歡吃。以前在縣裡上學,偶爾一次吃校門口賣的麪包,一元一個還不大,帶奶油的要一元五角一個,吃這個不填飽,陳素也偶爾才吃上一次,那和現在吃的完全是不同的味道,王峻帶回來的蛋糕,奶油的味道好濃厚,好吃!

王峻在接了一個電話後臉色就變的很冷戾,陳素很擔心,出了什麼事?陳素怕他們總有一天會觸法,但勸告卻也是不敢的。

王峻前腳走,劉鎮東他們就來了,得知不是他們在找王峻出去的,陳素沒來由的鬆了一口氣,他們的不良狀況是很多的。

他們在客廳坐等,好像是知道王峻作什麼去了都比較安靜,劉鎮東悄悄的跟陳素說是王峻的父親派人跟他見個面,每季度見一次。陳素聽得玄玄的,不知道劉鎮東是不是在開玩笑。

王峻在十分鐘後就回來了,臉色依舊冷漠,劉鎮東先喊出來:“陳素,來了客人也不拿喝的,你就這樣招待客人的嗎?”

早就躲到房間的陳素恨得牙癢癢的卻又不好不出來。

劉鎮東望着擺在他面前的可樂,還是百事可樂牌子的。再看看高遠面前放的高腳水晶酒杯中盛的是紅酒,宋威面前放的是小杯的咖啡,那色澤黑得有點不正常,王峻是正常的一杯開水衝的綠茶,最後,陳素端出了王峻今天帶回來的漂亮小蛋糕作爲待客的點心。

“這是什麼意思?”劉鎮東是想找事吵吵搞活一下氣氛,但陳素在房子前後左右忙了半天就弄的這?招待客人要茶就行了吧,爲什麼弄出四種來?他劉鎮東憑什麼就只喝可樂?

陳素放下招待客人的茶水點心又溜回房了。

他們也奇怪,冷肅的王峻看了看桌面,想了想,恍然了悟一下,臉部表情也和緩不少,緊抿的嘴角也鬆動了。

“沒看出嗎?當初陳素才搬到這的時候,我們第一次來玩的那次,”高遠提醒劉鎮東,那時王峻纔買了這房子,他們來湊熱鬧玩,房裡的東西還沒現在時的齊備,他們渴了將就着看到什麼就拿什麼喝了。

劉鎮東想起來了,雖然對那天沒有多少印象了,好像當時他們就像現在喝的是一樣的,當時,陳素就在旁邊手足無措的待着。

“好吧”劉鎮東氣餒的喝着他平時幾乎不喝的可樂,氣氛也已經和緩了下來。天晚了,王峻和他們說要去到夜總會玩玩叫陳素一起去,陳素當然的拒絕了,那可是不健康的地方,男人去了十個十要學壞。

其實陳素是很想去的,看看世面也好。說不去,不是他有多清高,而實在是囊中羞澀。陳素不曉得北京的舞廳一杯飲料要多少錢,陳素知道他們縣裡歌廳一杯飲料要十元。上高二的時候,好奇心很強的陳凱聽說上舞廳就只花五塊錢的門票費就可以進去玩了,陳凱立即跑去見世面,後果是陳素和陳浩各拿了半月的生活費替陳凱還了帳,三兄弟連吃了一個月的蘿蔔乾泡飯,有了這樣的前例,陳素敢去見世面嗎?雖然覺得不公平,但是沒錢就得安分守己點。

以前,王峻一週來三兩次就不錯了,現在一週幾乎天天都在這,陳素得到的好處就是每天有奶油蛋糕吃。王峻基本上都是夜裡出現的,在他看來,王峻異樣的忙碌。但對於陳素而言,顯然的這樣的生活既悠閒又美好,全沒有壓力和風雨。上學,看書,睡覺,吃蛋糕,這就是現在陳素的每天生活的全部內容。

豔陽高照的天空上,朵朵白雲在無聲無息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