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親王才踏進宮殿,便見水凝煙上前來,嬌笑着說道:“王爺,你看,如今皇上被惠婕妤制住,只要逼他寫下傳位詔書,那麼王爺,這江山易主便是名正言順的事情了……”
杜若錦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宮殿裡面的局勢,惠婕妤持劍架在皇上的脖頸間,皇上面前攤開了紙筆,一旁的高硯語仍如往常一般恭敬,問道:“皇上,這傳位詔書,是由您親自書寫,還是由臣代筆?”
杜若錦有一刻的恍然,高硯語的態度,彷彿是在請示皇上隨便寫個奏摺一般,這如果不知情的人聽了,根本就摸不透其中就裡。
皇上將高硯語遞過來的筆握在手裡,用力捏斷,根本不理會高硯語、惠婕妤一干人等,而是看向了錦親王,威嚴而不容人褻瀆的氣勢問道:“你這樣做,即便坐上這九五之尊的皇位又如何,將來九泉之下還有臉面去見列祖列宗嗎?”
錦親王沒有回話,倒是持劍架在皇上脖頸間的惠婕妤說道:“我是大燕國的臣民,殤未朝誰做君主與我無關。”
“你說與你無關,那麼你的劍爲什麼架在了皇上的脖子上?”杜若錦抱臂問道。
惠婕妤臉上倒是絲毫無愧色,說道:“爲了他……”
惠婕妤說的人便是高硯語,只見高硯語重新備好了紙筆,不忙着催皇上動筆寫傳位詔書,而是來到了高墨言和高紙渲的面前,高墨言和高紙渲的神色尤爲平靜,見了高硯語走過來,高紙渲輕笑說道:“四弟,想不到你馬上就要成擁護新君登基的功臣……”
“四弟,想不到你馬上就要成擁護新君登基的功臣……”
高硯語神色如常,說道:“二哥、三哥,這也許會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們了,以後即便是在地府相遇,我們也如同陌路人了。”
高墨言皺眉說道:“四弟,高家待你不薄……”
高硯語冷笑,說道:“那我的孃親呢?她死在高家門前之時,也是高家待我恩澤之日嗎?不要問我爲什麼會知道我娘慘死的事情,因爲我娘也是大燕朝的人,當日樑家謀反,我的祖父便是大燕朝秘密派遣過來的人,後來事情敗露後,我娘見了爹,動了心,可是爹最終聽了老太爺的話,將娘狠心負棄,你說我能不恨嗎?這高家上下都是怎麼樣看我的,我很清楚……”
“四弟,你該明白,上一輩的恩仇是上一輩的事情,如今家事難斷,怎麼能牽扯到國事上來呢?”高紙渲說道。
高硯語冷笑道:“大燕朝知道這件事,曾經派周姨娘秘密跟我交談過多次,他們答應我,顛覆殤未朝,讓殤未朝易主,便會讓我將娘和祖父的骨灰運回大燕朝安葬……既然娘在這裡不受待見,那麼我就一定會將她葬在故鄉,讓世人記住她,也不枉她爲情、爲我而死……”
杜若錦愕然,想不到高硯語只是出於這個目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是進官加爵,他想到的是自己的祖父和孃親的骨灰安葬之處,這般醒來,杜若錦對高硯語的厭惡之感,消失大半,他只是一份孝心而已,雖然這份孝心太過於執拗,甚至以傷害別的人爲目的……
杜若錦輕嘆一聲,說道:“四弟,你收手吧,你母親和祖父的骨灰,難道比殤未朝萬千百姓的性命還要重要?而且,你親手送進天牢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你的生父呀,你於心何忍?”
高硯語聽見杜若錦提到高步青,突然有些激動,說道:“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他是咎由自取,要知道,當日我目前死在高家門前之時,也是在他的面前,他如果力挽狂瀾救我母親一命,我也不至於這般恨他,我在高家這十數年中,每每卑微而悲苦的時候,我都會拿着這塊玉牌看,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唯一信物,當日你將他撿到的時候,恐怕也不知道這件東西對我來說到底有多麼重要吧?”
杜若錦看見高硯語手裡的玉牌,緩緩走過來,挨近了高墨言與高硯語之處,杜若錦一個腳步不穩,跌坐在高墨言身後,只不過是片刻,又站起身來,伸手想要拿過高硯語的玉佩來看一眼,就在高硯語遲疑的那一剎那,高墨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點住了高硯語的穴位,並且扣住了高硯語的脈門。
原來杜若錦故意往這邊走過來的時候,就存了這份心思,她先是看了高墨言一眼,那眼神中的意會高墨言怎麼能不懂?杜若錦故意跌坐在高墨言身後,便是出手解開高墨言的繩索,然後借與高硯語說話讓他分神,所以高墨言才能一招制敵。
杜若錦看了被點住穴道的高硯語一眼,然後慢條斯理得朝惠婕妤看過去,輕笑說道,”惠婕妤,你不是說過殤未朝誰做君主你不在乎嗎?可是我擔保你肯定會在乎高硯語的性命吧?”
惠婕妤已然慌了神,持劍架在皇上脖頸間的手臂抖了抖,說道:“你不要傷他,有事我們好商量……”
果然,惠婕妤對待高硯語的態度,如杜若錦所料。
不過,惠婕妤卻將眼神落在了水凝煙的身上,水凝煙的臉色不虞,朝惠婕妤說道:“你不要忘記了你我的交易,到底是什麼纔是你真正應該做的。”
惠婕妤沉吟半刻,鼓起勇氣咬牙說道:“我自然明白,可是我且問你,如果你的軍國大業與王爺比起來,你選哪一個?”
