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瑤換了個姿勢,右手托腮,左手托住右手:“滿意了。相信了。”但她心中卻仍無法全信:一官,這都是你一面之詞,沒有誰可爲你證明,又有誰能完全相信呢?別怪我。
程迪智雖說的全是真心話,但看出她在敷衍,也不說穿:“若瑤,這都是陳年舊事了,提起來反而傷心。剛纔進來時,你心事重重,還裝笑臉,都說出來,別悶着了。”
蘇若瑤想到自己今日的事,嬌顏愁苦:“今日我從惋春園出來,告別你,奔向程乾,想抱着久別的兒子。
可如嫣先我一步,她不惜被延兆少爺咬傷,也要緊緊地救出程乾。這讓我這個生母連嫉妒她的資格都沒有。
程乾得救了,可我心裡卻五味雜陳:感謝上天讓程乾獲救,自責施救的人不是自己這個生母,嫉妒曹如嫣和程乾的母子緣分,羨慕他們一家三口的團聚。
一官,你說,程乾對我,是不是不孝?我對於程乾而言,就是一個生育他的工具嗎?連延仲也在不知不覺中把如嫣當成了程乾的生母。
我呢,我算什麼?程乾失蹤,我在閏竹園內瘋跑,見到一個人就抓住問“你看到程乾了嗎”二次元的浪客。我這麼用心,努力,但最後救出程乾的是延仲和如嫣,我確實對程乾來說,什麼都不是了。”
程迪智多點燃一臺燭臺,站着,抱住坐在椅子上哭泣的蘇若瑤:“若瑤,你想過沒有,如果如嫣嫉恨你和延仲曾經的熱戀而虐待程乾,如果延仲心中不再有你,完全倒向如嫣,程乾現在的日子會如何?
你我都看得出,如嫣這丫頭心善,與程乾母子緣厚,她爲了程乾,今日連命都豁出去,還在家宴上,不顧淑女形象,大罵那些想禍害程乾的人。你與她相處得久,比我更瞭解她,是嗎?
延仲呢,他認準了的人和事,誰也阻擋不了他,不論多艱難,他心裡始終會有你。也無論如嫣多優秀,他也不會忘記你是他的初遇,初戀,是你,爲他生下了程乾。
但言語舉止上的錯誤,誰都難免,他也一樣,你也不必介意太多。好了,說了這許多,就是想告訴你,要感恩上蒼,感謝延仲和如嫣,無論如何,有他們,你都不用擔心程乾的安危和幸福,也不要介懷他們會把你當做外人。”
蘇若瑤低下了頭,程迪智猜自己已說動了她一點:“怎麼低下頭了,讓我看看,是不是在偷笑。”
蘇若瑤展顏擡起頭:“一官,這是爲你展顏。我怎麼沒想到延仲和如嫣的好?儘想着自己如何委屈,受排斥了。”
程迪智倒了一杯酒喝,他的柔愛順着淡淡的酒香飄來,浸透着蘇若瑤的身心,可她還不知自己已身處這柔愛中。
蘇若瑤站起來歪着頭走着,想着,停住,問:“一官,我去要回程乾,對如嫣是否很殘忍?延仲又會怎麼做呢?”
程迪智看她憂鬱已少了,也隨她走着:“這對如嫣確實殘忍,但你告訴她,你和她都是程乾的母親,她就不會那麼難過。延仲呢,他一向說一不二,但這件事,或許會毫不猶豫,或許會遲疑閃婚密令:軍爺寵入骨。不過,最終他不會拒絕你合情的要求。”
蘇若瑤坐下,手指頭點着桌子,細細想着說:“據我以前和延仲,如嫣的相處,一官你說的,應該不會錯。可一官你說讓我和如嫣都做程乾的娘,那我就還是延仲的女人。可我曾答應你,若你答應程乾歸我,我就不顧一切,跟你過日子。況且,你那麼喜歡我,怎捨得讓我咫尺不見?”
