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官,如果把程乾還給了我,我就光明正大地跟着你,”蘇若瑤身體垮了,腦子也垮了,不知這是不可能的:“我現在後悔了,不該打掉那個孩子,管他父親是誰,只要他喊我一聲娘。程乾喊如嫣喊得那麼親熱,可到現在都沒喊過我一聲“娘”。但世上哪有後悔藥,被我打掉的孩子,連同我的肚子一起,永遠死去了。”
“若瑤,你怎麼想都好,只要你不難過。”程迪智說:“在館娃齋,想散步就散步,想歇息就歇息,一切隨你開心。”
“一官,你不可如此縱容我。”蘇若瑤笑他。
祁院裡,曹如嫣急壞了:“延仲,我剛剛帶着補藥去了禪院裡看望瑤姐姐,但懷素的丫環說,她一大早去敲門,就不見了若瑤和敏嫣。我懷疑瑤姐姐一生氣走了。都怪你,快穿戴好,和我一起去找瑤姐姐吧。”
程延仲也自責:“如嫣,若瑤她身子都弱得走不動,能走到哪裡去呢?可能是在閏竹園某個地方傷心吧。我們分頭去找。”
至幸堂裡。
“夫人,老爺和蘇若瑤一起去了那個密室,現在還未回。都一天了。”撈月報告說。
“暫時讓她去吧,老爺只想玩玩她罷了。她除了美之外,還真沒什麼,將來的下場或許連柴墨玉都不如呢。”大夫人毫不在意:“看他們回來後如何向延仲解釋,我可不管他們父子兩共享一個女人了,反正延仲也早已不視我爲娘。不過,這下就麻煩我替他把守秘密了。”
館娃齋裡,第二日,蘇若瑤醒了,第一眼就看到程迪智對她憐惜地笑:“從來沒有在白天遊覽過館娃齋,今日就出去看看西子林吧青春期。”
“那是什麼地方啊?跟西施有關嗎?”蘇若瑤猜是如此。
程迪智望着她,疼愛不及:“是取西施的名字用來給你植樹種花的森林。”
蘇若瑤穿好衣裳,在館娃齋附近的小道上走着,心裡想着,等身體好了之後就可擁有自己的親生兒子了,現在,程迪智又放下一切陪自己玩耍,管他是真是假呢。
小道越走越美,蘇若瑤在程迪智身邊蹦跳着走,程迪智疼愛地看着她笑。
“一官,這是什麼?”“垂絲海棠。”“一官,這是什麼?”三色堇。”“一官,這是什麼?”四季報春。”“一官,這是什麼?”“紫蘇。”“一官,這是什麼?”“牽牛。”“一官,這是什麼?”“向日葵。”“一官,這是什麼?”“矢車菊。”、、、、、、
蘇若瑤每問一句,都是同樣的話,都會回頭欣喜地看着程迪智,像發現了寶物一樣。程迪智對這句“一官,這是什麼?”毫無膩煩,倒是覺得怎麼聽都不厭。
蘇若瑤在裡面飛舞着:“一官,這是仙境還是迷途?我們會不會出不去了?”
“要是出不去了該怎麼辦?若瑤。”程迪智逗她。
蘇若瑤豪爽:“在這樣的仙境裡,出不去就出不去。一生一世在此飛舞,遠離塵囂,多自在。”蘇若瑤啊,似乎被迷得忘了兒子,程延仲,曹如嫣。
“若瑤,你本就該這麼無憂無慮,我倒真希望永遠也出不去。”程迪智也說起了夢話。
蘇若瑤在裡面暢想:“一官,這裡爲何四季的花卉都可同時開放?這是你建立的世外桃源嗎?”
“花匠說這些花卉都是嬌貴傲氣的,要看到比自己還美的人才會盛開孫小鶴的探靈日記。你來之前,它們從不開放,這是要與你一較高下吧。”程迪智大聲說,反正這裡沒人聽見他們說話。
蘇若瑤哼地笑他:“一官,你還說自己不會講情話逗我,這不就是嗎?我知道,這些花朵,都是人家花匠栽培得好。哪是你一張嘴說出來的。”
“隨你說。若瑤,你說,如果我們在此遊覽一天,出去後,會不會像傳說中所說,外界已是我的七代子孫了?”程迪智也在蘇若瑤的帶動下幻想了。
蘇若瑤則說:“也不一定。或許我們出去後,想再回來找到這裡就難了。‘不足爲外人道也’。”
蘇若瑤沉迷在這花海中和程迪智的撫慰關切中,暫時忘了自己遭受的疼痛。
館娃齋,蘇若瑤和程迪智過着神仙般的日子。冬日的陽光撒在草地上,程迪智坐在上面,蘇若瑤躺靠在程迪智的大腿上,程迪智抱着她,低頭問:“若瑤,現在身體好多了嗎?”
蘇若瑤用竹條挑逗着程迪智的臉:“有一官的悉心照顧,身心哪有不好的道理?”
