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七、出征前夕,塵汐如夢,五度言情
澄汐秘密見了蕭帝，拿到了一道聖旨，允許尚將軍戴罪立功。希望，她能想通，能夠想明白自己的價值，能夠想明白誰纔是最需要她的人，能夠爲了她的理想爲了百姓，暫時放下她的高傲和自尊。
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件讓她頭疼的事情，梓軒知道了她要出征，默默地躲在房裡不肯出來吃飯，任誰都不見，顏楓只好無奈地去找了澄汐，澄汐嘆了一口氣，雖然他忘記了一切，但是他的倔強和固執卻還是和從前一樣。
匆匆趕往舞墨軒，看到幾個小侍守在房門口，房門緊閉，嘆了一口氣，她上前遣退了小侍，敲門低喚，“梓軒，怎麼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開門。”
過了一會兒，終於等到他慢吞吞地過來開門，澄汐連忙扶住他，雖然他的經脈已經接好，但是走路還是比平常人緩慢，扶他躺到軟榻上。
“你在生氣麼？”澄汐爲他拿了靠墊，讓他躺得舒服一些，卻見他緊皺着眉，不言不語，她握着他的手，細細摩挲，“我是蕭國王爺，如今蕭國邊境被侵犯，我必須去，你懂麼？”
垂下眼簾，細密的睫毛蓋住了他的眼神，這些日子已經脫離了剛醒時的不安和恐懼，他給自己找了許多事情，她不在的時候他就看書，可是腦海中卻總是她的身影，揮之不去。
不知道自己從前是不是很熟悉朝堂，前幾日顏楓同他提起了蕭國如今的形勢，他居然很順理成章地理出了頭緒，他也知曉夏國犯境的事情，他也明白她的身不由己，但是他就是不放心，想要隨行，但是自己的身子卻虛弱不堪，就算隨行恐怕也只有拖累她的份。
“能，帶我去麼？”咬了咬脣，囁嚅着說着他的請求，“我，不會拖累你，只是，不放心你。。。。”
從來沒有見過他卑微如斯地請求，澄汐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能愣愣地望着眼前絕美如昔的男子，他的眼裡，是深深的眷戀、濃情、依戀，她能不能偷偷地想，也許，他從前便是喜歡她的。
“墨，爲什麼不放心？”澄汐幾乎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脣形，害怕他會說出讓她痛苦的話，她守護在心底深處的情感，害怕他再一次地拒絕。
梓軒皺眉，模樣似乎在沉思什麼極大的苦難一般，他執起了她的手，動作輕柔，面上一紅，“只是，不想離開你。”他說不清對她的感覺，敏感的他能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特別，特別的照顧特別的心意，看着他的眼神總是保持着小心翼翼的掩飾，是因爲，他曾經傷害過她麼？
“墨，從前是個內斂深沉的人，從來不會多和我說一句話，總是沉默以對我所有的感情，似乎，已經習慣了付出，也習慣了被拒絕。”澄汐滿嘴的苦澀，脣邊卻若有似無着一縷輕笑，但那輕笑卻讓梓軒心中一痛，他輕捧着她的兩頰，恣意絕美的她，爲何會有如此酸澀的苦笑，是因爲，他麼？
“澄汐，如果，從前的我讓你那麼痛苦，你就忘記他，好麼？”梓軒咬了咬脣，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個全新的梓軒，你，願意接受麼？”眼底是一望無際清澈而幽靜地湖水，只是這一次澄汐看得很清楚，那裡滿盛滿了濃濃的情誼，那是她，曾經渴望的專注。
只是，如果他有一天恢復了記憶，會不會後悔？澄汐依稀記得那一年，她第一次向他表達了自己的心意，他決絕地回答，他告訴她，他的心裡只裝得下一個天下，其他的，永遠進入不了他的眼。
那一夜的風，冷極了，她站在夜風中，一夜，卻依舊想不通，爲什麼他的心比頑石還要冷酷，爲什麼她始終進不了他的心裡，他將自己緊縮在那座城裡，不讓別人進去，自己也不願出去，他們之間的距離，如天空和大海，永遠隔着萬水千山。
“給我一個機會，這一次，信我，好麼？”梓軒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出這句話，對驕傲的他來說，說出這樣幾近哀求的話，也許此生僅有這樣一次。
“墨。。。。”顫抖着覆上他捧着自己臉頰的雙手，澄汐的淚水如泉涌，她終於等到了麼？她的墨，她愛了幾乎一輩子的墨，終於肯看她了麼，終於願意將她放到心裡了麼？