這話卻生生將水凝煙給問住,水凝煙看了錦親王一眼,柔情似水,嘆道:“女人都逃不過一個情字,我自然選他……”
惠婕妤半是嘲弄得說道:“那就是了,所以,我今日放手,選擇保全他,你也休要怪我。我與他生死相依,他如果出了半點事,只怕我也活不成的……”
水凝煙卻在最後關頭說道:“如今皇上已將水家兵權解了,我們只有出奇招制服皇上寫下傳爲詔書才能奪權,可是,機會只有一次,只有這一次,別說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就是你放開手後,這宮殿之上的人哪一個不是必死無疑?”
水凝煙說着話,便離得惠婕妤近了些,說道:“就算是爲了王爺的性命,我也不會讓你放過皇上。”說罷,手中刺刀飛出,直取惠婕妤的首級。
哪成想,就在此刻,錦親王卻迅疾出手用劍格開刺刀,將水凝煙擋住。
水凝煙驚詫不已,問道:“王爺,你難道不顧及……”
杜若錦聽到這裡,突然冷笑着說道:“你是想說,王爺爲什麼不肯顧忌小王爺在你們水家手中嗎?你們水家挾持小王爺來逼迫王爺,本以爲王爺會乖乖聽你們擺佈,可是,你看……”
順着杜若錦手指的方向,衆人赫然看見殘歌帶着小王爺雲澤站在宮殿門口,正舉步而進……
水凝煙臉上神色驟變,指着錦親王說道:“是你,你還是放棄了……”
在這時,高墨言早已爲高紙渲解開繩索,而高紙渲當即也上前將惠婕妤擊退,皇上安然無恙坐在龍椅上,高紙渲跪下請罪,卻隻字未言,只聽皇上無奈說道:“你起來吧,朕……”
錦親王走近水凝煙,說道:“凝煙,我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出自於你的本意,我也瞭解你對我的心意,現在大勢已去,你所謂的短兵交接,出奇制勝,還不如說是一場鬧劇的好,這裡畢竟是皇宮,你以爲你們挾持住皇上就能討得了好?你看外面……”
水凝煙朝外面看去,原來侍衛都以將此宮殿團團包圍,即便是插翅也難飛,水凝煙面如死灰,說道:“我當日來皇宮之前,我父親就曾勸過我,說這樣行不通的,我還是想的太簡單了,以爲只憑惠婕妤手裡這一張牌就能逼得皇上將傳國詔書寫出來。現在看來,一個情字便將一切說明了……”
水凝煙手中的短劍應聲落地,面色蒼白,苦笑說道:“可惜,我那麼想叫你坐上皇位,你卻不肯……”
杜若錦明白,水凝煙話裡深意,水凝煙是想將錦親王從這件事上中擇清,要皇上不要降罪於他。女人靠得住,因爲她深情堅持,可以爲男人去死,女人也靠不住,正因爲她愛意太深,所以才容易做出衝動之事。
已有侍衛頭領進殿,跪下說道:“皇上,奴才救駕來遲,請皇上降罪。”
皇上龍顏大怒,神色陰晴不定,似是隱忍許久,才強自壓抑說道:“你且退下,今天之事萬不可傳言出去,否則朕要你的腦袋。”
侍衛頭領當即領命下去,殿外一片肅靜。
而宮殿之上,皇上端坐,高紙渲相侍左右,而高墨言看着高硯語和惠婕妤,至於殘歌便在小王爺雲澤身邊,並且殘歌臨近門口,杜若錦知道他是以防有人藉機從門口逃走。水凝煙站在那裡,失神落魄,錦親王相伴左右,面色悵然若失……
突然,皇上將目光落在杜若錦的身上,說道:“你就是朕親封的沉香娘子?”
杜若錦上前,恭敬地行禮,見過皇上後,擡起頭時,仍舊是不卑不吭,坦然而鎮定,皇上微笑,點了點頭,說道:“果然有大家風範,看來當日朕御賜封號沉香,很是妥帖……”
杜若錦嘴裡寒暄了幾句,心裡卻明白皇上只不過是藉着與杜若錦說話,來緩緩心情,因爲皇上還沒有想好,到底要如何處置殿上一干人等,都是殺頭的大罪,卻牽涉衆多,所以皇上不得不考慮周詳。
大殿上,又重新恢復了沉默寂靜,只是這份寂靜卻伴着刻骨的駭然,令人膽戰心驚,誰也不知殿上之人會做出什麼決定,可是最壞也不過死字,想到這裡杜若錦又釋然了,兜兜轉轉牽扯到這麼一件謀逆弒君大罪裡,死已經是仁慈之字。
就在這時,一直守在高硯語的身邊淚水盈盈的惠婕妤,含淚決然說道:“你殺了我吧,我願意受死,可是你不能傷他,他是個可憐人……”
皇上怒焰咆哮,冷哼說道:“你是朕的女人,心裡想着別的男人,自然該死,朕會賞你白綾鳩酒,不過你放心,朕照樣會以婕妤的體制安葬於你。”
“狗皇帝,我豈是稀罕你的什麼婕妤的名頭?我要不是爲了他,我早就……”惠婕妤咬牙切齒得說道。
杜若錦輕咳一聲,打斷惠婕妤的話,暗暗給她使個眼色,這個惠婕妤雖然心狠,可是心機不深,她怎麼知道,她越是在皇上面前表白對高硯語的感情,越會激發皇上對高硯語的恨意,皇上怎麼可能會容得高硯語活下去?
杜若錦自己也說不清就會給惠婕妤提個醒,就算是爲了高硯語吧,在聽了高硯語說他只是爲了將祖父和孃親的骨灰送去大燕朝安葬,杜若錦就被深深地震撼了……
而杜若錦這時候也發現一個問題,就是這個宮殿上,唯獨缺了欣月和周姨娘,周姨娘不是惠婕妤的姐妹嗎?怎麼不見她出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