程迪智總是憐惜又疼愛的眼神看着她:“聽到你這麼說,這冬日的陽光都照進心裡了。我們兩都好了,不知現在,延仲在閏竹園過得怎麼樣?他是罰酒瘋害了你的身體,可他還是那麼愛着你,否則怎會一次次地尋找你,腦子不清地做出苟且之事?”
“一官雖讓四少爺做了夫人的嫡長子,但心裡六個兒子中最牽掛,最器重的還是延仲,對嗎?”蘇若瑤問。
程迪智莞爾一笑:“若瑤,我儘量想一碗水端平,可你知,這有多難。並不是因爲他是長子,而是他的人品,才能,德性,雖有瑕疵,但瑕不掩瑜,衆兄弟中確實無人能及。”
“一官真無趣,和我在一起享受着美妙的世外,卻還念着欺負我遍體鱗傷的那個延仲二次元的浪客。”曹如嫣用頭頂他的下顎。
程迪智捏她的鼻子:“若瑤,我從愛子身邊奪走他最愛的女人,怎會不念及他的痛楚?相信已然知書達理的你也會理解我的。”程迪智捏自己的鼻子時,蘇若瑤從他的臉上看到了程延仲的臉。
“既然一官說到延仲,那若瑤也想起一些事。曾經和延仲初遇,他對我毫無遮掩的愛就像你對我無限縱容的愛。他帶着我私奔,就像你帶我在出世在這館娃齋,與世無爭。你們很像,只是延仲的愛勇敢,豪放,狂野。一官,你的愛靜謐,細膩,深沉。”蘇若瑤回憶起自己和程延仲的曾經,和程迪智比較,嘆了口氣。
程迪智親吻她的額頭:“若瑤,如果沒有我曾經對你的玷污,和後來對你的私心佔有,你就可和延仲一直在一起,相守一生了。若瑤,我是否讓你陷入兩難了?”
蘇若瑤想:一官,不,程迪智,你完全錯了,即使沒有你的私心,我和延仲也難以攜手白頭,這中間數不清的原因,難以細說。
蘇若瑤不想考慮這些憂心事:“一官你確實讓我陷入兩難了,也讓我貪婪地享受着你的愛,延仲的愛。所以老天懲罰我的貪婪,讓我吃盡苦頭。”
“若瑤,老天不是懲罰你的貪婪,而是嫉妒你擁有太多的愛。你一生下來,就是遭人嫉妒的浣溪沙。”程迪智慈愛地笑着撫摸她。
浣溪沙?延仲也一直這麼說這個詞牌。而程迪智也說了幾次這個詞牌。這是爲什麼?蘇若瑤想不通,但她看着程迪智的臉,腦海中又浮現出程延仲歡笑的臉,在惋春園,在祁院,在西廂房,在至幸堂。
蘇若瑤從程迪智身上起來說:“一官,這冬日的陽光下,別老是坐着,我們去竹林裡走走。我先跑,你來追我。”蘇若瑤希望這樣可以暫時驅散腦海中程延仲的臉,因爲現在,在他的父親面前想到他,實在是件不開心的事。
蘇若瑤歡笑着跑在前面,程迪智跟着追上來:“若瑤,別跑那麼快,摔着了,我可不會揹你回去閃婚密令:軍爺寵入骨。”
“一官,你來追我啊,追不上吧。”蘇若瑤每跑一陣子,就回頭激將程迪智。整個竹林都是她歡快的笑聲,終於這笑聲幫她散去程延仲的面孔。
程迪智沉浸在這鶯啼般的笑聲中:“我怎會追不上你?”
兩人在竹林中玩起了捉迷藏。跑了一會,蘇若瑤故意停在竹子旁,程迪智過來緊緊抓住:“若瑤這真是‘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一點不差,甚至這詩詞都比不上你。”
“一官啊,嘴越來越甜了。”蘇若瑤倚在他懷裡撒嬌說。
程迪智還喘着氣:“怎麼說,我也已是不惑之年,更若瑤你的碧玉年華相比,已是一把年紀了,還要陪着你狂奔,歡笑,玩孩提時的捉迷藏,真累着我了。我哪裡跑得過你啊?”程迪智點一下她的眉心。
蘇若瑤似乎又看到了程延仲在眼前,她忙暫時摸去程延仲的影子說:“我不是停下來讓一官抓住我了嗎?還怪人家呢。”
“不過,剛纔真說不出的痛快,什麼都沒有,只有和若瑤你一起歡笑,愉悅。若瑤,只有你可讓我有這樣純粹的心境。”程迪智深情地說,吻着她。
蘇若瑤不想從程迪智臉上看到程延仲的面孔,就閉上了眼,可程延仲的臉卻仍在腦海中浮現,儘管他無意中傷害自己很深。
程迪智看出她有些不情願,就沒有繼續:“先把身體養好吧。我們該回齋裡用晚飯了。”
蘇若瑤跟着他在西子林走,想着自己是怎麼回事,剛纔怎麼那麼愜意地和這個害死自己妹妹的仇人一起曬太陽,說知心話,在竹林中奔跑,還無意地在心中唸了一下“一官”這個名字,但同時腦子裡又時不時浮現出程延仲微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