“我知道，我的失憶讓你很痛苦，但是我卻很慶幸，因爲我的心，告訴我，它是愛你的，它的裡面裝滿了你。”梓軒嘴角勾芡着笑容，眼裡閃着異光流彩，美麗不可方物，如那天山邊的琉璃夜光，美得不似人間之物，他的脣覆上她的，溫潤的脣，在碰觸到她的脣以後，如在沙漠中見到綠洲一般激情四溢。
澄汐被動地接受他的吻，被他扣入懷中的身子微微發顫，他的吻帶着溫柔的霸道，讓她完全失去了分寸，明明，知道他失憶，明明，知道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也許待他清醒以後便會後悔，但是，如今的她，卻不想顧忌更多了，因爲，她在他的懷裡，而他，在她的身邊。
雖然失憶了，但是梓軒個性卻沒有變，依然偏執、霸道、驕傲，對於認定的事情，誰都無法動搖他的決定。所以，他早就想好了，不論用什麼辦法，一定要她帶着他，即使知道也許會讓她爲難。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澄汐臣服在他的美男計下，乖乖答應帶上他一起，畢竟，雖然他的身子還很虛弱，但是已無大礙，而且牧也隨行，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之後，她又去了顏楓和宸兒那邊交代了一番，大抵也就是讓他們搬去西城別院小住，顏楓向來是剔透玲瓏的人，澄汐的安排他自然有自己的理解，也肯定她的擔心是有必要的；而宸兒，自從上次的事件以後，對澄汐則是乖巧順從，澄汐的安排他自然遵從。
隨後，澄汐又另外調了幾十個暗衛跟着顏楓和宸兒，她才放心，若不是她這次去戰場本身便是危險重重，她恨不得將宸兒和顏楓也帶在身邊。而最後一個隱憂，則是影，澄汐始終沒有正面迴應過漣漾對於影的懷疑，她一直在等待影的坦白，只是，影卻永遠沉默以對，永遠隱於黑暗之中。
出征的前一晚，她來到了湖心亭，身邊伴着若有似無的氣息，她知道這個地方只有她和影兩個人，她輕喚，“影。”黑影瞬間出現在眼前，低着頭，讓整張臉隱在黑暗裡，只看得到他一雙深沉的眼眸。
“影，本王要看你的臉，真實的臉。”澄汐直視影，看到他的身影僵了僵，突然間單膝跪下，一徑沉默，眉目間的冷峻卻讓澄汐勾起了輕笑。
翎的暗衛，永遠都戴着人皮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這是他們的規矩，畢竟暗衛身份特殊，若有一日脫離了暗衛的身份，那麼他們便能如獲新生一般重新生活。如果他們脫下了面具，一者是他們脫離了暗衛組織，另一者則是他們已死。
“主子。。。。”影的聲音裡帶着哀求，他心驚地看着澄汐，她的眼底一片無情，她終於決定了麼？因爲他的不坦誠，還是，她以爲自己背叛了她？
“影，你跟本王的時間最長，你應該明白本王最忌諱的便是欺騙和背叛。而你。。。”澄汐的聲音比平時更爲低沉，帶着一份柔媚，卻讓人心底生出寒意。
“主子，影絕對沒有背叛主子。”影不容遲疑地回答，他怎麼可能背叛她？
澄汐走近她，微微俯身執起他稍顯削瘦的下顎，“那麼，你的主子是誰？”眼神裡帶着妖媚的蠱惑，閃耀着點點星光，讓人不自覺地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主子。。。。”影微微抗拒着澄汐的眼神，卻無法抑制地盯住了她的眸色，專注地望着眼前的絕色女子，眼底的抗拒漸漸緩和，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霧氣，艱難地開口，“是。。。陛下。。。”
西域的嗜魂術，利用每個人心裡的陰暗，由眸光控制人心，讓被控制的人道出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若是掌握得好，甚至還能對人心進行控制，這是西域的一項秘術。
“她讓你做什麼？”繼續盤問，澄汐的眸色也漸漸幽深，變成了淺緋色。
“陛下。。。讓影。。。監視主子的一舉一動。。。”影說完這句話，突然大口喘氣，扶着胸口，嘴角殷紅的血流出，看來他還是有些抗拒的，否則被完全控制的人是沒有神志的，而他居然還在妄圖擺脫控制，可見其心志的強大。
“監視什麼？”澄汐繼續問，眼神更爲專注，緩緩地運功，力求最大化的進行控制，一邊護住心脈，以免他萬一真的擺脫了她會受到反噬。
“不讓主子，沉迷美色。。。。不讓主子。。。”影突然一頓，握拳的手突然一緊，張口血柱濺射，眸中的灰色立刻散盡，他不安地看着澄汐，他並沒有完全被控制，所以模糊中似乎感覺到自己在和澄汐說話，但是他卻記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麼。