程迪智很很開心她在自己面前很自然地說出了心裡話,但另一面又難過:“若瑤,你本就和程乾相戀,做他的女人就是你心中所想啊,真如此,我的念想就埋藏於心底,因爲它本就不純。你和延仲,如嫣,好好過日子,這一生一世。我們什麼都沒有過。”
“那你,一官、、、、、、”蘇若瑤不明自己,竟覺得他此時很可憐。
程迪智不想讓她心中有愧疚,就笑她:“剛纔竟然說我喜歡你,臉皮真厚。女人家竟說別人喜歡自己,真不害臊。”
蘇若瑤用手擋住了嘴。
程迪智看她在自己面前可愛透明,而在館娃齋外卻時刻防備警惕,完全是兩個樣子,心中感慨:她對我已有所心意了。這是我所想要的,可她愛的人畢竟還是延仲,我別自私了,別讓完美的她情陷兩難,我趕緊依她所想,讓她與兒子相伴,有個正常的家吧。既如此,長痛不如短痛。
程迪智依舊深邃的眼神,向她說:“明日起,我讓延仲正式納你爲妾,程乾歸你名下,你就是程乾的生母,從明日開始,你就永遠開心了。”
“明日起?”蘇若瑤不知怎麼有些猶豫,做延仲的妻妾,撫養親生兒子程乾,這不正是我所夢寐以求的嗎?怎麼會猶豫起來?不,我夢寐以求什麼,我是要報仇的。
程迪智知道,自己在蘇若瑤無助的時候,自私的乘機而入,侵入她的內心,不可再如此了,趕緊停止,她所眷戀的是我的兒子,她的愛人,她所想念的是我的孫子,她自己的親生兒子青春期。這種關係,不論佛還是天主都不會諒解,不會聽我傾訴。
程迪智突然堅定不移:“若瑤,你還在猶豫什麼?明日就照我剛纔的去做,誰都不會傷害,皆大歡喜。”
程迪智這樣對蘇若瑤溫柔變得堅強的眼神,讓蘇若瑤看到了程延仲的模樣,但只是一個影子,一閃而過。蘇若瑤不答應:“不,一官,我一時接受不過來。先讓我撫養程乾一段日子再說吧,我不想操之過急。”蘇若瑤還想不清自己在遲疑什麼。
“隨你吧,這樣也好,讓延仲和如嫣慢慢接受。明日你心中就不再有館娃齋了,今日我去樓下歇息。你自己好好休息吧。”程迪智的語氣似乎是在和蘇若瑤道別。
蘇若瑤愣愣地說:“沒有館娃齋了?一官你說的對,沒有了。”
程迪智下樓了。
蘇若瑤過了思緒煩亂的一夜,想了很多事:最近與一官在館娃齋的日子,就沒有了,可以不來,但心裡會沒有嘛?一官,你說得輕巧。而明日面對延仲和如嫣,要回程乾,該強硬還是示弱祈求?
第二天,蘇若瑤帶着敏嫣離開了館娃齋。
程迪智看着她走了,釋然的一笑:何必呢,錯誤該結束了。
他鎖上了館娃齋,默默唸着:“以後這裡就永遠封鎖。我怎麼會覺得自己可憐呢?獨霸一方的程一官。”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情思。”程迪智離開館娃齋,一炷香的路程,走了一個時辰。
蘇若瑤趁着程延仲還沒出去海邊巡邏,帶着敏嫣來到祁院,打算把話說清楚,但她覺得自己怎麼像是去興師問罪的,可延仲和如嫣有什麼罪讓自己來問呢?還是婉轉地說吧,不行,不管怎麼說都會令如嫣傷心,長痛不如短痛,還是開門見山吧:“延仲,如嫣,我今日來,是想說謝謝如嫣爲我暫時養育了程乾個把月妙手心醫。以後就不勞如嫣費心了。我已去請了奶孃。”
現在是冬天,臘月,曹如嫣卻感覺如瞬間夏天的晴天霹靂,臉色突變:“瑤姐姐,我和延仲都在等你回來,一起照顧程乾,你依然是程乾的娘,這是你的家。你何必一定要帶走程乾,獨自撫養他呢?萬一他認牀,認人呢?”
程延仲也是感覺蘇若瑤這是突如其來的炸藥,勸她:“若瑤,自你和延濱解除你們的假婚姻之後,自你被我傷害生體後,我一直在說,回到我身邊,這纔是你的家,一起撫育程乾成人。雖然族譜上,他是如嫣的兒子,但等他長大了,懂事了,我會把這一切告訴他,讓她爲你養老,爲我們養老。”
蘇若瑤想:一官說的沒錯,這樣做確實對如嫣很殘忍,而延仲可能會猶豫,沒想到他真的猶豫了。可對我來說就不殘忍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蘇若瑤咬牙堅持己見,不太敢面對他兩的眼神:“若是現在回來相聚,我還不是每日看着程乾向延仲拍掌,向如嫣伸出雙手,向你們喊‘爹孃’。我要讓他知道,他是我生的,在我肚子裡住足了整整十個月!你們若是不樂意,儘管去向老爺說,讓他來評個理!”蘇若瑤知道他兩不會去搬出程迪智來的。
曹如嫣說着說着就落淚了:“我們不是已立誓做親姐妹嗎?怎麼爲了程乾兵戎相見?還要爹來主持?”
蘇若瑤心裡也理解曹如嫣的不捨,氣勢弱了些,聲音也輕兩人些:“如嫣,你就不能可憐我再也不能生育的處境?沒有程乾的話,我下輩子該怎麼活?我抱走她,對你來說,只是一時的不捨和難過,你會有你自己生的孩子。”
“若瑤,你的生體受損,是我的錯,但你和我在一起,以後我和如嫣生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程延仲說到底,還是不願蘇若瑤把程乾抱走,他既捨不得孩子,也不想看到如嫣受打擊,更害怕蘇若瑤帶走程乾後,一去不返。