撫着胸口，緩緩地調息，過了好一會兒澄汐纔開口，“母皇的人，果然非同凡響，連本王的嗜魂術都能掙脫。”眼裡卻閃着陰狠的決絕。
“主子。。。”影立刻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他的眼裡閃過一抹絕望，澄汐最恨的便是欺騙和背叛，他一直以來都知道的，只是。。。。
“本王就覺得納悶了，當時派了那麼多暗衛保護王府，母皇居然那麼輕而易舉地將宸兒帶出了王府，想必這是你的功勞吧？”澄汐的表情冷若冰霜，自嘲一笑，“原來，背叛本王的，居然都是身邊的人。”
她一直相信，影不會傷害她，亦不會傷害她所保護的人，所以她放心地將那些人交給影保護，但是，他卻最終選擇了忠於母皇。
“屬下沒有。”影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聲音幾乎破碎地讓人心痛，他下定決心似地定神，一隻手撫上了耳後，緩緩地私下了人皮面具，一邊信誓旦旦地說道，“屬下汐影，自願脫離翎，從今以後，只聽令於主子一人。”
面具下，居然是一副棱角分明的面容，不似顏楓的陰柔、寧逸的媚美、宸兒的清純、無音的雅秀、墨的俊俏、西城的瀟灑、牧的清逸，卻是一股說情道不明的俊美，不帶一絲一毫的柔美，卻也不是完全的英氣十足，似乎是冷峻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這樣一張乾淨又絕美的容顏，竟讓澄汐微微失神。
顯然，澄汐沒有預料到他會如此決絕地脫離翎，爲了得到她的信任，他竟沒有絲毫的猶豫，這樣果決的影，讓她有些分不清出他到底是在演戲還是認真。
“你知道你剛纔的話，意味着什麼嗎？”澄汐冷漠依舊，但是影卻能感覺得到她情緒的波動，興許是他跟着她太多年了，她的一些細微的表情他都能迅速分辨出她的心情。
“是，屬下知道。”影的聲音向來清朗，如今更是無比清晰地表達出了自己的決心，“從今以後，屬下不再是翎的首領，只保護主子一人。”
其實，他也曾經想過無數種可能，在他的心裡只有澄汐纔是他要用盡一生守護的人，但是身爲暗衛，他卻沒有辦法做到拋棄忠誠，對於有救命之恩和栽培之情的陛下，他沒有辦法拋卻。如果，他不再是翎的一員，那麼他便可以無所顧忌地呆在她的身邊保護她，不用揹着她做任何事。
雖然，脫離翎，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只有在那些刑責下能活下來的人，才能如願脫離翎。這麼多年來，沒有一個人，能夠脫離翎，因爲所有企圖脫離翎的人，都死了。
“影，如今出征在即，這件事情就等回來以後再說，本王現在只要你一句話。”澄汐背過身，擡首望月，半晌才啓脣說道，“永不背叛，永不欺瞞。”
影看着她纖細的背影，心中猛然一震，他知道司徒宸的背叛留在她心底的陰影，讓她已經無法冷靜對待任何人的背叛，尤其是她身邊的人。
“屬下發誓，永不背叛，永不欺瞞，如違此誓，天誅地滅。”影伸出右手，對着天地發誓，也對着澄汐盟誓。
“從前的事，一筆勾銷，如果以後你讓本王發現還和母皇有任何聯繫，或者作出任何背叛本王的事，本王不介意讓你嚐嚐挫骨揚灰的滋味。”澄汐的話說得很絕，絲毫不留退路，她再一次相信了他，希望他不要讓自己失望。
“屬下遵命。”影點頭應道，如水月般的眸中盡顯堅決，他絕對不會辜負她的信任。爲了她，上刀山，下火海，又如何？
“你下去吧，準備一下，明日伴成侍衛，跟在本王身側。”澄汐吩咐道，看到他欲開口拒絕的神色，立刻揮手打斷，“不願意的話，就呆在王府裡。”
動了動脣，終於沒有再說話，點點頭表示同意，隨即又如魅影般消失無蹤了。
而澄汐，卻沒有回身，只是徑直地望向了遠處的湖水，**漣漪，打亂了湖中清麗的月的倒影，也許，這次出征以後，一切都能結束吧。
這樣猜忌的日子，她真的過膩了，這次回來以後，便離開吧，去西域，找無音，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到西域了，即使派了暗衛跟隨，心底總是隱隱的不放心。
過了這一夜，一切都會不同，只要順利地贏得了這場勝利，朝廷的局勢會有重大的改變。暗暗握緊袖中的手，這一次，她絕對不會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